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西山。
西山是很早就存在的一座山,明朝天顺六年的时候,皇帝敕赐华庭山,山上森林茂密,花草繁盛,清幽秀美,景致极佳,有“滇中第一佳境”之誉。从昆明城东南眺望,西山宛如一位美女卧在滇池两岸。她的头、胸、腹、腿部历历在目,青丝飘洒在滇池的波光浪影之中,显得丰姿绰约,妩媚动人,所以又叫睡美人。
说起了西山,当然不得不说一段故事,相传远古时期一位公主耐不住宫中寂寞,偷偷出了王宫与一小伙结为夫妇。后来,国王拆散了这一美满姻缘,并用计将小伙子害死。公主悲痛欲绝,痛哭不止,泪水汇作了滇池,她也仰面倒下化作了西山,这也就是睡美人的由来。
而现在的西山,已经开辟为一座森林公园,景点较多。每年阳春三月,昆明人有“三月三,耍西山”的习俗,届时四方百姓云集聚会,唱山歌,对小调,耍龙舞狮,野餐赏景,热闹非凡。
“老一辈的人都说,凡是一对情侣牵手进入龙门之后,下山必定会分手,你相信吗?”西山龙门风景点的入口处,二十岁的刘慧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紧张的看着周孝宇。
“哈哈,不信!如果真有那么回事的话,那这个魔咒就从咱们俩身上打破吧。”当时的周孝宇正值青春年少,再加上苦苦追求的佳人在侧,更是意气风发,所以对这种神神怪怪的传说根本不放在心上,说完买了票,拉着犹犹豫豫的刘慧就进去了。
这一步踏进去就像踏进了暗藏的流沙堆,毫无预兆的快速陷落,快的人都来不及反应,不久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三年后,西山依旧,物是人非。
“想不到当初你说的话竟然应验了,如果我早知道的话,小慧,我绝对不会跟你来这龙门。”一身黑色风衣的周孝宇表情落寞的站在龙门门口,喃喃自语。
暮霭沉沉,阴云密布,初冬的西山顶上竟然有着透骨的寒意。昆明被称作春城,却依旧不能阻止周孝宇的身心俱寒。
“走吧,万一再感冒了,那就真操蛋了,已经够背运的了,可不能再出事了。”周孝宇说完,狗抖毛似地抖抖身子,低着头向缆车处走去。
十分钟后,“哎,到了你,快点。”一个胡子拉碴的工作人员冲着周孝宇说道。周孝宇应了一声,急忙走了过去。
这时从后面快步跑来两人,一男一女,看样子不是为了验证诅咒而来的,女子长的娇小玲珑,凹凸有致,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因为眼影没洗净,再加上昨晚没睡好,倒是显得迷蒙流离,顾盼神飞之际,眼睛里写满了痴怨,活脱脱一个多情女子。周孝宇看着这个女子,突然想起唐朝的怨女霍小玉来,这身装扮,这气质,这不就是现代版的霍小玉吗?
当年霍小玉和“大历十才子”之一的李益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永不分离,但是到了最后,山还是那山,海也没有枯,当然石头也没有烂,但是霍小玉却因为李益的背叛而忧恨致死,而李益这边,却是高官厚禄,洞房花烛,前途无量,一时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看那名男子,周孝宇顿时打消了之前对霍小玉的想法,男子四十岁大小,半秃着大脑瓜子,闪闪发亮,个子比自己低上一头,黝黑肥腻的的脸庞泛着油渍和汗珠,也是闪闪发亮。二人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向前面冲过来,地上的碎石,旁边的枯草,都是闻风而动,唯恐躲闪不及,就连旁边的周孝宇,也被巨熊一般的黑胖子不惊意的手肘碰到,一个趔趄,蹬蹬倒退了两步。
周孝宇更加郁闷,莫名升起一股怒火来,不由骂道:“XX的,走路没长眼睛吗?”
黑胖子转过头去,眼睛眯着看了看周孝宇,见他穿着一身廉价的运动服,形容憔悴,脸上浮现出一丝鄙夷,嘴张了几张,肚子来回收了收,又以最大的极限扩散开来,扭过头去没有搭理周孝宇,径直向缆车走去。
周孝宇微感诧异,原本以为黑胖子拉起来的架势,是要跟自己较量几个回合,自己连接下来的动作都准备好了,没想到这家伙突然放弃,不理不睬,倒是让周孝宇有打了一记空拳的惶恐。
两条索道并排而列,伸向浓雾的深处,不知尽头,索道旁边一辆两人座的缆车静静的呆在那里,正眼巴巴的等着旅客们的临幸,像极了深宫里不得宠的妃子们。
“快点,快点,你说你吃那么胖干吗,走路都费劲,快点上缆车,我等着赶飞机呢,都要误点了。”“霍小玉”嗲声嗲气说道,神情之间略显焦急,小屁股扭得左右生风,令人叹为观止。
“来了,来了。”黑胖子大脚一抬,一屁股陷到缆车里面,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开始呼哧呼哧喘粗气,
“霍小玉”也急忙地踏上台阶,想快速进入缆车里面,不料脚下一滑,向后面跌倒。
那个胡子拉碴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一只手臂托住“霍小玉”的后背,另只手覆盖住那对娇嫩的屁股,同时下意识的捏了捏,这才憨厚的笑了笑:“慢点,慢点,雾大,台阶滑。”
“霍小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瞬间就恢复了正常,显然对这种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妩媚的冲着工作人员一笑,操着一股怪异的鼻音:“谢谢大哥哥。”
“嘿嘿,没啥,上去吧,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工作人员双手搓了搓,笑着说道,早晨起来没顾上洗脸,现在被雾气浸的也是一层湿润,猛然间笑容绽开,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霍小玉”猛然看到菊花嘴里的几颗黄褐色的大牙,牙缝间还夹着一根绿油油的韭菜丝,恶心的一阵哆嗦,再不看那朵菊花,急忙上了缆车,小嘴不自觉嘟了起来。
“霍小玉”这幅表情,看在黑胖子眼里却是活脱脱一副诱人的模样,黑胖子心痒不已,旋即扩展到手上,圆滚滚的爪子上下摆动,一边嘿然笑着,一边偷偷的向“霍小玉”胸口袭去,惊得“霍小玉”又是一阵尖叫,半嗔半怒的向后坐了一坐,拎起小包不停的捶着黑胖子。
这时缆车的控制阀处,红灯闪个不停,缆车缓缓动了,周孝宇猛的明白过来,不由大声喊道:“哎,明明是我先到的,怎么让他们先进去了。”
“吵什么!没看到那是两个人的座位吗,你一个人坐上去,让人家怎么办,看着像个文化人,心胸怎么那么狭隘呢。”菊花陡然变了脸色,黑着脸冲周孝宇吼道。
“我……”周孝宇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自己明明是先来的,不仅被人抢了座位,还被人说成心胸狭隘,有这样的天理吗?
但是作为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无钱无势,再加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周孝宇显然没有针锋相对的本钱。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缆车离开,“霍小玉”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的瞄了周孝宇一眼,小眼睛紧了紧,眉毛往里挪了挪,秀气的小鼻子不自觉的皱了一下,俨然一副看可怜虫的神色。
“这个女人的表情,怎么那么熟悉?莫非是个大学生,是了,绝对是个傍大款的,不知羞耻。”周孝宇狠狠的朝“霍小玉”的背影吐了口唾沫,暗自骂个不停。
菊花一指周孝宇,命令似地说道,“哎,你!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着,缆车来了先不要上去,防止危险。”菊花说完将双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窃窃一笑,为自己的小伎俩得意不已,转身离去了。
周孝宇看在眼中,更加气愤了,将矛头转向菊花:“不就是一个看缆车的吗,神气什么,老子还是图书管理员呢。”
菊花离去后,索道附近又恢复了平静,天气变得更加阴冷了,一丝丝冷风吹过,周孝宇猛地感觉鼻子下面一阵发痒,用手一摸,竟然全是雨水。
“下雨了?”周孝宇急忙抬起头来,天空中细雨如丝,纷纷扬扬的飞落下来,雨丝和着冷风,更显得冰冷刺骨,不由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肩膀下意识往里缩了缩。
“嗡嗡嗡”一阵连续的响声传来,另外一条索道上来了一架缆车,缆车上冷冷清清,没有半个人影。
“怎么办,上去还是不上去?”周孝宇犯难了,刚才菊花同志可是告诫自己,不要上缆车,防止危险,但是自己如果这样等下去,就算不冻死,生一场大病是少不了的。
“滴滴滴”红灯开始闪烁,预示着缆车要走了。
“管他呢,这要是死在西山上,搞不好还被误认为被爱所弃,跑西山殉情去了。那个家伙,一看就是没文化的人,他懂什么危险不危险,再说了,缆车每天来回上百次,每次都没事,怎么可能偏偏我坐上就出事。”周孝宇看了看迷蒙蒙的前方,前面十米处全是浓雾,猛的一咬牙,坐了上去。
缆车座位冰冷潮湿,宛如冰块一般,周孝宇不由皱了皱眉头:“靠,真凉!”
缆车开始动了,吱吱呀呀发出响声,缓缓向云雾深处驶去。就在缆车刚消失在云雾深处的一刹那,菊花提着裤子,皱着眉头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骂骂咧咧的:“妈的,怎么没两下就出来了,真没出息。”
菊花走到索道前面,惊讶的看了看索道四周,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急忙拿出腰间的对讲机,冲着里面喊个不停:“喂,喂,喂,缆车过来了吗?”
过了几秒钟对讲机里传出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老丁,缆车一趟一个小时,我们这边才刚刚到,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到了?”
“那条索道呢,也没缆车过来?”菊花不放心问了一句。
对讲机里顿时传来暴跳如雷的声音:“老丁,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刘局长昨天开会刚刚强调了,今天将那条索道拆了换新的,不允许任何人乘坐,你还敢问这个问题,不要命了啊。”
“哦,是是,我怎么给忘了,好了,就这样。”菊花说着关了对讲机,之后又认真的去附近看了看,还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不由用那只散发着腥味的右手挠了挠脑袋,疑惑道:“怎么回事,缆车还没到,那小子哪里去了,莫非走下山了?”
另一座山头上,几十名工人带着钢盔,严阵以待,人群前面站着三个领导模样的人,每一个都是十分严肃,脸上不断的浮现出激动之色,为首的那名领导拿起对讲机,做最后的确认:“各单位注意,现在做最后的检查,现在做最后的检查,二号索道即将拆除,二号索道即将拆除,现在能确定没有游客上二号索道的同志,给我个明确的答复,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十秒钟过后,对讲机里传出一阵嘈杂声:“队长,这里是小薛,我这里没有游客上二号索道。”
“队长,这里是大鹏,我这里也没有人上二号索道。”
“队长,这里是小敏,我这里也没有人上二号索道。”
“队长,这里是老丁,我这里也没有人上二号索道。”
……
不多时,全部汇报完毕,那名队长转身对着身后的领导恭敬说道:“报告局长,检验完毕,已经确定没有人上二号索道。”
“恩,开始动手吧,今天天气冷,地滑,大家小心点。”局长满意的点点头,下达了下一步指令。
“是!兄弟们,动手。”队长做了个立正的姿势,然后单手一挥,领着队伍就上去了。
半个小时后,对讲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声音充满了惊慌和紧张:“队长,队长。我是小敏。”
“什么事?”那名叫队长的人拿起了对讲机。
“队长,我刚才发错车了,将一辆缆车发到老丁那里了,而且用的还是二号索道。”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索道都拆了大半了,你现在才报告。”队长急忙放下对讲机,对着正在施工的工人说:“先不要拆了,停下。”说完又转向对讲机:“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作为一个几十年的老工人,队长拥有很丰富的经验,明白这种事越严重越不能慌,否则会局面越来越乱。
“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发现。”
“现在才发现,刚才干什么吃的?万一出了事,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你先等着,老丁,老丁,听到请回答。”
“队长,什么事?”对讲机里传来老丁熟悉的声音。
“找你再确认一遍,二号索道有没有游客上车。”
“没……没有啊。”老丁的声音颇有些犹豫。
“你确定真的没有?”
“是没有,队长,我一直都在这里看着,你还不相信我吗?”
“没人就好,好了,就这样……小敏。”队长说着收回了对讲机,又转到第二个频道。
“队长,我在听。”
“幸好没事,不然别说是你,就连我这个队长也得跟着你蹲大狱去,下次给我小心点。”
管理层都是连坐制,下属违反纪律了,上司也得跟着担责任,上司出事了,下属倒是有可能平安无事,这是下属唯一比上司有优势的地方。
“谢谢,谢谢队长,我一定会小心的,哎呀,刚才真是吓死我了。那缆车怎么办?”
“缆车马上就要换新的了,那个没了就没了吧,好了,就这样。”队长说着收回了对讲机,冲着那帮工人说道:“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天气冷,大伙快点干,干完了我请大家去滇池路吃火锅。”
“好嘞,兄弟们,咱们加快速度。”工人们一听说有火锅吃,热血沸腾起来,手上的动作开始加快。
云雾深处,二号索道上,一架缆车正缓缓在云雾中前进,周孝宇坐在缆车上,浑身几乎冻麻木了,只有嘴里面还能呼出几口热气,在这片冰冷的深山中,周孝宇的心底还在喊着一个名字,刘慧,刘慧。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这几年的经历来。
周孝宇是个聪明的孩子,上学的时候成绩特别突出,大学四年,每年都拿特等奖学金,而且还是学生会的一个小干部,可谓风光无限,而最令他得意的就是,系里最漂亮,最清纯,最温柔的刘慧竟然置万千追求而不顾,毅然投入了周孝宇的怀抱,一时羡煞了几多莘莘学子。
不过刘慧是个保守的人,二人恋爱两年半,只限于拉拉手,亲亲嘴,便再没有更深层次的进展,每次周孝宇想要更进一步时,都被刘慧阻止,用坚决的语气说道,要把最好的留到新婚之夜。
两年半中,刘慧言行如一,清清白白,而且真的把周孝宇当做未来的夫君看待,周孝宇每天晚上睡得晚,起的也晚,刘慧都是大清早起来,买好包子和粥给周孝宇送过去,亲眼看到周孝宇吃完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去。
天冷了,刘慧会买很多很多毛线,织成毛衣,毛裤,围巾,手套,送给周孝宇,而且决口不提钱字。这在现在的大学中可以算是相当奇怪的一幕。
不过好归好,刘慧也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除了自己之外,决不允许周孝宇跟其他女孩子不清不楚,否则她会非常生气。有一次一个小师妹请周孝宇吃饭,对他帮助自己进入学生会表示感谢,周孝宇考虑到带上刘慧不合适,就谎说打了一天的篮球,早早睡了,打发了刘慧。谁知道等二人吃完饭回来,刘慧已经在周孝宇里的宿舍里等了四个小时了,见到周孝宇一身酒气的回来,刘慧哭着跑了出去。
就因为这件事,刘慧将近一个星期都没有搭理周孝宇,周孝宇不停的打电话,写信,送花,能想到的几乎都用了,刘慧还是不理不睬,后来周孝宇不得已,发动了刘慧整个宿舍的姐妹们帮自己求情,这才将小公主的心挽回来。
但是这样的事仅仅发生过一次,算是大海里的一朵小浪花,其他的都是一些美好的回忆,就这样在众人的羡慕中,在朋友们的刻意打趣下,二人度过了甜蜜的两年半,眼看毕业在即,二人都开始商量结婚的事情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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