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当头打开车门,迈步下了马车,挽起门帘让二女下得马车,转头就见到一大帮的汉子充满敌意地盯着自己。萧少心中一跳,想起刚才李玉说要找自己一事,虽不知是凶是吉,想来也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之类,难不成这两个丫头片子知道我的身份,故意在我面前消遣一番不成?萧少魔功被封,可眼力还在,深知那李玉虽一副娇柔削小似弱不禁风的模样,可是功力有可能比自己魔功未封前还高出一筹不止,真要对付现在的自己可是绰绰有余,不灰吹灰之力的。抬头看看李玉,还是一脸笑容地站在旁边,丝毫不见她有何不妥之处。
人群中一个汉子走近前道:“小姐,小的们已搭好帐篷清理好用餐的地方了。这沙漠里时冷时热温差较大,小姐要小心身子。别站在这里太久了,用餐后还是先回车中多多休息。”李玉向萧少颔首示意了一下,领头先行。
萧少刚要快步跟上,刚才说话那汉子一个侧身拦住他道:“这位客人身子既已复原,本人玛尔仲赞愿代小姐送客人一程。”语气生硬,显然对汉语不甚熟练更兼对萧少毫无好感。
萧少微一打量此人,只见他身佩两把银刀,一把约一尺左右长,垂挂于右臀。一把长约两尺,斜插于腹前。楚巴后摆带着波状尾褶,足蹬长靴,一副剽悍气质。再一看旁边众人,个个毛呢楚巴,腰插长刀,两手各拿长短两支枪,倍显武士的英姿勃发。
萧少此时见群人皆为吐蕃武士装扮,心中恍然,心知李玉定是来自吐蕃,且非富则贵。心中虽不明佛教何以在吐蕃得以发展,却也不言于色,看看李玉已缓步走远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意思,不过自己还是先走一步好了,免得什么时候露出破碇可又是一番风波。便一拱手道:“在下有蒙各位相救,心中感激万分。在下身体已复,正想找个时间与各位辞别。不敢劳烦玛尔仲赞大哥相送了,就请玛尔仲赞大哥向李玉小姐代为转告一声在下对她的感激之情。在下这就告辞。”说罢转身踏步而去。萧少家中剧变后虽对朝廷满怀恨意,可严父从小的训导让他自然而然地对外邦有种特别的抗拒感,何况又是连年与中原交战的吐蕃。加上那李玉来意不明,萧少心中本就打定一有机会就先溜一步,此时有这样的机会倒是意处之喜。
玛尔仲赞见萧少竟是如此爽快,大出意料之外,看看天色已晚,从旁拿了一个水囊出来向萧少叫道:“客人请慢行,就先拿些食物与清水去吧。”
萧少此时也知清水在沙漠上的珍贵,那玛尔仲赞对讨厌自己是丝毫不加掩饰,却又肯分点清水给自己,倒是个爱恨分明的汉子。却不知玛尔仲赞见萧少如此孱弱,深怕他一会又昏倒在前面让小姐来救,索性捂住心痛就给点水他好了。
萧少心想拿不拿都欠了人家恩情了,便称了声多谢拿了水囊刚转身,李玉从一个插着一五彩经幡的白色帐篷中走出来道:“公子,怎么还不进来先吃点东西?”见到萧少拿着个水囊要走的样子,李玉问萧少道:“公子,你要走了?”
玛尔仲赞脸色一变,道:“客人说有急事要走了,我留也留不住呢。”说完,慌张地望着萧少,深怕他说出真相。
萧少此时已知这定是玛尔仲赞他自己的意思,对他笑了笑向李玉道:“李姑娘,我是决定要先行一步了。你们这样去中原还不知道要多久呢?在下身负大仇,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想多耽搁了。在下正想向李姑娘辞行。日后如再相遇,在下一定做个东道,好好报答李姑娘还有各位的大恩大德。”
李玉一看玛尔仲赞紧张的脸色,又看了看萧少,像明白了什么似的,道:“既然这样,那好吧。就请公子先吃点东西再走吧。”
玛尔仲赞见状脸色一宽,道:“是啊,是啊,客人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走吧。”
萧少也不好太过推脱,便应了走了过去。萧少随着李玉弯身走进了帐篷,只见那帐篷四个角落用牦牛角作桩用以固定帐篷,那帐篷竟是用纯白的羊毛篷料编织而成。帐篷内有七八寸宽,略高出人头,中间置一羊毛毯子,旁置一火把,而伊莲正坐在一旁摆放着干粮。
李玉拉着萧少坐在地毯上,附耳向伊莲低声嘱咐了几句。伊莲看了萧少几眼,不甘情愿地走了出去,一会拿了一盒清水进来放在一角,又拔出腰间一把匕首放在一旁,哼了一声坐回来。李玉缓声对萧少道:“公子,请你洗一洗脸,顺便把你的胡子剃了,不然以后我见了你也还不认识了呢。”
萧少知那水珍贵,盛情难却,看自己一副潦倒样子也真是颇为唐突佳人,也只好走了过去。一番盈洗后,萧少精神抖擞地坐回原席,却见李玉两人惊讶地望着自己。萧少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不好意思地道:“我太脏乱了,我看我还是出去和玛尔仲赞大哥他们一起吃好了。”
李玉捂着嘴笑道:“什么啊,什么出去吃。我只是想不到公子打扮起来蛮英俊的嘛,剃了胡子原来你这么年轻啊!可惜偏瘦了点。”伊莲一副色迷迷的样子,道:“什么出去吃,不像话!拿我们当外人啊?就在这里吃啊!来,吃点姐姐做的风干肉与肉冻,加盐的,要吃不加盐的是这些。怎么样,姐姐的手艺不错吧?”
萧少大窘,这伊莲的转变也来得太快了吧。李玉止住笑道:“公子之所以要走是因为知道了我们是吐蕃人吗?”
萧少忙摇头道:“不是,我对哪里人没所谓的了。只是心急想早点回到中原而已啊。”
李玉望着萧少道:“公子不用骗我了。”指着外面继续说道:“七十年前,金城公主许嫁吐蕃王赤祖德赞时,这里到陇右、河西都是中原之地,可两年前已经归了吐蕃。十年前乘唐朝君臣不和之机,吐蕃集中约几十万军队东进,直入长安,唐代宗仓皇出奔陕州。吐蕃军占领长安虽十五天,烧杀抢掠无所不作,并立了金城公主的侄子武王李承宏为皇帝,设置百官威极一时。只是由于不适应长安秋季的酷热,吐蕃军中疾病流行,才自动退出长安。公子一身正气,满腔热血,师徒两人不顾个人安危历经千山万水只为刺杀魔教之首。试问对一国之耻又会等闲视之吗?公子还说不是耻于与我等为伍吗?”
萧少听了此话,想起父亲小时的训导,心中微微地迷惘,定了定神道:“这些对我说来已不重要,我现在只是想报仇雪恨而已。国已败家不在,嘿,我并不想为了昏君而伤神。”
李玉缓声道:“也许吧,可是我却不这样想。以前在我吐蕃,那辽阔无边的草原,那崇山峻岭的山口,还有碧波荡漾的湖畔,到处都可以听到我族人奔放的歌舞,可如今,他们只是在磨刀霍霍地准备战争。为什么我们与中原要战争而不是和平?为什么要那么多的人弃家抛子去打漫无尽头的战争?我母亲心中有一个愿望,就是将我佛的六字真言传遍每一个地方。公子也是佛门传人,我希望公子可以了解到我的苦心。”
萧少听得索然无味,道:“原来你是为这个而去中原的。我从来没有想这些问题,哈哈,倒教李姑娘失望了。我只是想着报仇后怎么去把我那从小订了亲的媳妇给娶回家中。人生百年,勿勿而过,一切在我眼中皆为一场游戏罢了。”却知李玉的一番话是要自己打消去意,和她一块去中原,心想那是决不可能的事。
李玉苦笑道:“看来公子还是不相信我。也罢,吃东西吧。”三人一时间默默无语。门外传来一阵悲壮的歌声,萧少细听之下听出是玛尔仲赞的声音,却听不明白歌词,笑道:“这歌蛮好听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来着。”却见二女也在侧耳听着,阴着脸没说话。一会李玉慢慢地用汉语唱道:“兄弟你走了请放心地走吧,我会到寺庙为你点灯祝愿,希望你早日转生返回人间,我们又可以一起欢乐相聚。……”李玉的歌清脆动人,可歌词不免有点那个,萧少这才知道这歌竟是一祭诗来的,干咳几声。伊莲忙拍了几下萧少的背部道:“看你呛得,别吃得这么快。”
李玉望着门外道:“玛尔仲赞的四个兄弟都战死在中原,所以他才对汉人恨之入骨。公子,刚才他那样对你还请别介意。”
萧少这才明白原来李玉知道了玛尔仲赞要他离去一事,更是心惊她的不动声色,干笑道:“不会的,我承蒙你们搭救,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会介意些小的误会。在下只是心急想早日赶回中原而已。”
李玉笑道:“倒是我的错了,公子师出名门,小小年纪就已大彻大悟了,又怎么会对此等小事挂怀在心。我父不放心我一个姑娘家,定要玛尔仲赞他们送我到中原边境的。我也是无奈之下才受了下来。我这样大张旗鼓地走往中原,公子心中一定在耻笑吧?对了公子,你既然刺杀过胡笑天,可知道萧少此人?”
萧少做贼心虚,一直不敢问及此事,见李玉终于说起此事,倒也一阵窃喜,道:“听说过他一点事,不过知道得不多。”说完诚心诚意地望着李玉,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