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轻貌美的姑娘为罗杨引路下楼,免得一场无辜波及。苏言面色变了又转,数日来他招揽的这个小门客多次受人瞩目,在如此堂皇场所竟也不知避讳。
哪有下人抢主子风头的道理?苏言越想越气。
按照规矩,罗杨先是要来一段开场白:“在下公子座下小书童,随公子学得几日诗词,献丑!”
一句话将千帆楼宾客吸引力转移到正在楼上生闷气的苏言。
苏言听闻闷气大消,向楼上楼下宾客抬手示意,面色仍旧不自在。
罗杨下得楼去,司礼道:“小宁兄请与江南花魁同坐。”看他一副下人打扮,连公子也都不称呼一声。
罗杨还未落座,代表秦淮河比试的四清女之一何成儿出言道:“小宁公子诗出秦淮,道出秦淮风月儿女心声,与我等共鸣,小女子谨代表四位姐妹邀请您一同就座,一叙情意!”
千帆楼宾客此时的心情只能用羡慕嫉妒恨形容,何成儿如此露骨言语明显是倾慕于这个不识好歹的小书童,即便艳名才色俱佳的四位才女愿意与他相会,恐怕他也无福消受,谁叫他还有个主子!人们还在猜测他所拿的号码牌是从何得来,二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却不知这家主子和家仆是沆瀣一气,穿一条裤子出来寻花问柳。
罗杨推却好意道:“谢小姐美意,不过在下更钟意江南风月,况且也要照着规矩来不是?”
惹来冷嘲热讽一片。小小年纪何以解得风情,又哪里体会风月妙处?公子们个个昂首挺胸有了自信,虽作不出像这小子一样精妙诗词,好歹也是身体发育健全,风月场上的老手了!光顾风月场所,身体才是最大本钱。
何成儿不再勉强,就听见一直隐在阁道屏风后未露面的那名神秘秦淮花魁道:“古人云,风流不见秦淮夜,寂寞人间五百年。秦淮风月自古照人,小宁公子既知秦淮歌女隐秘习俗,想必曾亲身踏足秦淮,何来只爱钱塘不爱扬江?”
钱塘风月,也就是江南风月,而扬江在这里所指便是秦淮河。
罗杨侃侃而谈道:“在下也听过一首诗,‘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秦淮靡靡之音乃亡国之音,在下不曾想要在灯红酒绿中醉生梦死,做秦淮河上风流浪子。”
罗杨所说的风流浪子说的就是秦淮歌女一向崇拜的清词开山祖师爷周更。罗杨从未去过秦淮河,自然不知道秦淮河“娱乐服务业”的兴盛,罗杨之所以出言针锋相对,只为面子,何况桀骜不驯更能引起女子意趣。
“小宁公子这首诗小女子也有听闻,恐怕并非小宁公子你所作。乃是出自当代才子罗宁罗先生所著《会中词》中《夜泊秦淮》诗句,小女子听闻罗先生早年也曾驻留秦淮,流连忘返。”
罗杨未料这么一首信手拈来的诗居然有这么大的知名度,微笑不语。
神秘花魁继续说道:“《会中词》堪称诗词大成,小女子也一向崇敬罗先生的诗才,只是小女子诗词中有些不解,这首诗最后一句据闻是借用典故,可是小女子查遍典籍并无所载,小宁公子你可知晓其中来由?”
她恨罗杨出言相讽秦淮之音乃是靡靡之音,罗杨这些话分明轻视秦淮歌女,先作一首描写秦淮歌女生活感情的诗词抒发共鸣,然后再出言相讥,这样的人着实可恨。所以出个难题让罗杨难堪,查遍典籍都无记载,一个小小书童又去哪里知道?
她却忽视了罗杨正是这首诗的盗窃者。典故乃是陈朝后主陈叔宝的荒唐事,不过在这个世界,典故要添些油料。
“传说上古时代有位皇帝,终日沉溺享乐不理政事,国民苦不堪言,玉帝哀其不争,派下天兵天将化身义军反抗朝廷,当义军攻入都城皇宫之时,这位后主宫廷内响彻一首古曲,名为《玉树**花》,后人便以这首曲调当作靡靡亡国之音。这位小姐,在下说的可正确?”
罗杨故意将这段历史典故神魔话,就是为了不引起世人对该事件真实性猜测,既说是神话,只要离谱且无人拿出真凭实据证明不存在,就无人能够反驳。
神秘花魁凄然道:“世人皆知罗宁罗先生还是‘诗中怪才’,所引典例多不可考,引用上古神话不足为奇。虽然小公子所言不似虚言,但真假对错小女子也无从可辨,闻罗先生现下身在临安,若是能得拜侯于他加以求证,也不枉西子湖畔走一遭。”
罗杨很想说,我就是罗宁,要求证找我好了。但毕竟应了明日学会上任主考官一职,说也奇怪,难道是自己的才学惊动了京城的达官贵人?不过露面才两天,太学的委任状这么快就到来。
若是被人知道小小年纪就为人师表的罗先生主持江南学会前夜还在吃花酒,难免影响自己在那些名门望族小姐心目中形象。
罗杨真的要做到低调,就是保持缄口不言,他人都以为是他黔驴技穷。北方秦淮花魁似乎有意让着江南公子哥,一些易接的诗词都选择跳过,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观众争先恐后抢答,顺利登场的公子哥一下子增加近十人。一个个出场自报家门的时候,都是无一例外都是要参加明日江南学会的。
罗杨心想,连苏言这样只知吃喝玩乐的小侯爷在得知自己就是明日主考官之前都在努力温书,这些非富则贵的公子哥不在住所温习,却来吃花酒,个个都以为胜券在握?此次江南本地应试的学子就有数千人,而从江南各地赶来的学子也有不少,更有像苏言这样的“北方代表”。太学每年从各地招募的平民子弟不过两班也就是一百五十人,其中还有近二十人是“女科”,当然这百余人中能顺利熬到毕业的更是寥寥无几。
众所周之,太学毕业最少也能在京师做个普通学堂学院的教习,或能入礼部从低级官吏步步升迁,最重要的是三年一次京考的主考官几乎都去过太学讲学,能得这些主考官赏识日后在秋闱大考中文章被取几率大增。师出名门,事半功倍。
“一八添作九,进而满双十。”
神秘花魁最后一句诗使得厅堂内无人可接,司礼最后裁定,秦淮花魁在这一次诗词联对取胜。此时所有的喝彩都给了屏风后未露面的神秘女子,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刚才大出风头的罗杨,即便记得的也以为他是投机取巧偷了别人的诗词。虽然罗杨最近投了不少诗词,但是《安冇节》这首诗还真是他独创,虽然借鉴他人诗词。
罗杨暗淡离场,此时场上坐着十几位才子,向在场人见礼,虽然他们最后一句也未接上,但好歹在诗词上的造诣不是很低,不能得花魁垂青也长足了脸面。四清女之一的司马兰却拦住正要上楼离去的罗杨,道:“公子何不将刚才所题的诗词作者告知,我们姐妹也好取拜会这一位秦淮千万姐妹的知己知音?”她也把罗杨当成了抄诗的小人。
司马兰的声音极大,为的就是让罗杨下不来台,其他人目光同时聚集在罗杨身上,看这个贼眉鼠眼的小书童作何应答。
罗杨心中恼怒,心说得罪女人还真是死缠不放,当下扬声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在下不过一介布衣,当不起姑娘的知音!”
整个千帆楼凡是懂诗词的人都被罗杨最后一句诗给震慑住,此诗最先的“十”字刚好是可以接神秘花魁的诗词,也就是说他不是不知道如何接,而是不屑于接。如此一个清高的小书童虽然可恨,偏偏诗词的造诣让人自觉不及。
就在罗杨甩袖准备离去时,一个公子拦住罗杨去路,正是比罗杨还要提前上场的安敬林,安敬林行礼道:“小宁兄的作为未免太狂妄,在下谨代表江南士子为秦淮歌女讨个公道,你敢不敢跟我们现场比试写诗作词?”
罗杨心中暗笑,比诗词你算找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