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个……”
罗云依然吞吞吐吐,说的话完全让人不知所意。
二伯突然像看着罪犯似的看着身旁的小伙。
刚才还被自己欣赏的小伙,此时却仿佛倏忽变作另外一个人,难道是自己老了,眼力越来越不行了。还是社会变了,自己这个老东西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搞不清现在年轻人心中都在想着什么,都藏着什么心机?!
罗云好像正要开口说什么来着,二伯却打住了他。
二伯却忽然在脑中想起一个人,一个已在自己脑海中消失很久的人。
“你认识焦利觉?”二伯瞪大了眼望着罗云,并期待从罗云口中说出的是什么。
事物在二伯的脑中仿佛一下子全都清晰起来,尘封的记忆像流水一样倒灌而来。
那些已经几近快忘光的映像一下子蜂拥而出。有男孩们在青草上打闹的映像,也有少年时一起骑自行车的映像,最后一次是柳林村道口分别的映像。
没错,焦利觉是他三弟,情同手足的三弟,从小相互依赖的三弟。
从小这个最小的三弟便和他的二哥——也就是自己,最为和睦,大哥总是这个看不惯,那个看不惯,加之又过早的摸清了大人们勾心斗角的心思。所以大哥总不和两个弟弟玩。所以别人看见的总是后两个弟兄玩耍在一起。
三弟从小就机灵聪明,而且心灵手巧,什么折纸飞机、纸船、纸鹤,他样样都会,自己也总是羡慕不已,总是撺辍着三弟说,二哥给你上树摘桑葚去,你就给二哥折一只纸船。三弟口馋,总是很快的答应。还记得也是小时候,二人冬天里在雪地里逮兔子,等到终于将兔子逼到了洞中,二人守着洞口,想着办法怎么将兔子逼出来。自己说用棍子捅,用石子丢。最后都没能成功,最后,也不知三弟怎么想到的,他坏笑一说,二哥,你去找来火柴,咱们来个火烧兔窟。最后兔子居然真的给逼出来了,可是二人当时也没严防紧守,没想到最后居然让兔子在二人裤裆下给生生跑了。回到家,母亲责问道,你们这是从哪来的野孩子,怎么脸上都沾兮兮的像被熏了似的,你们准是又去玩火了。母亲对于玩火的事情非常恼怒,顿时要大动干戈。母亲当时都已经暴跳如雷,拿起扫帚了。自己见事情都到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了,免不得又要挨打。于是便要承认火烧兔窟一事,这是,三弟勇敢地站了出来。他先一步招供了事情原委,但他是这样说的,母亲,您看看我们,这真不是我们自己玩火给熏的,罪责全在那只可恶而狡猾的兔子身上,是它为了不让我们逮着它,就自己点火烧洞起来的。结果就把我们给熏着了。说完还一副十分委屈的神色。母亲听完真是苦笑不得,只有笑骂着说,那只兔子肯定就是你喽。最后一场挨揍就这么给解决了,不得不说三弟的确比自己脑袋要好使。
三弟焦利觉脑袋一向好使,也心志远大,虽然人聪明,但不像大多的村民一样,心机重,他性情温和,不喜欢跟人计较小事。但别人也准打不了他的主意。
随着大家一日日成长起来,渐渐便过了成人的年纪,那时,他便知道,三弟一定在这个小小的村子呆不住的,他志向远大,绝不愿像自己的祖辈一样,一辈子枯守几亩田地。
果然,就在他结婚后不久,他已定了决心,他要出走,他跟大家说,他要出去打工,要卷着财富回来,然后让自己的家人都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临走时,他对他这个二哥说,如果不能带着一定的财富回来,他就永不回村庄。
当时自己真想一巴掌拍醒他,难道钱真的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居然能说出那种话。如果不能,你就能忍心丢下你那年轻的妻子而不顾。过后一想,以为他只是一时的气话。
在村口分别之际,他果真连回头都没回头,在多年后的今天想来,那时他可能是动真格的。
一别多年,甚至连他的生死都不知,甚至都快忘了那个所谓三弟的长相,如果如今他再次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真的已经不敢确定能认出他来。
在这多年的日子中,自己亲眼目睹着他的妻子和女儿悲惨的生活,多次假想着安慰自己,三弟他可能是遇了事故早已经死了,他想将这个假想告诉三弟的妻子,但最终还是打断了这个想法。因为自己也不能肯定,那个可怜的弟媳会不会因为这句直言不讳的猜测而一蹶不振,从此消瘦下去。因为那个弟媳,好像对三弟的情分很重,重到连他也体会不到的地步。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等到那个好似人间蒸发的三弟。如果三弟果真还在人世,他就应该回来的,自己也体会不到,到底因为什么原因,他不肯回来。
你认识焦利觉?
罗云的脑中只回荡着这一句话。
顿了顿,罗云点了点头。
“对,我要说的就是他。原来您真的认识他啊!”
罗云一脸诚恳状,装作就是这么回事的样子。
其实在心中一千万的感谢佛主,您真是我的大救星啊,我等的就是这个问答。
二伯惊了惊,朝着罗云再次问道:“他还没有死?”
罗云感到不知所措,脸上神情遮遮掩掩,不想让二伯试穿自己的伪装。但也不知道这句突兀的问题到底该怎么答,答还是不答。
最终,罗云还是答了:“您怎么会这么问,他当然没有死啊!不然他怎么托信给我。”罗云下定决心赌了一把,将错便错,一错到底,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哦,那他现在在哪?”二伯突然像是心急火燎似的,想要急切知道那人的住所。
“这,哦,好像他是做生意的,住所一般不固定,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哪个城市。不好意思啊,二伯。”罗云索性继续编下去,其实心里也是很忐忑,只是现在二伯注意力好像完全不在自己身上了。
二伯眼睛望着远处,远处的天底下一抹浮云安逸地睡着。
“对了,二伯,我说的那个日子村子里到底……”罗云趁着势头急涌而进。
二伯眼神还是望着远方,嘴里淡淡道:“往村子东边走,有一块碑,碑上刻着凌小蝶的就是。”
“谢谢二伯。”罗云脸上竭力保持着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