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少才醒转过来,只觉肋骨处传来一阵阵痛楚,应当是受尚三刀击伤后还尚未痊愈。他挣扎着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却是在一处微暗的白石屋。看四面石墙连接处无缝无隙,此屋竟是从一块巨石从外往内雕凿而成。里面方方正正,长宽不过数尺。石屋里除了张小木床,别无他物。正面一个石门,门侧一个小窗口。萧少试着运了下功力,所幸功力仍在。又走到石门推了推,那门却纹丝不动,显是通过外面机关来开关的。
萧少心中倒不十分紧张,反正这几年来也被人关过好几次了,如今不过是再重复一次罢了,心中倒也颇为看得开。他想着元伯父定是恼怒自己不该欺骗他,才将自己关在此处。自己只能等过多几天元伯父消了气后才能出去罢。他却不知他已陷入元载与代宗的权力之争的漩涡当中。元载没有即时杀了他已是算他走运了,此时仍不知事情之严重的萧少却无所谓地东看西看着。那窗口小得只能伸出两个拳头大,萧少站在那窗口往外望,却只见窗口外一条小走廊径直往外,走廊两旁每隔不远还置着一把油灯,而石屋内也是因此才有微微的光明。萧少见此地稍为潮湿,推测此处当是在地底。
萧少见此处不像是官家牢狱,该是元伯伯的私人囚禁之所在了。当下也不烦恼,又觉肋骨一阵大痛,便坐在石壁旁,想起这些年的经历,长叹一声,整个人却清醒了过来,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元伯父为什么连见都不见自己一面呢?是不想听自己的解释吗?还是真的只是暂时的气恼难忍?此处石屋墙身厚实,明显是囚禁高手或严犯之用。没有外人的帮助,里面的人当真插翅难飞。难道说元伯父根本就没想着放自己出去吗?不会的,元伯父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过几天元伯父定会放自己出去的。到时候自己就好好向他道歉,再辞行好了。萧少心中却也知给关在此处实是个不好的兆头,却还是往好的方面想着。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这个看似荒谬的想法。
“你准备怎么处置寇儿?不是真的要……”
“我且不说他在天山做下的天下皆知的丑事。如今我待他如同己出,他却勾结外人来对付于我。他既做出此等事。难道要我饶了他?王大人还要我当场就毙了他呢。念着萧兄弟之情,我实不忍心绝了萧家之后。这才不过是将他困在白石屋。”元载看着一脸不满神色的元夫人,无奈地道。
元夫人看看元载,叹息着道:“白石屋,看来你是打算囚禁寇儿一生了?这可如何使得?”
元载哼道:“不杀他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还能怎么样?要不是王缙早收到消息,真要给他得了我的神剑,我还不得死在李少良这班小人身上!如今幸好让我识破先机,明天就与王大人先发制人,好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李少良这厮本为CD司录,在年前曾来投靠于我。我没多加理会他,便一直怨恨在心。这事也怪我大意,我刚叫人查了下,才知道李少良、韦颁及陆逮几人前不久私下上书皇上,里面尽写些关于我与王大人的家产一出一入之事。皇上此人生性多疑,将李少良安置在神策军,摆明了就是要对付我了。想我元载这几年来,前后冒死为他剪除宦官司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整肃朝野纲纪,整顿经济。哈哈,却没想到时至今日,却要落个与他们一般的下场。哈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哈哈哈,当真可笑啊!老了,我也老了,看来是斗不过胡凑他们了。夫人,我只怕万一真的出什么事,就要苦了你与圆儿了。”话声里充满悲愤,满腹不满,无尽沧桑。
元夫人见元载一时激愤,安慰道:“夫君又何出此言。想来皇上不过是听了奸人之言,一时被蒙蔽罢了。想当年,上在东宫,以李辅国专横,心甚不平,及嗣位,又以辅国有杀张后之功,不欲显诛之。壬戌夜, 夫君单枪匹马,盗入其第,窍辅国之首及一臂而去。此等英雄往事,仍历历在目,至今不过数载耳。夫君又何必言老!”
元载听了此言,也想起此事,微笑道:“当年之事也只些小之事。那李辅国误国误民,皇上却也赐千金铸其头首而葬之,仍赠太傅之号。我却不知能否有此福份罢。”
元夫人听得晦气,斥道:“不准说此等晦气之言,夫君你老当益壮,英雄盖世,又岂如那宦奸可耻之徒可比。君不见曹操年过半百还赋有诗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元载见夫人关爱自己,心情一宽,大笑道:“好一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听了夫人的话,我就有天大的烦恼,也就消了。”
元夫人叹了口气道:“我本一愚妇,却尽享天下富贵,全得夫君不离不弃。”说此话时深情地望着元载,轻吟道:“年来谁不厌龙钟,虽在侯门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树,苦遭霜霰到秦封。夫君,每想到你这首诗,我就开心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元载笑道:“夫人,元某人这一生为你可写了不少诗句。可真冤枉啊,你却只记得这一首了。”
元夫人笑了笑,道:“不是的,我是心中感激。以夫君你今日地位,为了我却从没纳过小妾,我心中是不知道多开心的。我一村妇出身,识几个字,却作不了文章。一直也帮不了你什么,有时还不分轻重,做了一些事可能还累得你不好说话。夫君,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是……我看你最近这么不开心,却又不知怎么才能让你开心。不如还是纳个妾罢,让她好好哄哄你开心也好。别老是这样绷着脸,我看着心里难受。”
元载道:“你我情深意重,夫人以后休出此言。我在官场数十载,勾心斗角也不知遇了多少。夫人啊,我喜欢的就是你的贤惠,你的不带心机。在你身边,我才觉得踏实。你说你做出什么事来累我?那有什么!你想做什么只管做好了,万事有我哩!”
元夫人听了抚掌笑道:“夫君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对了,元大明刚才和我说过,最近战事吃紧,对面安仁街的不少人最近都在便宜出售房子。你看咱们家这么小,你一直说给我建个大草园也没建。不如再在对面买多点地方,然后……”元夫人说到这却未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元载的脸色。
元载听了,心知此时正值皇上对自己怀疑之机,实不宜再大动土木,不过在元夫人一再苦苦哀求之下,又知夫人对好看的房子有种偏好,也无所谓地道:“好罢,就按你说的罢。”
元夫人听了开心地笑了笑,又想起萧少之事,她见了萧少之后着实喜爱,此时又想劝说一下元载,便道:“那寇儿与圆儿之事怎么办?我怕你这样做圆儿会不依你的。”
说到萧少,元载不高兴地皱眉道:“他这是自找死路。如今留他一命也算对得起萧兄弟了。圆儿会怎么样?你没看圆儿都讨厌死他了吗?”元载对萧少有点爱之深恨之切的感觉,此时竟是连名字也不想说及。
元夫人摇头道:“圆儿那丫头从小我们就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还是不用理她吧。不过我真想不通寇儿为什么要帮外人来对付你。如果不是这样,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可多好。”
元载蹙眉道:“我也想不通此事,不过此前曾听说他与魔教有很深的关联,而胡凑我以前一直怀疑他是魔教中人。现在我看他们这计划大概可以确定此事了。寇……他定是受了魔教之命来对付我的了。”
元夫人想了想,突然道:“你说他会不会知道当年萧兄弟之事?”
元载沉着脸道:“当年之事,只有你我及鱼朝恩等廖廖几人知道。鱼朝恩已死在我手上,还有几人也早给我找了借口一一处死。按说此事绝无外泄之理。就怕魔教中人神通广大,知了此事给透露出去。”
元夫人听了,心知此事关系重大,寇儿真知道了此事实是再与圆儿无缘了,也没敢再劝。只是长叹了口气。
隔日,宰相元载、王缙先发制人,集几大御史联名上奏代宗,称李少良、韦颂、陆等一干同党凶恶阴险,结党营私,离间君臣。代宗表面恼怒,实则无奈,遂下旨将李少良、韦颁、陆逮入御史台监狱。宰相元载与王缙随即得意而归。随后御史上奏称李少良、韦颂、陆等人罪名确凿,人证物证齐全,罪无可赫。五月戊申,代宗敕令将他们交付京兆府,不日都用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