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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纸飞机找不见流浪的城市(4)

“有关于遇见,像是深蓝里开出的一朵纯白。

而你的眼,是我此生不遇的海。”

铅灰色的画纸右下角,用细微的白色写着两行小字。苏饶好奇地弯下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鄙夷地抬头看向许则然,“你说你一个大男生,你这是矫情给谁看啊。”

“如果从艺术的角度来看,矫情运用得好其实也可以成为一种欣赏。”许则然正在涂抹着颜料的手停下来,然后推了一下他那副大黑框眼镜,语气很郑重。“就好比我写了矫情的话,而你现在看到了一样。”

“我是看到了,不过我可不欣赏。”苏饶很不文雅地直接就翻了个白眼,洛楠那货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就像他自己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话。如果许则然真像他现在表现的这种‘正直’,那她宁可天上下几把菜刀下来,当然,是劈了他而不是她。

许则然看了一眼苏饶,然后往后退了两步,边看着自己的作品,一边说:“洛楠经常说起你。”

“所以?”

“他说你越是认同一样东西,就越会口是心非。”许则然笑着看过来。

“他欠抽,他说的是他自己吧。”苏饶极力否认。

虽然,洛楠也确实说对了,也许他真的在一定程度上了解苏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当这些话由另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嘴里说出来。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一直以来被自己极力隐藏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陡然间被曝露在了空气里。然后会氧化产生不可预知的‘质变’,最后这种质变经过换算就是本性里被自己伪装的对于生活和未来的恐惧。

“没见过你之前我无法作出判断,但是现在,我倒觉得他说的对,其实洛楠对于看人还是很准的。”许则然仔细地打量着画纸的每个细节,然后从边上工具箱里拿出一只最小号的水彩笔,在调色盘里调色。

“你别把自己吹得跟洛楠那个神棍一样行吗?我这会儿正冻得哆嗦。”苏饶干脆地坐在了一边的木架上。

“神棍是一个职业。”许则然不以为然。

“所以?”

“我是业余的。”许则然一手拿着调色盘一手拿笔,听到苏饶的话,他抬头屈起食指推了一下眼镜。

“跟着巫师跳大神啊你是,洛楠是伪巫师,你就是假大神。无耻二人组。”苏饶刚说完就看到许则然回头,用一种在苏饶自己看来别有深意的眼神打量了她几眼。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苏饶嘁了一句:“无耻还不让人说了,有你们这么无耻的人吗?”

“不像。”许则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像什么?”苏饶坐在架子上,长长的话不停地从她口中飞出。而许则然充耳不闻,任凭苏饶怎么说他也不回话。“喂,你不是生气了吧,你是男生啊,你小肚鸡肠啊你。”

许则然手上的色盘里,随着他的动作,一小团浓郁的幽蓝色彩很快便调好了。他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洛楠有没有说过,你语言天份很发达。”

许则然根本就不用疑问,而是直说用了陈述的语态。

“你这是在羡慕嫉妒恨。”苏饶反思,今天她又做了一件鄙视自己的事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走了这条路为什么又遇到许则然,然后还停下来说要看他的作品。现在更是被嫌弃是个话痨。

“我没那个必要。”看着许则然小心地伏身过去,沿着画叶的经络开始细细地勾勒,神情专注而严肃的样子,苏饶心里一动,下意识地就往工具箱里看过去。在那里,一整套的kolinsky西伯利亚貂水彩笔齐整地罗列在那。

“你用什么水彩纸?”苏饶突兀地问完,然后又觉得自己发神经了。

Sunshine说过他画水彩从来只用kolinsky。所以有一段时间苏饶还特意去研究了一下kolinsky,因而她现在百分之百地肯定许则然手里拿着的就是西伯利亚貂水彩笔。

“Fabriano”许则然屏息顺着络脉勾画着。

“法布里亚诺?”苏饶惊得从木架上站起来。

“嗯。”

可是,Sunshine和许则然根本就是完全两个人,或许只是一种巧合。必竟会画画的人有很多,会有用相同牌子纸笔的人也不在少数。

人总是这样,在很多时候都会陷入一种自我圈画的框架里,致使思维无法跳跃转移。因为最先的信任就是从现实脱离的,有一定的想象成份夹杂在里面。所以,当现实与虚拟发生冲撞时,出于一种本能的选择,苏饶否定掉了自己的直觉。

“你问这个干什么?”许则然停下笔站起来然后打量着自己的作品。“你要学?”

“问问,我可没有你们那耐心。”

“如果你要学,洛楠肯定第一个乐意教你。”许则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洛楠?他的画好是好,不过我总觉得他画里面带着一种我学不来的意境,那种感觉吧,太悠远了。”苏饶回忆素生原画集里,无论是那些仓皇的飞鸟或是水光静谧的夜景,仿佛都带有一种很强烈的洛楠特有的气息。

许则然像是有些惊讶地推了一下眼镜,然后微微笑了起来,脸上露出很浅的酒窝,他说:“没想到你对他这么了解,这确实让人有些意料之外的应该。”

“我和洛楠那是什么关系?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苏饶直接就飞了个白眼。“倒是你装什么深沉,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吊车尾的差生,你说什么意料之外的应该,是想刺激我吧,要不我看干脆在你头上种颗‘油菜花’宣传一下得了。”

“油菜花还是算了,如果你送给洛楠,那小子一定会把它供养起来。”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不阴不阳啊?我就真不明白盛林的女孩子眼睛都长哪去了,暗恋你这种表里不一的人真是人生的悲剧。”

如果不是看在她可能打不过许则然的份上,苏饶想她一定冲上去揍他一顿,她向来讨厌这种装清高的人。而且,还有一点让人特别不喜欢,就是和许则然说话时,被动的那个人总是她。

“是不是悲剧我不知道,但是从我所看到的,她们似乎很享受这样一个过程。”许则然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是一首苏饶很熟悉的歌曲“you.are.my.sunshine”。他放下笔,然后掏出手机,先是看了苏饶一眼,然后才背过身去接听。

“嘁,我又不会偷听你电话。”苏饶在许则然背过身去的时候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然后屏息静听。

“喂,我在外面,有事?”

“现在?嗯,那你先去我那,我马上过去。”

“钥匙你知道的。”

“行,挂了。”

今天的太阳不错,气温有些微微的暖和。苏饶眯着眼睛看向许则然,“钥匙你知道的哦?”

“是洛楠。”许则然简单明白地点出重点。“你也一起过去吧。”

看着许则然开始收拾东西,苏饶感慨地说了一句:“他又没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