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易将纸放下,说道:“有何事不妨直言,若是能言则答你。”
罗杨问道:“你与松姨是何关系,为什么她的家产你可以拿来自由分配?”
“这就是你所要问的?”莫易明显未料到他会问的如此简单。
“没错,如果你能如实相告解我心头疑惑,其他的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也说过,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求三餐温饱求个安身立命,至于荣华富贵我还没考虑过。”
莫易笑道:“你本性纯良。这件事除了少数几人知晓,即便是世论我都从未相告。在回答你之前,我也有个问题,你可知当今武林佛、道、华、净四宗之争?”
“这个我大约听过,四宗都是武林的名门大派,争武林正统,如今是佛宗的慧通师太一掌武林,鬼婆婆就是净宗的宗首,你是前一代净宗的大弟子,只是你没有继承净宗的衣钵,反而让鬼婆婆那个恶婆娘继承。苏世论苏老哥是道宗大弟子。”
莫易点头:“你说的都对,你可曾对鬼婆婆身边那鬼面少女有印象?”
“她应该是鬼婆婆的弟子吧。”对于那个名叫鬼儿的女子,罗杨心中有些怜惜,但具体情况他并不知情。
“她不仅是净宗的弟子,而且是华宗六妖师太的嫡传弟子,那少女虽然面貌丑陋,但却是练武的奇才,华、净两宗的宗首鬼婆婆和六妖师太见到时年九岁的她都是欣喜异常,为争她做徒弟两位祖师大打出手,难分伯仲。最后她们约定,从少女九岁开始,由鬼婆婆教授她八年武功,再由六妖师太教授她八年武功,正好可以赶上下一届的终南会盟,也就是决定下一届武林掌教的会盟。如今刚好是少女十七岁年龄,到了她们的八年换徒之约。”莫易语音缓缓说道。
“那少女与我的问题有何关联?”
莫易继续笑道:“你也知道,我乃是净宗前大弟子,实际上在六妖师太和鬼婆婆继承华、净两大门派之前,这两大门派在武林中也属正道魁首,弟子无数,只可惜她二人陷入偏激,才使得华、净两宗现如今四分五裂,其名也落入魔道,实际上这个武林正统之名即便被她们争到了,也不会有武林人承认她们的地位。十五年前,鬼婆婆曾派她的得意弟子到我身边学习净宗的正统武功,我也潜心教她,未曾想那鬼婆娘居然是暗自派她的弟子来杀我以计较当年的恩怨,我一气之下杀了她的徒弟……唉!”
莫易叹口气,不再说下去。
“那后来又如何?”
莫易摇头:“她为我所杀时已随我修习三年,时年刚好满双十年华,当时我题写一首诗,‘一八添作九,进而满双十’,我以珠算的口诀成诗,感慨女子青春的流逝!”
罗杨真是想揍人,话说一半又跑题了,不过这首诗自己听说过,是在千帆楼接诗的时候。当时还觉得语句不通,原来是莫易写的,真是人越老越爱唠叨。
罗杨只好帮他承上启下:“那后来呢?”
“后来我于心不忍,便救了她,她也被我平静止水的生活性情所感化……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了。”
罗杨一怔,马上意识过来:“你是说松姨就是当年鬼婆婆的弟子,鬼婆婆口中被你所杀的亦儿?”
“是!”这次莫易答的爽快。
“那她日后为何又嫁入富贵之门,还做了别人的小妾?这不会是你的阴谋吧?”
“从我救醒她的那刻起,世上便没有了亦儿这个人,她就是松儿,松儿自始至终没嫁过人,也从未给人做过小妾,这十五年来她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的起居,甘心做了我十五年的侍女。”
罗杨心说,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松姨对莫易的情义是人都能看得出,不仅是自己,就连苏世伦这个曾经对松姨有非分之想的色鬼也知,追松姨不可为之。
“那她的家产和生意又作何解释?”
“其实四宗当年师出同门,当年为了维持四宗用度,留下了许多的田产和房产,上一代的宗首知道我无心发扬武学,便将四宗的祖产交由我打理,一直到八年前,那些祖产加起来每年不过收几千两的租税而已。也就是在八年前,中原旱灾,朝廷赈济不利,于是发动中原和江淮的商贾凑钱赈济,我便派松儿带几千担粮前去中原捐献朝廷赈灾,后来当今皇帝下旨派下赈灾米粮,米粮全数退回,未曾想松儿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她当时在镇江用米粮换得上万匹上好的压仓丝绸,转运到江南变卖,期间赚的银钱上万两,之后两三年功夫,她便将生意扩大了数倍,我也正式给她策划了一个身份示人。也正是那时候,世论这几个后辈才知松姨的存在,那时她已年过三十。到如今,她的生意遍布江南,我不求她的任何财产回馈,但是这一次,就当是她将我的三成份额交由你来打理。”
“这……真是曲折的很。”罗杨不知用什么话形容自己的感受。但是心中一颗将死的心突然活跃起来,松姨没嫁过人也就是自己有机会,虽然她现在眼里全是莫易,但说不定只是主仆情深,可以用真爱将她打动也说不定。
“那你是否愿意接受我开出的条件,用你的学识来交换我的三成份额?”
罗杨知道了这些消息已经很满足,比自己预期的结果要好很多,笑道:“不用,你若是想知道那些公式什么的,我现在就可以写给你,我也不求你的什么回报,你只需要安排我在松姨的身边做事就行,我在另一个世界学过做生意,我可以做松姨的帮手。”
“哦?松儿对我说过你昨日对关于京城米商之争的出谋划策,独有见解。但你何以不要这三成的份额,做松记的东家而去做一个掌柜当帮手?”
“才以致用,我也不是做什么掌柜的料,只需要给我一些时间帮松姨做事情就好,我的本职还是做小侯爷的书童,若是有机会再见他,也没时间打点生意。”
莫易笑着把案台上的纸随风飘起,罗杨知道这是很高深的内功心法,那纸在空中飞旋着到了罗杨的身边,莫易笑道:“我做事向来公平,虽然你不愿收下我的好意,但这些份额还是给你好了,我也无事一身轻,不用再为商铺的事情烦恼。”
罗杨莫名其妙的把转让股份的文书接到手上,上面列明了自己所得的各处房产和田产,写明松记三成份额属于自己。松姨娟秀的字体在下面,说明这份是有法律效力的文书。说实话,若是真被他的一席话就换了自己几十万两银子,还真有些不值。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至于契约,松儿晚些时候会交给你,你也要遵守承诺,在扬州城多留时日,以便将你所知的知识倾囊相授,在星算和算术上,我要尊称你为师傅。但是在内家功夫的修炼上,你还是要多虚心求教才是。哈哈!”莫易突然吹起一道长长的口哨,没过多久,松姨的倩影重新出现在前厅。
罗杨心说,这老油条传唤人的方式还真独特。此时他对莫易有了重新的认识,已经把他从“老白脸”改成“老油条”。
松姨笑着看着罗杨,她还不知道罗杨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你们谈完了?”
“完了!”莫易也有种轻松的感觉,秘密被一个人分享,就会少一份压力。“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松记的一位少东家,我只需守着祖上传下一亩三分地,以后松记的事再也不用管!哈哈,真该好好喝上几杯。”
松姨马上白了莫易一眼,说不出的妩媚:“你可是从来不喝酒的!”
罗杨心叫一个嫉妒,为什么这个“老白脸”还是这么有市场呢?
松姨带着罗杨走出前厅,往前面另一所庭院走去,两个乖巧的小丫头在后面提着灯笼跟着,灯笼很别致,罗杨想抓过来自己拿着,两个小丫头都笑着避开了。
“好久没看到他这么高兴了!”松姨突然说。
罗杨知道她说的是莫易,只好岔开话题道:“以后生意上的事,松姨还要多多指点!”
松姨边走边说:“松记的生意,很有多门类,涉及不同官府衙门,官府才是做生意最重要的。松记的本店就在扬州,你是想从掌柜开始做起,还是支撑一个地方的生意?”
罗杨忙道:“不用,不用,我不做什么掌柜,那太难了,我既不认识什么生意人,也不习惯跟官府打交道,你就是让我……从杂役做起。”
“杂役?”松姨着实吓了一跳,“你也是少东家之一,就这么去做一个杂役?”
“我会把自己的生意经拿来跟松姨参考。至于工钱方面,还要松姨多多照顾啊。”罗杨笑着行礼,憧憬向往说,“实在不行继续做书童也行,生意场上的事能帮忙就帮点,我还是比较自在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书童,只要把该教给莫大师的东西教授完,我就可以功成身退,去北方找我的小侯爷做我书童快活。”
松姨想了想,露出好笑的表情道:“你啊,就是成天没个正经,让你去做掌柜我还真不放心交给你做。我会把近年来商铺的账目誊写一份交给你查对,也方便你记录明细账目。我在城中还有座府邸,也算扬州数一数二的大宅院,一并划归你的名下,不过我收养的义女暂住在内,她读书习字正好需要一位书童。但凡商铺有重大决定或举措我都会亲自征询你的意见。有空多回来与大师说说话,他整日都闷在那个黑屋子里,真怕他闷出个病。”
罗杨不由吃醋,说来说去又说到莫易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