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二年正旦显得格外喜庆。嘉靖爷腊月二十八突然回宫,让宫里的皇后妃嫔以及朝中的大小臣子两个月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当天嘉靖便宣布正旦夜宫中大行拜天,礼部、鸿胪寺以及司礼监等一众官员好一通忙活。腊月三十,嘉靖出郊斋宿,至中夜始行拜天大礼,直到初一清晨,才返回金銮殿,接受太子率百官拜表。嘉靖这回倒是不怕与朱载坤碰上,因为按照礼制,拜表要在文华殿前呈上,再由中门出,太子由左门送至午门,转了一圈后才再送回宫中。
然后又是众位亲王朝见,本来按制太子也必须出席,而且还是领头的,可朱载坤这次却是没来。
大街旁店铺酒楼鳞次栉比,年关虽过,街上行人仍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身平民打扮的朱载坤虽然不是第一次走在这条大街上,心情却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过。
终于离开那座困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牢笼了,虽然短时间内自己仍然无法大展拳脚,可是计划中的那个大摊子,已经是时候铺开了。
太子移驾宫外,虽然只能秘密进行,但是皇家应有的条件和排场却是少不了的。嘉靖也很大方,将抄查龚可佩傅宁等罪臣家中所获的银子拨出十万两给朱载坤。朱载坤花三千两在东城置办了一处宅院,又把东宫中伺候的太监宫女拉来五个,剩下的便都省下了,这笔钱将是他宏伟计划的第一笔运作资金。
跟在他身后的再不只是冯保和钱家兄弟三人,还多了五个寻常打扮的彪形大汉。嘉靖虽然肯放朱载坤出宫,可是对他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却是没有丝毫放松。经过考虑,嘉靖特地让陆柄成立了一个锦衣卫密使司,专门听候太子的差遣。但他们无论接到什么任务,都要向嘉靖报告。
那五个彪形大汉中,便有三个是那密使司中人。另外的两个,则是嘉靖派出跟在朱载坤身边的大内侍卫。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监视固然不能放松,保护措施也得跟上。
朱载坤倒是毫不在乎嘉靖派到自己身边的这么多人,他要做的,是稳固江山振兴中华,不是蓄势造反谋朝篡位,嘉靖知道后怕是对自己支持还来不及呢。当然,前提是嘉靖能理解朱载坤某些做法的目的。
对于这一点,朱载坤目前倒是不太担心。一方面,自己仍然会勤于与嘉靖保持沟通。另外,嘉靖身边还有陶仲文这个帮手,必要时候,甚至可以发动皇后和端妃在嘉靖耳边说说自己的好话,众口铄金,嘉靖纵然对他有所怀疑,应该也绝不至于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陶仲文能否甘心为他卖命,朱载坤同样胸有成竹。人都是这样,刚开始被自己用阴险的手段控制时,他难免会有抗拒心理。可是对大烟的依赖,以及以后更多次的为自己效劳,都会将他一步一步拖入无法自拔的泥潭,渐渐的,他便会破罐子破摔,为了追求那一时的痛快,什么事情都能答应了。
朱载坤现在要去的自然是李家,为了添对陶仲文这个无底洞,他不得不重视此事,况且在他计划中,还远不止此一处要用到鸦片。
拐进李家所在那条巷子,却见那百草药堂门前正有不少人围在一处,似乎起了什么争执。朱载坤忙紧走几步,挤上前去。
“街坊邻居们,你们都给评评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一样药材我不买了,怎的其他已经订好的药材也不卖与我了?”人群之中,李言问正指着当中那辆马车喋喋不休。马车上装的自然便是各类药材。
车上有三个大汉,除去前辕上那赶车的把式,余下两个伙计皆是两手掖在棉袍袖中环抱身前,神色不善地看这李言问,其中一人斜着眼睛道:“李大夫,你这话可是不对了,那剩余一样药材一样是你订好的,怎的我等给你送来,你却反悔不要呢?”
李言问怒道:“这事怨得到我么?你这药又不是黄金,为何价格一次高过一次,上次已经涨到五两,我也忍了,这次竟要十两一斤,分明是欺负人么?”
那伙计怪声怪气道:“李大夫说这话未免太不讲人情了。这大冷天的,又正过节,咱们兄弟大老远儿地跑到云贵为你将货进来,难道便不能给个辛苦钱么?”
“辛苦钱?”李言问声调陡然升高,“辛苦钱有你这般讨法么?若是一分两分的也还罢了,那可是足足五两啊,都够我一家四口舒舒服服过一年的了,我这店也是小本生意,怎给得起啊?你等分明是欺我求药心切,坐地起价。”
那伙计冷笑一声:“便是坐地起价又怎么了?你进不起,可以退货不要嘛。”
“哼,不要便不要!”李言问长袖一甩,“真以为我这药堂没了这批药材就支撑不下去么?”
那伙计却是没回话,只转身朝那车把式叫道:“老冯,走,咱把车赶回去。这么一车宝贝,爷爷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买主了。”
李言问突然冲上前去,拦住欲上车的两人,又将右手伸到他们面前道:“走可以,那五十两定钱拿来。”
那伙计拨开李言问的手,道:“李大夫,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咱当初那契约上可是明明写着,你若反悔,定钱不退。如今正是你先反悔说不要的,却还来找咱们要那定钱,这是哪门子道理呀?”
“你——”李言问气得一阵哆嗦,指着那伙计道:“你欺人太甚!走,咱们去见官!”
朱载坤刚刚挤进来,就见李言问拉着一个人衣袖狠命往外拖,那人却是在掰着李言问的手,便高声道:“李大夫,这是怎么回事?”随着他说话,钱德才以及几位锦衣卫和宫里侍卫也都挤进人群,站在朱载坤身后。
李言问与那伙计僵持,正不知如何是好,一见竟是朱载坤来到,不由心花怒放,松开了那伙计的衣襟,迎上来道:“柳公子,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是东城李记车马行的伙计,小人付了五十两定金,嘱他们去湖北一带代小人购回一批药材。小人还特地吩咐若得遇那阿芙蓉,有多少要多少。他们倒是购得阿芙蓉十斤有余,却是以此要挟,坐地起价,一斤要十两纹银。小人实在看不过去,便欲只留其他药材,哪知他们却要将货全部拉走。”
“没事,交给我吧。”朱载坤一听对方是车马行中人,心中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其实自古以来,做运输这行当的都是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当球踢的主儿,行业关系,他们容易结派,也极容易涉黑,偶尔敲诈勒索一下那些软弱的客人,也是极为正常。
两个伙计显然不是什么善茬子,听到朱载坤轻描淡写的那句话,又见朱载坤衣着寻常,根本不像富家公子哥儿,眼睛便是一瞪:“你是哪家的毛孩子,敢来管老子的闲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朱载坤原本还想与他们说几句,打听打听这京城车马行的具体情况,见两人一副恶霸样,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向身后那唤作孙成的锦衣校尉一点头,冷冷道:“你去处理,记着给他们些教训。”说完,他自己却随着李言问一同走入药堂中。
堂外,那两个车马行的伙计见朱载坤派了个大汉过来,竟然不露惧色,手也从衣袖中抽出来,像是准备动手了。
孙成自然没有那心情跟他们这刁民纠缠,掏出锦衣卫腰牌在他们眼前晃了晃,两人看清之后,立即面如土色,几乎摊在地上,钱他们是一分也不敢要了,药材也是麻利地卸了车。随后,两个伙计又在孙成的指挥下,哭丧着脸把拉车的那匹马解下,将套包子戴到自己脖子上,拉着马车离开了这条巷子。
回到车马行之后,两个伙计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大掌柜的,李大掌柜的也顾不得要那一车药材钱了,坐在炕头就犯起了寻思:李家老头一直都是个软柿子,药材价一涨再涨他都不敢放个屁,怎么如今却突然有了锦衣卫给他出头?看来明儿得去给他陪个礼,以后再做他们家的生意,也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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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卷是过度,一些必要的事情都要交代,不会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