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布提城将老城区和新城区分隔的莱塔大道上,在这条大道的中间位置,靠往老城区的一侧是一个占地不小的广场,广场接连着一座占地将近二十亩地的方正建筑,这就是莱布提城的城务中心,里面是城内大小官员办公之所。在城务中心南面是一千多名城防军的驻地及训练场。莱布提城的北面是城主大人的府邸,周围是几个同城官员的府邸,也有一些名门望族分布于四周,呈众星捧月之势。至于一些近年来崛起的有钱大户则没资格进入这个政治核心地段,不过在莱布提城的洛林街商贸区却有着大大小小的府邸,而且这些新贵们的房子一个比一个修得高,比那些官员的府邸还气派,让城里不少官员和老家族郁闷不已,因此,这群新贵被他们以“暴发户”称之,鄙夷之色不言而喻。这天,城主府的后花园里,草色茵然,繁花点点,树影处处,在花匠的精心布置下,这些色彩缤纷的植物与花园里处处可见的假山、小桥流水相映成趣,蜿蜒的鹅软石小径在园内曲折穿行,使得游人能尽览园中秀色,匠心独具的精巧安排,更是时时让人在“山穷水尽疑无路”之时,多走几步就有了“柳暗花明”之感。此时,阿美夫人牵着一个七岁大的小女孩,前后拥着几个侍女走在鹅软石小径上,却听前方传来一阵曲韵优雅的琴音旋律。“娘,有人在弹琴哩!”那个小女孩面露惊容,随后偏头看着阿美夫人,甜甜一笑,顿时一对漂亮的眼睛成了两弯初月,“不过,还是娘弹得更好听。”听了这小女孩的话,阿美顿时露出一脸慈爱的笑容,“应该是我给你请的那位小先生吧。这些天来为娘倒是怠慢了,看来他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阿馨,以后跟小先生学琴学画一定要乖,不能调皮哦。”“阿馨一直都很乖!娘,我们走快些嘛。”小女孩拉着阿美夫人的手催促道,似乎有点迫不及待地了。只是一路上,翠色如波花似锦,更有错落杂陈的假山构成高耸的屏障,满眼的旖旎景色落在阿美夫人一行的眼中反倒显得有点累赘,恨不能一掠而至琴音传来之处。行不多时,在阿美夫人和阿馨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面积不算小的人工湖,湖面上漂着一些水生植物,湖心有一座小亭,有一道绕了几个弯的曲线木桥将湖心亭与湖滨连接了起来。琴声正是来自湖心亭上,举目望去,湖心亭上只有两个人,赫然是神情专注地弹着板琴的佐越和听得面露陶然醉色的哈林医生。湖心亭中两人弹者如醉,听者如痴,浑然不知阿美夫人一行到来。等到佐越拔下最后一根琴弦,将一个余韵悠长的音符送出湖面极远,终于消失之后,哈林医生终于睁了眼睛,欣然赞道:“奇哉妙哉!大音稀声,若外如是!”佐越刚站起身来,只听到身后传来一片掌声,“图桑先生所言,正是阿美所想。此等琴艺,阿美自叹难望小先生项背。若非阿美不再年轻,真想与我馨儿跟小先生学艺了。”“??”这是佐越第一次见到阿美夫人,一时忍不住愣愣地看着阿美夫人呆住了。阿美夫人确实很美,就像一个降落在人世的仙子,然而佐越并不是**之徒,他之所以看她看得出神,只是因为被阿美夫人那种脱俗的高贵气质吸引了,这让他有了想要把她雕刻成像的冲动。阿馨见佐越如此无礼,顿时嘟起小嘴表示对佐越的不满。倒是阿美夫人她看到佐越看自己的目光一片清澈,浑不像外面那些男人,因此并未介怀。在哈林医生故意咳嗽了几声后,佐越总算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对阿美夫人歉然说道:“佐越见过阿美夫人??”随后注视着阿美夫人的眼睛,嘴唇微动,一句话无心而出,“夫人真美!”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哈林医生和阿美夫人均是一傻,阿馨则不满地哼了一声。“谢谢小先生夸奖。”阿美夫人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笑颜以对后转而关切地问道,“不知小先生身体恢复得如何?”“我很好。”佐越也不会太多客套简短地回答道。哈林医生见阿美夫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于是帮忙解说道:“夫人放心,经过几天调养,佐越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短期内,只是不是激烈运动均无大碍。”“哦,这样我就放心了。”阿美夫人微微晗首道,说着,拉过手边的阿馨,“阿馨,来,给小先生行礼。明天开始,就由小先生负责教你弹琴作画。”“见过先生。”阿馨有点怏怏不乐地行了一礼。第一次当师傅的佐越有点不知所措,于是也还了一礼:“见过徒弟。”眼前的三人再次被佐越的动作搞得一愣,随后同时笑了起来。最后还是由阿美夫人出面解释,佐越才算明白自己的行为多么荒诞。在异界,等级制度很分明,可不像佐越的前世上学时一样,老师与学生之间还“老师好”、“同学们好”的互道来去。之后,阿美夫人奇怪佐越琴技如此出众,但行事上却似不懂礼数,另外,佐越既会剑术身上又带有魔卡也让她颇为好奇,于是问起了佐越的身世。佐越见阿美夫人为人亲切,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于是毫不隐瞒地将自己这一世的坎坷遭遇一五一十地讲述给阿美夫人和哈林医生听。在佐越讲到自己身世时,阿美夫人和哈林医生两人眼中先后有相似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后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继续听佐越讲述下去。到最后听完佐越那坎坷的遭遇后,阿美夫人的美目已然噙满泪花,而哈林医生则不知为何表现得一脸沉重,眼神中还隐隐有几丝不安。“哎??我可怜的孩子!”阿美夫人幽幽地长叹了一声,满脸疼爱地看着佐越。从小缺少父母怜爱是佐越心中的软处,被阿美夫人这怜意十足的悲声叹息一激,佐越顿时忍不住悲情上涌,情难自禁地扑入了阿美夫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哈林医生本想拉住他的,却终究晚了一步。看到佐越与阿美夫人相拥而泣,俨然母子情深的模样,不禁神色忧虑地看着两人,悠然长叹了一声。倒是阿馨似乎见到自己的母亲被这个无礼的小先生抱着哭啼不止,小丫头顿时生起了醋意,心生不快,赶紧上前拉着佐越抗议道:“放开我娘亲,不许你抱我娘亲??”佐越也是一头冲动,被阿馨惊醒后,立即退离阿美夫人,看到阿美夫人的肩头被他的泪打湿了一块,顿时满脸尴尬地说道:“夫人,我,我??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孩子,没事的。你一定是想你母亲了?”说着,阿美夫人摸了摸阿馨的头发,眼含泪花地继续道,“我只有阿馨一个女儿,一直就渴望有个儿子,可惜??今日你我有缘相见,也算天可怜见,若是你不嫌弃,可愿与我认作义母子,让夫人我了此平生心愿,也免得你再被人欺负??”佐越只觉得阿美夫人的话如同一个落雷,让他一时错愕。与佐越一样面露诧异的是阿馨,她可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倒是哈林医生看往阿美夫人的眼神里并无丝毫意外。“怎么?不愿意吗?”见佐越久久不答,阿美夫人不由面露失望地说道。佐越心中涌起一阵不忍见阿美夫人难过的感觉,当即使劲地点了点头。眼看着阿美夫人脸上的失望全部转化成了喜悦,佐越也心中释然一宽。可是,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反对声乍然响起:“我反对!”反对者的正是阿馨。“阿馨,怎么了?你不觉得小先生他太可怜了吗?你不是一直羡慕别人有哥哥吗?你??”“我不要!有了哥哥以后,娘对阿馨的爱就会少了??”阿馨抱着阿美夫人的腰,哭着说道。“傻丫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到时你不但不会少了娘的爱,相反还多了一个哥哥来爱护你,这不是很好吗?”阿馨到底是个小孩子,被阿美夫人这么一引导,立即就往好处想去,很快就答应了下来。看完阿美夫人认佐越为义子的这一幕,哈林医生心中五味杂陈,可是在表面上他却不得不笑着说恭喜,复杂的眼神却透露了其不为人知的纷乱心事??——————————————佐越成为阿美夫人义子的事,在城主府里很快就传开了。对此,城主克莱德·基奥不但没提任何反对意见,反倒是非常支持。当天夜里就设宴让佐越正式行了礼节。得知佐越一夜成名,眼红者自然是不少。街头巷尾纷纷传说着这个城主新少爷各个版本的故事。这直接导致了随后几天莱布提城的街头多了不少衣衫褴褛的少年。为此城主颇为头疼了一阵,不过这点麻烦被阿美夫人献计以蜜糖加大棒恩威并施的方法给化解了。一转眼,佐越成为城主府里的新少爷已经有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里,佐越倒是没少被阿馨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刁难,不过佐越的好脾气倒也让小丫头非常欢喜。此外,佐越也认识了不少府里的人。第一个自然是他的义父城主大人。佐越与城主大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不过在听说了城主大人不少故事后,对这个城主大人的性格却是非常喜欢。克莱德·基奥是个专情之人,七年前,在他顶着帝国的舆论压力迎娶了阿美夫人之后,当年年底阿美夫人就有了身孕。在生产阿馨时,阿美夫人差点难产而死,当时城主大人竟做好了为阿美夫人殉情的准备,倒真是个难得的“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奇男子。也正是因为那次难产,这么多年来,城主大人一直没有再要阿美夫人为他添丁,也没有纳妾收偏房,甚至有数次是阿美夫人主动提出来,却被城主大人拒绝了。这在整个凯库勒尔帝国乃至整个盖亚大陆的上层社会里,几乎是独一无二的。为此,在盖亚大陆不少年轻的恋人谈恋爱时,那些女人往往会对自己的男友说“别跟我说什么天荒地老,只要你能像基奥伯爵一样我就知足了”这样的话。当然,佐越不懂男女之情,自然不会被基奥伯爵的罗曼史感动,只是对他能够不顾世俗地去追求自己所向往的生活的这种精神颇有共鸣!此外,佐越认识的就是府里的管家、常见的几个侍女,还有几个府里的护卫,本地的一些官员和大族人物虽然也有见过几面,但佐越对这些人并不关注,倒也没记住几个名字。这段时间来,佐越一直没间断他的各项练习。哈林医生同时也是一个魔卡师,虽然水平不高,但好歹也是能够使用中低级魔卡的魔卡士,那天在给佐越施救时,他就用了一张岩甲魔卡,这是一种使用时能够在身体周围覆盖上一层坚硬的隐形岩石护甲的魔卡,隐形只是一个附加的功能。由于它只是中级魔卡,其隐形效果并不佳,往往在遭受重力袭击时会出现涟漪状的岩石纹路,被明眼人觉察。不过,作为中级卡,其防御效果却算得上不错。作为一个魔卡士,哈林医生早就给佐越检测过他的魔卡体质。在发现了佐越的特殊体质后,像内斯塔·奥尔索普一样,哈林医生也认为佐越并不适合走上魔卡职业者之路,因此委婉地提出过劝解。只是佐越并未接受他的好意。在听说了佐越这些年来在刻画魔符上的进步后,哈林医生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精神力不到10点,甚至连魔符体系都完全不知情的孩子竟然可以仿制出照明卡!直到哈林医生亲自跑到莱布提城的魔卡材料店里买来空白卡和调制好的魔药剂,并亲眼目睹了佐越成功制作出一张照明卡后,哈林医生才彻底无语!也正是因此,他改变了初衷,开始给佐越传授一些魔卡的基础知识,但并没有将他所掌握的流派知识教给佐越。他很期待佐越能在魔卡路上走多远,并不希望自己掌握的魔卡体系去影响了佐越的发展。在哈林医生给他介绍了这些大陆通用的魔符体系知识后,佐越有一种顿悟的感觉。以前他在刻魔符的时候,根据他自己的理解也能够成功刻画魔符,但相对而言,这种理解还是有点粗糙的,仍停留于一种意识形态。大陆上魔符体系则是经过多年来的发展,已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因此,佐越乍一听闻才会有醍醐灌顶之感。此外,佐越在弹琴、绘画、雕刻及剑术等方面的才华展现,其文武双全、才艺之名很快就在全城传开。有不少**名士上门求画之类的,佐越对此反倒很不耐烦。没几天,佐越就不再见客,于是佐越的墨宝、雕像便成了稀缺名物,实可谓千金难求,让一些后来慕名而来的文士懊恼不已。与佐越的其他才名相比起来,佐越的剑术算是最弱的一项,原因是他不会这个世界里那些四级以上武士都会的斗气。与佐越相熟的那几个府中护卫虽然都是高级剑士、初级剑师、高级射手、高级斧手等武衔,但在他们不用斗气时,竟然也拿佐越那“软绵绵的花剑”没有办法。让他们疑惑不解的是,对练中,明明看上去孱弱得像个文士的佐越总是能够坚持很长时间,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前面说佐越自从与那只巨嚎兽斗过一次后,曾经在回顾战斗细节时触发过某种想法,可惜一闪而逝了。事后佐越倒是淡然处之,只是一天天训练着,甚至连他自己也忘了再去想那个细节。然而,最近这些天来,他每天抽出两个小时左右时间与那些护卫对练,有好几次,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都出现了,只不过每次都像兔子一样,一闪即逝,根本不给他抓住的机会。因此让佐越颇为郁闷。为此,前几天里,他还延长过剑术训练的时间,结果还是于事无补。无奈之下,佐越只好老老实实练习。这天下午,城主府内的演武场里,佐越正在跟护卫们练剑着。演武场里,“嘿哈”的爆喝声与“锵锵”的兵器交接声揉在一起。此时,场上缠斗的双方一边是佐越,一边是一个比佐越高了一头的年轻护卫,年轻护卫手持双手剑,或斩或挥,或砍或刺,劲势凌厉,口中还不时地发出低吼声。他的对手佐越则依旧一声不吭施展着他的太极剑。等到他那“划圈圈”的太极剑意彻底施展开来,对方就想逃也难了。因为到那时佐越手中的剑就会变得如同一个有魔力的漩涡一般,对方在不使用斗气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冲破他那剑式的痴缠。这方面还要归功于这些陪佐越对练的武士们,这些护卫一个个都是实战经验丰富的佐越。在佐越刚刚与他们练剑那阵,对方往往一个眼神就会干扰了佐越使剑的节奏,更不用说其他一些虚实莫辨、佐越见所未见的招术。当然,这些招术里可没有上次那三个无赖使的洒闪石粉的卑鄙伎俩。也不知佐越是不是真有习武的天分,他的剑术进步几乎可用飞速增长来形容。只是练了半个月的剑,那些虚招对佐越的影响越来越小,可惜最终他还是会败在对方手上。是体力问题吗?佐越也有怀疑过,不过他觉得太极剑本身就是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剑术,在对方不用斗气的情况下,他虽然力量小了些,但完全有取胜的可能,随着那种不可捉摸的想法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佐越感觉这完全是他对太极剑的理解还有不足。且回到对练场中,佐越刚刚以第八式提膝捧剑引开那个年轻护卫的重劈剑势,紧接着,趁对方剑势已老,第九式蹬脚前刺连绵而至,这两式衔接得可谓滴水不漏。那个年轻护卫也是了得,急忙回身立剑以宽刃厚重的双手剑架挡佐越的刺击。佐越的轻手剑尖与双手重剑剑身一碰,顿时尖锋偏离。本来紧接着应该是第十式跳步平刺,可是对方身形未退,他自己的剑锋已偏,即使勉强施展第十式,不但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会让他陷入被动。就在这时,佐越突然脑中一个念头如电花般闪过,第三十五式歇步崩剑的动作浮在脑海中。这灵光刹那而逝,佐越立即抛开所有想法,照着歇步崩剑的动作施展开来。只见佐越右脚踏实,左脚跟提起,身体重心前移,随后上体右转,右手握剑腕部划过一个轻巧的小圆弧,往后带剑。借身体摆之势,非常巧妙的将被重剑荡开了剑锋的剑势收回,再次削往年轻护卫的持剑双手。那个护卫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当即闪身后退。还好他抽身及时,佐越的剑尖就将其手背上的护皮给划破了。那些护卫们与佐越算是主仆,平时哪里会全力以赴。经过多天来,这些护卫对佐越的剑路早已有了一些了解,本以为佐越会像以前一样施展开来,哪想到佐越突然变招。这个护卫也是年少气盛,顿时剑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然而等那年轻护卫作势反攻,佐越的脑中再次闪过第十式跳步平刺。佐越不假思索地将第十式跳步平刺施展开来,恰好打断了护卫的蓄势反攻。面对佐越咄咄逼人的剑势,那个护卫只得再次一边架挡一边退让,然后寻找机会反攻。然而这之后,佐越的攻势绵绵而至,根本不容他有丝毫调整机会。无奈的年轻护卫见躲避不成办法,于是干脆打算与佐越硬拼。然而,佐越却将他的希望变成了绝望。“锵”然一声响,两把剑确实是撞在了一起。与年轻护卫那一往直前的气势不同,佐越在用力上则是用四分,留六分。只见佐越的剑与重剑一碰即退,重剑则藉此机会压过来,大有反攻之势。然而,佐越留着的那六分力的作用这时就显现出来了。佐越手上的剑是主动后撤,在后撤的过程中,那四分力并没有溃散。于是,结合那留着的六分力,借助对方的剑势很轻松地加以引导,原本还以为佐越吃力不住的年轻护卫发现,自己就像架着一辆失控的车马正不停地朝敌人挖好的陷阱上冲去??随后,佐越一气呵成地完成了引剑、压剑、绞剑,硬生生将年轻护卫手上的双手重剑给绞落在地??顿时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而佐越则脸上呆呆地愣在原地,像是沉思着什么,半晌之后他终于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原来这就是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