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祁岳总算了解了事情始末。
原来,这件事还与天南国七公主有关。当日祁岳被鼍蛟逼迫到湖中礁石小岛上后,七公主一行在湖畔等了一夜不见祁岳踪迹,便先行赶来了太苍,同时带来了祁岳生死未卜的消息。裴虎这小子在同门中无意听到了这件事情,便认定是七公主连累了祁岳,每日跑到七公主的住所外大骂。接连几日,有一次却被掌管戒律殿的苍瑾真人路过听见了。
苍瑾真人为人严谨,觉得裴虎这行为实在败坏门中风气,便将他押到戒律殿受罚去了。
“那七公主委实讨厌得很,生怕旁人不知她出身高贵,上山来还带了那么多侍女仆从,整个门中都对她不待见的!”显然程松对那七公主也没什么好感。
祁岳一时间也无话可说,虽然他同样也不待见那七公主,但自己受困这件事情,确实与她关系不大,最直接的原因还是自己身上那块蝰蛇妖骨勾动了鼍蛟贪欲。
一路行到了戒律殿,这里又与旁处不同,松柏森森,望去就有些阴森气氛,门中弟子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是绝不会来这里的。
进了戒律殿,祁岳拉过一名童子询问一番。那童子说苍瑾真人已被掌教真人的信号烟花唤去,不在殿中。说到裴虎,童子道他正在被受罚清理大殿,苍瑾真人吩咐过,只有清理完了大殿才许裴虎离开。
两人寻到裴虎时,他正愁眉苦脸的一手水桶一手抹布擦拭着殿中柱子。耳边听到动静,裴虎回头正看见祁岳笑吟吟的站在自己身后,他脏污的小脸一皱,委屈顿时上了心头:“小师傅,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祁岳闻言一滞,心中念叨童言无忌。对于裴虎,他心中是有些愧疚的,自己带他上山前,裴振老者就仔细叮嘱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裴虎。回山后,自己便又急匆匆出门了,只把这少年丢在住所里与卢奔胡老为伴,想来少年心中是不大适意的。
他上前拍拍裴虎肩膀,笑道:“我们帮你打扫完这大殿,快些离开这里。”
裴虎已在这里打扫了一整天,剩下一些收尾的琐碎事情,很快就做完了。出了戒律殿的时候,他犹回头愤愤说道:“以后再不来这鬼地方了!”
行到半路,祁岳想到那七公主这次也算是无辜受过,上山又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自己,若太受冷落了,天南国主那里不好交代。因此,他又问问裴虎七公主的住所,想要折返过去问候一下。
裴虎听到祁岳问话,喜道:“小师傅你这是要报仇去吗?”
“报什么仇,人家好歹是天南国里帝王贵胄,到了宗门也是需要善待的。你凭空骂了人家那么多次,我这是带你道歉去!”祁岳没好气说道。
裴虎心中老大的不满意,却被祁岳威胁不教他神通法术,才一脸委屈的前方带路。程松在内务殿还有事情,便同两人分开。祁岳想起自己的正事,便将胡老开出那张单子递给程松,让他去准备药材送回住所。
七公主的住所在一处僻静的山谷,守山大阵中无四季之分,外界虽然还是初春料峭,谷中已经姹紫嫣红繁花似锦,一片生机勃勃。
谷口溪旁正有一名侍女在濯洗衣物,远远地望见裴虎身形,慌得站起身便往回跑去,衣物也来不及收拾,口里还喊道:“公主殿下,那恶人又来了!这次,他还带了一个帮手!”
裴虎闻言,尴尬的摸摸头皮,回身向祁岳解释道:“我只是站在谷外开骂,可没做过别的恶事!”
祁岳了解裴虎耿直莽撞的性子,料想他也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因此只是笑笑,将裴虎拉到了身后,自己在前方走去。
来到太苍已经五日了,七公主一直悻悻的无精打采。太苍山果如祁岳所描述的那样壮美,然而真人们对她却甚是冷淡,想来是为了祁岳的事情。七公主自己也无法释怀,便一直在山谷中深居简出,任裴虎辱骂也不开口辩解。
这会儿,听到侍女的唤声,她只是皱皱眉头,轻斥道:“他来就来,骂累了便就走了,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侍女们无法猜度公主的心境,只是委屈的凑在一起,谈论公主在宫中时,就连国主都绝少责骂她,不想到了太苍会是这种待遇。
七公主正被侍女们的谈论烦的气闷,耳边却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七公主可在?”
她蓦地站起身,手指紧紧笼住袖裙,一抬头,便看见祁岳正挂着和煦笑容站在自己面前,眼眶不觉的就红润起来。
就是这个人这个声音,他在殿上高谈阔论辩的众人无地自容,他逼迫的自己第一次向旁人低头认错,他的到来令自己离开家园到了这举目无亲的太苍。原本自己应该无比讨厌他才是,然而几日来午夜梦回,眼前萦绕的却是妖兽来临时他那义无反顾的背影。
再次见到七公主,祁岳也是一愣,只见少女神色萎靡,浑然没了天南国宴席上那嚣张模样,也清减多了。他尴尬的笑了笑,拉拉身后的裴虎,说道:“我这兄弟最近几日对公主多有冒犯,今天我是带着他来向公主道歉,还请公主勿要放在心上。”
裴虎黑着脸低着头,气鼓鼓走上前,猛的抬起头直勾勾望着天上云彩,朗诵一般的说道:“我错了,我不该来骂公主。”随即,又猴子一般敏捷的跳回祁岳身后,一脸郁闷的低声嘟噜着。
七公主未曾关注裴虎,只是走上前,望着祁岳,低不可察的语调轻说道:“那一日,我是真的想在湖畔等着你回来。”
祁岳被这话搞得有些发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等在那里也没用处,若出了危险我又不能照顾周全,还是早走的好。那事情已经过去,公主就不要再介怀了。”
接着,他又问道:“公主在山中待得可曾适意?”
七公主点点头,轻声回道:“这里景色秀美的很,少了一分喧闹,也让人心境平和些。”
她咬咬樱唇,又开口说道:“既然已经入了太苍门下,俗世里的称呼也不好再用了。我的本名叫做常妙妙,你以后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祁岳还未觉得有什么,七公主身后一众侍女们却变了脸色。公主乃是金枝玉叶,闺名怎可随便告知旁人!
一时间,祁岳也找不到话语,便说道:“既然公主一切如意,我也就放心了。门中最近俗务甚多,待到清闲些,想来真人们还会对你另作安排的。如此,我就告辞了!”
七公主常妙妙将祁岳送出小谷,心绪却突然变得紊乱起来。在天南皇宫中时,闲来无事她也喜欢看一些文人雅士的文集。都道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却无法知晓,自己咏的这首诗,是凄怨,还是喜悦?
路上,一直低头默思的裴虎突然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小师傅?”
“十三岁,怎么了?”
裴虎好似松了一口大气,低声自语道:“这就好,俗世里讨婆娘都要十五六的年纪,修仙者性命更长,想来会比俗世晚很多。”
对裴虎古怪的思虑,祁岳一直很不习惯,便问道:“无端端说起这个做什么?还有,修仙界可不叫讨婆娘那么粗俗,而是双修道侣。”
“什么名称倒也罢了,反正都是做的一种事情。”裴虎嘿嘿一笑,凑在祁岳耳边低语道:“小师傅你难道没注意?那公主看向你的时候,眼含春水,羞俏的很,肯定是对你芳心暗许了!”
“这败坏人名声的事情,不要胡说!”祁岳只当裴虎不忿自己逼着他去道歉才胡说八道,只是轻斥一声,也未往心里去。
回了自己的住所前,祁岳眼前蓦地一花,已是凭空出现一个身影。定睛望去,正是师傅苍翎真人。祁岳正要开口,苍翎真人却不由分说,提起祁岳便腾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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