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青凝的队伍只是路过小镇,此时已是黎明,徐瑞远远看到山寨见过的女大当家骑马跟在席青凝的身后,应该是被收编了。
徐瑞在冷清的小店了睡了一上午,中午时,小萱叫醒徐瑞,说是车队进了小镇。
徐瑞先是与车队汇合,只是说自己昨夜趁乱逃走,项大叔单独叫徐瑞到一边,将昨日被流寇劫掠去的暗票交还徐瑞,还给了他一封信,说是昨日的女将领留下的。徐瑞大体看过,不过是一封问好的书信,并无特别。此时项大叔也没详问,大约是知道徐瑞的身份并非一个落难子弟那般简单。
第三日上午,车队抵达肆南的省府椽肆。
椽肆刚经历过一场战乱,城墙破旧不堪,当日齐松老将军攻城用的是火攻加重石,将城东的半边城墙都给轰塌了。车队进城的时候,城墙还在重建,守门的显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出口要价一百钱,不给钱不放行。进了城,发现全国各地的客商到椽肆来进购货物的不在少数,虽然这里战乱刚结束,灾荒也在持续中,但毕竟是全国的酿醋及大部分北方地区的酿酒都需要肆南的出产的糯米。到了商馆安顿下来,出去一打听,才得到肆南官府下发的一条公文,大致是说,因灾荒年景,肆南糯米只供军用,不做贩卖。这也是在一般乱世时候朝廷的一贯做法。
肆南的糯米本就是留作商用价值,一斤糯米的价值是普通米价值的三到四倍,一般的人家种糯米就是为了卖给酿酒的客商。如今官府明令不准做贩卖用途,一般的小地主联合起来也在天天找官府的麻烦。
项大叔作为这次徐家采购糯米的负责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出去打听了不少商贾,有很多也是从上济这个酒曲之乡来的。提前到来的商贾都在积极联系当地的官府,希望能得到通融,但又过了两日,官府还是没有松动的意思。而违令私自去乡下进购糯米的商贩塞满了肆南各城的牢房,判罪的不在少数。
这两日徐瑞清闲地到处去看看,只有到吃饭时间才回商馆。之前平叛的时候自己很有机会到此一游,可惜刚得下贺州城就被革职遣返京城,这次来却是以平民身份,感慨颇多。这一日晚上回去的时候,韩晚找徐瑞去喝酒,徐瑞到了外面的一个酒肆,两人喝了几盅,韩晚问现如今对策。
“要是能买到今年的糯米,我肯定会得到姑姑的信任!”韩晚眼睛闪着光说。
徐瑞喝口酒,笑道:“如今乡野的糯米本就剩下不多,如今被统一收割,军队统一调用,没机会!”
“那官府里有人该当如何?我父亲曾与现如今椽肆总务衙门的一个文吏相熟,我去找过他,他说会给上面反应。”
这个总务衙门的书吏不过是个坐办公室的小吏,徐瑞不由想起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份,跟这个人的身份相似,都是那种吃着皇粮混死的角色,能有什么权利?徐瑞道:“别浪费钱在这种小吏身上,要是官府能通融,就不会这么多客商滞留在椽肆城里!”
二人吃酒回去,已经上灯。项大叔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找徐瑞单独说话。
“徐兄弟,你是否认识城中的带兵将领?”项大叔大约是感觉徐瑞与带兵的席青凝关系非同一般,一开场便问。
徐瑞知道不找个合适的说法项大叔会一直误会自己有什么大来头,于是瞎编说道:“当日在登封之时,那些官兵说是要借我家的货物,充作军用。还给我写了借据,后来朝廷平定叛乱,我流离于上济城,朝廷便将当日所借的财货折回了几万钱银子,至于将领,我并不相识。”
项大叔似信非信,道:“还请多找人帮忙!要是买不到糯米,今秋的醋就没得酿了!”
送走项大叔,徐瑞寻思,既然项大叔找自己帮忙,但不知道找谁合适,为官必贪,这是官场千古以来的陋习。于是让何三出去联络当地的黑社会,顺便给了他些钱让他打听一下,第二日一清早,何三带着两个黑眼圈回来,说是在赌坊里打探到,能在城中的黑市买到糯米。
徐瑞与何三一同到了他所说的“黑市”,不过是条卖菜的小街,走进街巷就有人凑过来问买不买米,然后拉着徐瑞和何三到了偏僻的屋子或是仓房,多的一两担,少的只有几斗,大多是陈米,也有今年刚收的。往常年一钱银子能买一斗半新糯米,差不多就是二十斤,如今一斗新糯米的价格在黑市炒到近一两银子,通常还是有价无市。而这次光徐记要进购的糯米有三百担,也就是三千斗糯米,黑市即便能买齐,也要近三万钱银子,大大超出预算。
黑市购糯米这条路行不通,看来只能想办法让官府对糯米的禁购令松动。虽然知道自己以前的老下属蔡何蔡老四等同领了自己破贺州的封赏,掌管肆南一省军权。但要接近这个“大人物”难上加难。有权有势的最不想见的就是“穷亲戚”,徐瑞这么找上门去,不被官府的衙役痛打一顿就是好的了。
徐瑞与何三刚走出黑市,就有一大队官兵过来搜查黑市的糯米。徐瑞赶紧闪开,几十个官兵将这条小街弄得人仰筐翻,何三正劝徐瑞快离去,徐瑞突然看到这群官兵带兵的头领骑在马上,一脸的威风,身后还跟着几个唯唯诺诺的小吏。那得意洋洋欠揍的模样徐瑞熟悉的很,不是许峰那小子是谁?许峰见到徐瑞,小眼睛一亮,眉开眼笑,兴奋地从马上蹦了下来,也顾不上继续训斥那些小吏,往这面冲过来,与徐瑞抱在一起。
“老大,终于再见面了!”
好在许峰这小子没忘恩负义。徐瑞跟他哈拉了几句,原来这小子已是前锋营的一名兵司级的将领,与徐瑞这个上济将军同级。这次他就是回城来运米粮到前线去的。许峰先是找了个酒馆请徐瑞吃饭,门外排着队的卫兵就有二三十人,整个酒馆的人都被吓跑了。酒馆里白天不敢卖酒,怕被官府责问,只给徐瑞和许峰上了一桌的饭菜。不少当地分管粮食的小吏听说前线来运米粮的兵司大人在酒馆里,纷纷过来说项,有很多客商也闻“说得上话的人物到来”跑来酒馆门前凑热闹,均被许峰的贴身卫兵拦下来。
“老大,你不知道,为了粮食的事,蔡老四与我都快焦头烂额了,要是再凑不到足够的米粮,朝廷肯定要问责!你有办法没?”
徐瑞这才知道,拿糯米充军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肆南北部边境的平叛战争还未结束,粮饷征募的多,而朝廷那边又拿不出粮食,只好于当地征募。再勇猛的将军再勇猛的士兵也打不了不吃饭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