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吕梁山的儿子:马佩勋传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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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马佩勋遗作(9)

1938年1月中旬,刘子义同志带来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国民党准备于2月2日左右(即旧历12月19日)在木头峪召开全县各区绅士代表会议。议题有两个,一个是动员全县衙警和民团,配合各乡绅催收年终捐税欠款;另一个是除夕晚间,以螅镇国民党驻军为主,全县衙警民团协助,在木头峪、店镇、神堂沟一带捕杀一批共产党人。特委和佳县县委对这一情报作了仔细研究,认识到敌人选择除夕,对我们搞突然袭击,用心险恶;同时,情况紧迫,也是我们采取行动的大好机会,必须赶在敌人的前面,举行暴动。这时,郭洪涛同志到吴堡和我商量,将隐蔽在宋家川的抗日义勇队迅速集中起来,由高长久同志带路,连夜以急行军速度,秘密进入佳县境内,集结木头峪附近待命,我们路过佳、吴边境沙坪村时,还动员了一批当地党员,分作两路,一路去吉镇,一路去螅镇,监视敌人行动。在行军中还打了一家土豪地主。到达木头峪后,部队隐蔽起来。我们连日召集木头峪支部的同志,开会研究暴动的计划和部署。决定:刘子义同志以乡团教练的合法身份,公开出面接待,麻痹并观察敌人的行动,同时做好群众工作,防止乱打乱闹,影响战斗部署;张鹏图同志负责领导本村支部同志,配合义勇军行动;张岗、张衡同志监视敌人的动静;我指挥义勇队,收缴民团武器,捕捉绅士。到2月1日夜,我们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敌人进入我们给他们安排好的天罗地网。

2月2日,国民党佳县县政府领导会议的代表李维琪(县教育局长)、螅镇驻军代表(团参谋长)和各区代表陆续到达,只有黑水坑镇的民团没有来。直到当晚11时,我们义勇队进入黄河滩头秘密阵地,估计民团当天不会来了,不得不决定较缓行事,义勇队撤离到距木头峪五里的寨子上隐蔽起来。

2月3日下午,黑水坑镇民团团长张东郊和队长杜庆甫,领着十几个团丁,荷枪实弹,杀气腾腾地来到木头峪。是日,天气晴朗,红日当空,又值旧年将临,木头峪街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们争相置办年货,好不热闹。张东郊大摇大摆,神气十足地领着民团,在大街上耀武扬威,到了聚丰厚商号,这给我们举行暴动提供了一个极为有利的条件。上灯时分,隐蔽的义勇队秘密转移到刘子义同志家中,为了慎重,对行动计划再次做了研究部署。刘子义同志一方面迅速派人把情况通知我们,另一方面我们在聚丰厚商号张罗起来,又是招待吃喝,又是关照团丁把枪擦干净,并假意说:“防止万一。”

晚饭后,敌人的代表会议举行了简单的开幕式,宣布了议题,几个反动家伙作了简单的讲话就休会了。会后,天渐渐黑了下来,张东郊回到他家去了,杜庆甫背了4支长枪和一些子弹到他舅父张汉皋家中住宿去了,其余绅士和团丁们,在刘子义同志殷勤照料下,一个个进入烧着热炕的窑洞。刘子义同志以特别关心的态度对团丁们说:“兄弟们,今天你们走了几十里路,累了,安心休息吧,不会有什么事情,放哨由我们乡团负责。”团丁们把枪放在一边,解下了弹带,钻进热被窝,放心睡觉去了。

这天晚上,没有月亮,星星挂满天空,刺骨的北风呼呼地吹着,昏天黑地,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滔滔黄河的咆哮声外,四处一片寂静,木头峪完全沉浸在沉睡之中。我向战士们下达了战斗命令,率领部队直奔指定的战斗岗位。

义勇队战士们在本村支部同志的配合和指引下,走着捷径,脚步轻快,行动如飞,不大一会工夫,来到张汉皋家门前,几个战士迅速搭起人梯,刘子义同志一跃而起,矫健地爬上墙头,跳入院中。

“谁呀”?从窑洞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是张汉皋的老婆张曹氏,杜庆甫的妗子。

“我呀,到外面解手去”。刘子义同志装作张曹氏弟弟的声音,一面回答,一面打开了大门。

这时义勇队队员一拥而入,三脚两拳砸开杜庆甫睡觉的门,先把放在门内炭堆上的4支长枪和子弹拿到手,随后对准刚从炕上爬起来的杜庆甫说:“不准动!”

张汉皋全家老少和杜庆甫被集中关在一个窑洞里,我向他们宣布:“不许动,不许声张,不许离开窑洞,否则要你们的命。”接着把门反锁了,部队撤了出来,向新的目标前进。

四下仍是一片寂静,战士们紧紧跟着刘子义同志飞速前进。大家知道,下一步要解决民团武装,捕杀土豪劣绅,这是关系到暴动成败的关键。所以,心情分外紧张,行动格外小心迅速,他们快步如箭地跑到聚丰厚商号门前。

按照计划,刘子义同志上前叫门。

“谁打门,半夜三更了。”一个伙计不高兴地问。

“是我呀,听不出声音吗?”刘子义同志大声回答:“家里来了客人,买盒香烟招待呀!”

伙计不耐烦地打开了门,一个义勇队员扑上前去,卡住伙计的脖子,另一个队员给他往嘴里塞了一条毛巾,并告诉他说:“暂时委屈你一会儿,办完事就放你。”

刘子义同志领头,战士们鱼贯而入,迅速进到院内,封锁了所有窑洞,在一瞬间,同时突入团丁们住的三个窑洞,收缴了团丁的枪支弹药,告诉他们不许走动。然后,一个个倒锁了窑门,接着把住在其他窑内的绅士们集中起来,等候处理。由于警卫战士疏忽大意,螅集驻的代表及绅士陈子明、张竟成推开警卫战士冲出窑门翻墙跑了,但是县教育局长李维琪和聚丰厚商号老板张宗矩,被战士拉到马棚里,用铡刀铡了,另外绅士苗金英,被战士砍了一马刀,不久,也一命归天了。

在聚丰厚商号解决民团武器,处置绅士的战斗进行得很顺利,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胜利结束了。但是,最后在张东郊家里倒费了一些周折。我们仍然采用搭人梯的办法进入院内,这时,张东郊家的狗狂吠,打更的人乱打起来,村里居民有了惊动,张东郊全家均已穿好衣服,张东郊的老婆及两个女儿,都龟缩在一孔窑内,只是不见了张东郊。我立刻下令搜查,在所有的窑内房内,一遍一遍地查看,没有找到张东郊,这时,张岗同志果断地说:“我一直盯着他的梢,他是跑不掉的,一定在家里藏着。”我又下令彻底搜查,但是仍然没有下落,大家正在面面相觑、犹豫不定时,却被一个奇怪的现象吸引住了,张东郊的老婆和两个女儿,都盘腿坐在炕上一动不动,屁股底下平铺着一床被子,被子中间鼓鼓的,原来问题就在这里。我们的战士立刻跳过去,揭开被子,把张东郊从被窝里给拉了出来,他已像死猪一样,缩成一团,浑身直打哆嗦。

狡猾的张东郊苦苦哀求让饶了他的狗命,可是对这个横行乡里,恶贯满盈,身上沾满革命者鲜血的大恶霸,怎么能会轻饶了他呢!

战斗结束后,正是雄鸡齐唱,天将破晓的时候。战士们背着缴获的战利品,撤出木头峪,胜利地踏上了新的征途。

三、中国工农红军陕北第四支队的成立

部队撤出木头峪后,连夜朝吴堡方向急速前进,走了30多里,到三岔沟时,东方已经露白,我们就在三岔沟村前,找了个独户人家,夜营休息。这个独户人家姓马,兄弟二人同住,哥哥马洪喜和弟弟马洪忠,都是石匠工人。我们住在这里,放了暗哨,严密封锁,颇为安全。当天夜里,继续向南进发,一口气走了60多里,到了预定的目的地——吴堡县的樊家圪坨。这个村庄距吴堡县城较远,敌人统治较弱,我们的党员较多,支部很坚强,群众条件也好,以此为依托,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是十分有利的。

到达樊家圪坨以后,部队住了下来,当即派人到吴堡中区找该县区委(当时还未成立县委)联系。区委派慕生忠同志来和我们接头,共同研究了部队的编组及今后的活动情况。下午,根据特委事先的决定,由高长久同志宣布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支队正式成立,任命薛俊山为支队长,我为政治委员,下辖两个分队,薛五柱为第一分队队长,高亮为第二分队队长,刘子义任支队经济委员(后勤工作)兼支队党支部书记。当时支队有战士20多人和缴获民团的几支枪。

这支部队的成员多数是旧军队的散兵游勇,部分是新参加的农民,党的力量相对较弱,又没有战斗经验,思想也比较混乱,所以支队成立后工作的当务之急就是教育和整顿。可是当时还没革命的根据地,樊家圪坨的条件虽好,但不是久留之地,支部也处于秘密状态,没有公开。因此,整顿工作只能在游击活动中进行。夜间行军转移,白天秘密住下来整顿训练。至于学习训练的材料,只有两个油印小册子,一个是列宁的《苏联游击战争》,一个是毛主席的《游击运动问题》,我们就根据这两本书所讲的原理,结合陕北实际,凭自己的理解,给战士们进行政治思想教育,讲共产主义,讲共产党,讲苏联,讲打土豪分田地等革命道理。那时还没有看到中央苏区和中央红军关于建军治军的任何正式文件。经大家研究,临时制定了几条制度和纪律:(1)干部和战士在政治生活和经济生活上一律平等;(2)战士有说话和批评干部的权利;(3)战士互相之间团结友爱,严禁打架骂人;(4)一切缴获归公,由经济委员统筹处理;(5)和人民群众建立兄弟关系,帮助群众建立革命组织,禁止打骂群众。

经过3个星期的流动整顿和训练,战士们受到了初步的政治思想教育和军事教育,阶级觉悟大大提高,战斗力大大增强,在人民群众中的影响不断扩大。部队人员迅速增加,由原来的20余人增加到五六十人,补充了一部分枪弹,还吸收了一批新党员,壮大了党的力量,加强了党对部队的领导。这样,新建立的第四支队,就在党的领导和人民群众的支持下,不断壮大起来。

1938年2月中旬,木头峪一带地下党员张岗、张益、曹世华、刘美第等4位同志来到部队,报告了暴动后佳县南区一带的形势和情况。

暴动胜利的消息,迅速地传播开来,广大群众兴高采烈,交口称赞。但反动派极为惊恐,慌作一团,暴动后第二天,被我镇压了的张东郊的老婆,慌忙跑到佳县县城国民党政府喊冤,暴动中漏网逃掉的绅士们,也齐集县城,要求出兵“镇压”。

国民党县政府马上调集警察、民团,在螅镇驻军配合下,到乡间进行“清剿”,木头峪一带一时黑云密布,恶浪翻滚,群众倍受遭殃,弄得鸡犬不宁。

木头峪附近党员张炜、乔薄两同志,在那天参加暴动后回家途中,不巧遇见前畔上村的地主狗腿子,看见他俩裤子上有血迹向敌人报告了。张衡同志跟义勇队在一次攻打聚丰厚商号时,被一个坏店员认出来,事后也给敌人报告了。这3位同志被捕后,敌人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仍毫无所获。他们的腰被敌人打断,站不起来,脚上也被插上刀子,走不成路,仍然坚贞不屈,大骂国民党反动卖国,大骂蒋介石独夫民贼,最后他们在高呼“共产党万岁”声中,壮烈殉难。

石匠马洪喜、马洪忠全家被捕。暴动部队在三岔沟宿营时,两位石匠热情地到村子里为部队采购食物,引起该村坏分子李呈瑞的怀疑,给敌人打了报告,并引来敌人,将石匠全家逮捕,这一家人虽受尽了严刑和凌辱,但拒不吐真,敌人无可奈何,也找不到真凭实据,只得收监关押,后经我们派人秘密营救,具保释放。

张岗等同志还带来了木头峪党支部及群众和死难者家属的意愿,要求我们再次袭击木头峪,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惩办陷害烈士的凶手,进一步推动木头峪地区的革命斗争。

敌人在佳县大搞白色恐怖,镇压革命,残杀共产党人的罪恶行径,正是向战士进行教育的好材料。我们及时向大家公布了敌人的罪行,介绍了殉难同志的光荣斗争史,组织大家深入讨论。战士们人人义愤填膺,个个仇恨满怀,阶级觉悟更加提高了,战斗意志更加旺盛了。

这时,我们对部队的组织作了一些调整,派张益同志为第一分队政治指导员,刘美第同志为副分队长,曹世华同志为第二分队政治指导员,张岗同志为副分队长,从而进一步加强了部队的领导,同时正式决定,第二次攻打木头峪。

四、再次袭击木头峪

1934年2月5日晚,第四支队由吴堡边境出发,经过一晚行军,到了佳县高长元的家乡神堂村旁一个富农家里宿营,这个富农吓得要死,不知所措,我向他约法三章,并作了些安慰工作,他才安定下来,按我们的吩咐做了一些事情。第二晚转移到木头峪附近的曹家坂村,住在曹世华同志的伯父家中,并派刘子义、张益两同志潜入木头峪进行侦察。

3月6日,部队隐蔽在曹家坂,整整忙碌了一天,作袭击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干部们研究袭击部署,战士们检查枪支弹药,政治工作人员准备各种宣传品。天黑后,侦察的同志回来了,汇报木头峪的情况,我们作了简单研究后,部队就朝着木头峪方向突击前进,从木头峪南侧绕道进入黄河滩头,稍作停留,然后兵分3路,各自向自己制订的目标前进。

各路部队进村后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杀了3个给敌人告密的坏蛋——张东郊的老婆、地主的狗腿子和那个坏店员。

接着,我们就在村内展开了大张旗鼓的宣传活动,大街小巷贴满了标语、传单、布告等宣传品;政工人员有的站在土堆上,有的登上屋顶,向村民进行讲演,宣传党和红军的政治主张,号召群众组织起来,拿起武器,打倒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建立人民自己的政权,宣布被镇压的反动分子的罪行。村民们欣喜若狂,争相和红军战士握手交谈,控诉第一次攻打木头峪后,敌人反扑时烧杀抢掠的各种罪行,祝贺我军2次出击的胜利。

还有一个有趣的插曲,当战士们执行任务搜查时,在地主的仓库里发现了大批做好的红烧肉、肘子、蔬菜和白面馒头,看样子是地主或财主们准备慰问反动军队的,没来得及送去,却成了我们的战利品。几个好心的群众,顿时生起火来,热好肉菜馒头,全体战士饱餐一顿,然后和村民们告别,从容地撤离木头峪。

走了不大一会儿,爬上山坡,天就大亮了,霎时红日喷薄,天空格外明朗。陕北高原早春的山间景色,生机盎然,引人入胜。忽然有人提议,以两打木头峪的胜利和眼前春景为题材,吟诗作文。这个提议一下子把大家难住了,我们全是一些大老粗,怎么会吟诗作文呢?不会吟诗,说些顺口溜总可以吧,于是,战士们喜笑颜开,兴致勃勃地谈开了,你一言,我一语,七凑八凑,凑成了些条条。当时,我们不少同志都参加了顺口溜的创作,又当了“临时编辑”,所以印象很深,到现在事情已经过了几十年了,这些顺口溜中的一些词句,仍然清晰地留在记忆中:乌烟瘴气罩大地,黑云密布满天空,春风吹来云烟散,红日普照五洲红。青山绿水风光好,人笑贼哭两不同,亿万人民齐奋起,革命定能早成功。这些词句充分表达了战士们胜利后的欢乐心情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