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怪谈实录之乡村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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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行尸传说三

经历了两天的惊心动魄,此刻有静媛相伴,心神略定。镇上看起来很平静,似无怪事发生,也使我放松了许多。这天上午,我和静媛嘻笑玩闹,一夜未眠,竟也毫无睡意。临近中午,师父看来不会回来了,我便在厨房里生火热饭,静媛蹲在堂屋,用师父画纸人的笔,在废纸上胡乱涂鸦。饭没热,就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声音高声唤道:"张师父在家吗?"

我急忙放下手里的柴禾,擦一把脸上的烟灰,迎了出去。来人三十多岁,中等身材,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张师父呢?!"还没等我开口,来人便劈头盖脸的问道,直把唾沫腥子,溅到了我脸上。

他的口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我皱了皱眉头,冷然道:"师父有事,出去了。"

"等他回来,你让他速速扎一辆汽车,两栋楼房,后天要。"顿了一顿,道:"还有,你告诉他,是水利站站长定做的。"

我脑海里忽然现出一个肥胖的身影,晃着油亮的大脑袋,猪一样啃着包子…又是那个站长!

我应了下来,敷衍着送走了来人。心里想着,站长扎这些东西干嘛…莫不是家里死了人?…

"小冷子,你在想什么?"

"啊?没有。"我回过神,心里竟有点兴奋,小声道:"媛儿,你饿不饿?"

静媛摇摇头,两只羊角,一阵乱摆。

"那我们先不吃饭,跟上刚才那个人,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静媛大乐,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事不宜迟,我快速压灭灶里的柴禾,和静媛走出了家门。那人走的不快,出门一望,便看到了他远去的身影,我和静媛追了上去。

追上以后,我们便保持两三丈的距离,悄悄的跟在后面。一路上,不时有过往的乡民,来来去去。偶尔会有些人,同那人打着招呼:"王会计好。"看来,他是镇上的会计。

王会计便频频点头道:"嗯,嗯,好,好…"

东拐西绕,估摸着走了大半个时辰,王会计来到一处破败的院落,走了进去。门上挂着白布和皮鼓,院子里,隐隐传来哭声,的确死人了。

我和静媛来到门口,向里面望去,院子挺大,站了不少围观的乡民。犹豫片刻,我牵起静媛,走进了院子。找了处僻静的角落,立住脚步,没人会注意两个小孩儿。

只听四周的乡民纷纷议论着,

"这老五平时体格不错,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是有点邪门…"

"三十多岁,连个老婆也没有,挺冤的,苦了他那老娘,唉…"

我心里想,看来死的这个人叫老五,那么屋里哭的女人,便是他老娘了…老五?!倏地,我像被电击了一下,莫不是昨天晚上那个老五?…

正想时,就听一阵地震,好像来了什么大型野兽。一惊之下,我抬眼一看,只见门口处来了一头黑色的大象。吓的我往后一退,差点踩到静媛,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这人身高近一米九,目测估计,体重有三百斤,臃肿肥胖。

众人纷纷上前打招呼:"刘知切好。""刘知切来了。"…

刘知切点点头,浮肿的脸上,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神色,说道:"乡亲们好啊…"

这一开口,吃惊更甚,如此身材包裹之人,声音竟然像太监一样尖利刺耳,极不搭调。

这时,王会计从屋里走出来,拱手道:"唉哟,刘知切,您来啦。"

刘知切嘿嘿一笑:"站长吩咐,我敢不来吗?"随后,扫一眼众人,尖声道:"大家都是来帮忙的吧?别在这儿站着了,屋里请吧。"

众人连连称谢,刘知切打头,向屋里涌去,我和静媛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不大的堂屋里,便黑鸦鸦站满了人,中间留出一块空地,摆了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全身蒙布的人,便是死者了。一名花甲老妇,身穿破衣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刘知切上前,客套性安慰几句。命人取来一只水碗,放在床头,随即,戴上手套,掏出一块布,左右打量一下,尖声叫道:"谢过乡亲,谢过友邻,给死者净面喽…"

按照习俗,人死第一天,要请来知切,给死者净面,以免把凡间尘垢带到阴世。刘知切喊完这一嗓子,猛的抓住蒙尸布,掀了开来,刚一低头,忽然大叫一声,坐倒在地,"俺娘啊!"

众人看去,只见老五怪眼圆睁,五官扭曲,张着大嘴,似乎要咬人一样,极其恐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被吓死的啊!

人群"轰"的一下子,潮水般往后退去,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凝立不动。我和静媛贴墙而立。昨晚,老五一直戴着大帽子,遮住脸,所以,现在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王会计没有动,脸色苍白,定一定神后,扶起地上的刘知切。这刘知切刚才没有砸到人,也算是万幸。其时,老妇人一直坐在地上,痴痴呆呆,嚎哭不止。

刘知切笨拙的爬起来,兀自惊魂未定,"王会计,这,这老五是怎么死的?"

王会计深吸一口气,叹道:"昨晚酒喝多了,来到家门口,突然酒劲发作,晕倒在地,被冻死了。"

老妇人闻言,停止嚎哭,哀声唤道:"我的儿啊…"

"唉。"王会计摇了摇头,俯身劝道:"大娘,节哀顺变吧,保重身体要紧。"随后,对刘知切说道:"老五虽然没啥本事,但为人宽厚,更和站长的表舅老徐是忘年交,经常喝酒。昨晚就是跟老徐在一起喝酒的,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这不,站长听到消息,马上托我过来,帮老五安排后事。刘知切,给老五净面吧,棺材一会儿就到。"

知切经常跟死人打交道,虽然并非都如师父一般,懂得驱鬼避邪之术,但也绝非胆小如鼠之辈,刚才只因太过突兀。刘知切回过神,擦一擦额上冷汗,上前给老五净面。

看来,这人确是昨晚的老五无疑,可他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众人中,有不少面露疑惑之色,却又不便相问。

突然,刘知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急忙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刘知切的两根手指,不知为何,竟然被老五咬住了。幸好人多,胆气壮,想一想后,不难解释,老五之前嘴一直是张着的,可能净面时活动了关节,不偏不巧,刚好咬住了刘知切的手指。

刘知切疼的肥肉乱颤,又拉又拽,尖叫连连,却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众人面面相觑,竟没一人敢上前帮他。王会计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出手。这时,一个瘦长的身影走上前。我细一打量,正是之前那个年轻人,看样子二十多岁,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颇有几分英气。

年轻人一手按住老五额头,一手按住下巴,咬住下唇,用力往下掰,连使几次力,终于帮刘知切把手指拔了出来。

刘知切脸若猪肝,颤声道:"小,小兄弟,谢谢。"

年轻人轻轻一笑,"不客气。"声音颇有几分磁性。

王会计上前打个哈哈,"你是李掌柜的侄子,李剑英吧?长这么大了呢?"

年轻人脸色黯淡,勉强一笑,道:"王叔好,大伯出去给人送棺材,两三天没回来了。我帮他打理棺铺的生意,抬棺人在后面,我走的快,先到了。"

王会计点点头,劝慰道:"可能是这两天大雪,被阻在路上了,不要担心。"

李剑英连连称是,寒颤几句,就听外面一阵嘈杂,抬棺人来了,李剑英急忙迎了出去。

四人抬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在李剑英的带领下,来到屋里,放在地上。王会计急忙掏烟,分给众人。

几人呼着白气,抽着烟。李剑英道:"这口棺材是我亲自挑选的,正宗榆木。"

王会计打量一番,说道:"很好,到时候我把钱送过去。"

抬棺人中,为首一名络腮胡汉子,吹一口烟灰,喘着粗气道:"这棺材真他娘的结实,沉的很。"

这时,刘知切已给老五净好了面,自己的脸色,也已经恢复了正常。转过身,打量一番众人,叫道:"时候差不多了,入棺吧。"

络腮胡把烟咬在嘴上,吩咐其他三人,"杠子抽了,开棺。"

一阵手忙脚乱,几人将绳子解下,杠子扔在地上,抬起了棺盖…络腮胡突然发一声喊,窜到一边。其余三人也急忙撒手,"咣当"一声,盖子掉在了地上。因为就在盖子抬起的一瞬间,他们看到,棺材里躺着一个人!…

"婉妹!"李剑英大叫一声,扑到棺前。棺里躺着的这个人,正是我们昨天见过的婉然,此刻却像睡着了一样,甚至脸上还有一丝红润。众人回过神,见到棺中躺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身段玲珑,面含春色,不由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有几个年轻的,甚至不时吞咽着口水。

李剑英泪流满面,将婉然扶起来,抱在怀中。

"剑英,这个是谁?"王会计最先反应过来,上前问道。

"这是我大伯母的侄女,名叫婉然。"李剑英拭去泪水,看看怀里的婉然,深情的说道。

"她怎么会在棺材里躺着?"刘知切问道。

李剑英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完全沉浸在个人世界里,"婉妹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这人已经死了两年多了!"

喧嚷的声音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向我电射而来。

当我看到棺材里躺着的是婉然时,便开始浑身发抖,此刻,终于忍不住叫道,清亮的声音,竟然使厅里迅速安静下来。

"胡说!"李剑英浓眉一竖,怒吼一声。当看清说话的只是一个小孩儿时,顿觉失态,脸上一红。

不知怎的,喊了那一声之后,我心里的恐惧竟然荡然无存,只觉勇气倍增。

王会计认出了我,"这是张有才的徒弟。小孩儿,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两年多了?"

我用大人的语气,道出一切来龙去脉,众人如听天方夜谈,纷纷看向死去的老五,估计心里都在想,难道是老五和老徐把别人尸体给挖出来了?

王会计咳嗽一声,"小孩儿,不要信口开河,一个死了两年的人,怎么会这么完好,像睡着了一样?"

说实话,我也有些困惑了,不知昨晚所见,到底是真是假。

这时,刘知切走上前,探了探婉然的气息,尖声道:"这孩子的话不可信,什么死了两年多,这姑娘明明是晕了过去,还有呼吸。"

李剑英伸手一探,满脸喜色,"真的,婉妹没有死!"

"哈哈,婉妹还活着,果然还活着!"李剑英大喜若狂,神智有些迷乱,抱着婉然,冲出了屋外。

王会计打个哈哈,"这姑娘怎么会躺在棺材里面,其中可能有些内情,这些别人家的私事,咱们管不着,还是快些帮老五入棺吧。"

在刘知切的安排下,抬尸入棺,搭设灵堂,众人一阵忙乱。

我有些浑浑噩噩,感冒初愈,一夜未眠,再加上没吃午饭,此刻头重脚轻,倦意也涌了上来,身上一阵阵发冷。静媛见我脸色不好,就拉我走出了老五家。

"小冷子,那女的真的死了两年多了?"静媛有些害怕,走在路上,小声问道。

我使劲拍了拍脑门,没有吭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亦真亦幻,说出来没人相信,就连我自己都有些怀疑。

静媛很识趣,没有再问了,只是一路上,紧紧抓着我的手。

回到家里,师父还没有回来,静媛把我推到床上,自己跑去热饭。热好之后,我们胡乱扒拉几口。

吃完饭,倦意涌了上来,我打着哈欠关上屋门,一头栽倒在床上。

静媛也有些困了,跳上床,踢了我一脚,"小冷子,死里边去,给我留点地方。"

"不行!不行!大姑娘怎么能和我睡在一起?"

"嘻嘻,不行?那就挠痒痒…再问一遍,行不行?!"

"哈…啊哈…饶命,行…行…"

一通玩闹之后,心中烦扰大减,我和静媛相拥而眠,沉沉睡去,这一觉睡的很香,要不是静媛捏我鼻子,估计醒不过来。

"小冷子,别像死猪一样,快起来送我回去!"

睁眼一看,夜幕低垂,天色黄昏。师父还没有回来,我懒洋洋爬下床,刚打开屋门,就见两个人走进了院子。

"张师父回来没有?"为首一个,满脸堆笑,正是王会计,后面跟着一头臃肿的大象,却是刘知切。

二人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一堆东西,走进了屋里。四处打量一番,将东西放在桌上,王会计笑道:"张师父看样子还没回来,他去哪了?"

我对此人颇无好感,嘴里嘟囔着:"不知道。"

王会计点点头,毫不客气的往上座一坐,点上一支烟道:"那我们就等一会儿吧。"刘知切闻言,一屁股贴在了偏座上,压的椅子"咯吱咯吱"响。

这二人就像来到自己家里一样随便,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看了看卧房门口的静媛,走过去,将她拉进卧房,小声道:"媛儿,这两人不走,没办法送你了。要不,你自己回去吧。"

"不,我害怕。没关系的,那就等一会儿吧。"静媛摩挲着我的耳朵。

外屋二人,活像两只大烟囱,不一会儿,就弄的整个房里乌烟瘴气。

夜幕悄然垂落,气温越来越低,我砸碎几块木炭,添在炉子里,把火弄的旺一些,和静媛围在炉边烤火。王刘二人,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师父回来了。

刚一进门,王会计就迎了上去,"张师父回来了呢。"

师父一愣,看了看二人,道:"你们是?"

互通姓名,寒碜几句,师父跑到里屋拿出蜡烛点上,这才看到桌上的东西。

王会计哈哈一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嘛,我们这次来,是有点事,想请张师父帮忙。"

刘知切掏出烟,给师父点上,尖声细气的道:"张师父,你我都是知切,虽无来往,却堪称兄弟。"

师父脸色憔悴,勉强笑道:"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帮忙,礼物就免了,等下二位提回去。"

王会计吸一口烟,脸色一沉,道:"明说了吧,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无论看到些什么,希望张师父都把它忘了。"

师父表情冷淡,沉声道:"您所指的是?"

王会计道:"关于老五和老徐的事,老五已经死了,昨天晚上,张师父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人的脸变的真快,刚才还堆满笑容,马上阴云密布,语声中,带着一种强势与胁迫。

"死了?怎么死的?!"

"昨晚和老徐一块喝酒,喝多了,醉死在了家门口,仅此而已。"王会计脸色缓和,上前拍了拍师父肩膀,笑道:"老弟,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老五的后事,有刘知切主持。"

王会计把烟头扔在地上,三两脚蹬灭,笑道:"时候不早了,不打扰老弟,我们回去吧。"言毕,向刘知切使个眼色,走了出去。

"哦,还有,那些纸物,后天要用,你徒弟知道。"走出十几步,王会计回头叫道。随后,二人步履匆忙,消失在朦胧夜色里。

师父站在桌前,怔立片刻,回过神,看看我跟静媛,从怀里掏出一只层层包裹的烧鸡,道:"你们两个还没吃饭吧,把这只鸡分了。"

吃饱喝足,我剔着牙,牵着静媛,跟在师父后面,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我早已跟师父讲述了白天所见的一切。大雪后的几天,夜晚是最是寒冷。撒泡尿在地上,马上就能冻成冰。电还没来,家家门户紧闭,透着火光。

把静媛送回家以后,我和师父来到了李家棺铺。一般棺铺的位置都比较偏僻,附近没多少住户。孤零零的房子,孤零零的招牌,暗夜里,诡异而又死寂。

敲了许久,却无人开门,家里好像没人。我和师父来到附近打听,邻家妇人说,李掌柜夫妇几乎不与人来往,只听说李掌柜出门送棺材几日未归,不知道他老婆去了哪里。师父便问,李掌柜有个侄子,明叫李剑英的,住在哪里?妇人啧啧连声,你说李剑英啊,那可是这一带有名的俊后生,不过家境不怎么好,父死母病,住在磨坊厂后面。

昨天从李家棺铺出来时,李掌柜老婆只说去邻居家住一晚,具体去了哪家,却不知道。打探无果后,我和师父辞了出来,奔磨坊厂而去。

所谓磨坊厂,其实就是几间破破烂烂的老屋,连院墙都没有,里面有十几台磨面的机器,白天时,轰隆隆响个不停,镇上的人都来这里磨面。这两天停电,磨坊厂屋门紧闭,到了晚上,更是幽静。

夜色深沉,清冷的弦月,斜挂半空,俯瞰着苍凉的大地。月光撒落在积雪上,白的刺眼,空气却让人冷的发颤。磨坊厂后面不远处,有一座破落的宅院,两扇斑驳的院门,在冷风中左右摇摆着。看来,这里应该就是李剑英家了,单门独户,仅此一家。师父左右打量一下,推开门,带我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院子十分破败,里面却打扫的井井有条,屋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家里有人吗?"师父唤道。

不一会儿,门开处走出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正是李剑英。

"你找谁?"

"请问你是李剑英吗?"

李剑英点点头。

"我是镇上的知切,名叫张有才。"

"哦,有什么事吗?"

"实不相瞒,我是为婉然而来的。"

李剑英浑身一颤,紧紧咬住下唇。

师父直直的盯着他,冷然道:"我想知道,婉然是不是死了两年了。"

"不!"李剑英吼道,"婉妹没有死,她没有死!"

师父冷冷的看着李剑英,沉声道:"镇上来了行尸,害死了许多牲口,马玲姑娘失踪了,老五死了。如果婉然真的是个死了两年的人,那么她便是行尸中的一员!"

"不!"李剑英痛苦的蹲在地上,死死的揪住头发。

师父长叹一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我看的出来,你爱婉然,对吗?"

李剑英松开手,盯着地面,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下来,重重的点点头。

师父点上一支烟,蹲在李剑英旁边,低声道:"我能看出来,是因为我也有个深爱的人,如今却阴阳两隔,我能体谅你的感受。"

"我爱婉妹,从我小时候,第一眼见到她时…"李剑英喃喃自语,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那一年,婉妹只有五岁,穿着破烂的衣衫,慌乱的眼神,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这个女孩儿,将是我一生保护的人。婉妹家里很穷,母亲病故,父亲是个酒鬼,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婉妹在她姑妈的资助下,在我们镇上读完了小学。那是一段多么快乐的日子啊,我们一起上学,一块玩耍,田野上,奔跑着放风筝,小河里,欢乐的捉泥鳅…可是,好景不长,上完小学后,婉妹就没有读书了,回到了家中。临走时,她对我说:"剑英哥哥,姑父不喜欢我,因为我的事,经常和姑姑吵架。婉妹已经长大了,我不能再拖累他们了,我要回去,自己劳动,养活自己。"那一天,我们坐在小河边,哭了整整一天。第二天,婉妹走了,带着我的祝福,带走我的欢乐。此后的几年中,我经常偷偷跑去金华镇,帮婉妹干活。烈日与严霜,丝毫没有影响婉妹的天生丽质。到了十五岁时,她已经变成一个婷婷玉立,花朵一般的大姑娘…"

"那一天黄昏,在金华镇一个幽静的小树林里,我和婉妹私定了终身,浓情之下,我抱着她,第一次吻了她…"李剑英满脸陶醉之色,似乎又回到了定情那天,"…婉妹哭了,哭的很动情,软绵绵偎在我怀里,问:"剑英哥哥,你会娶我吗?"我狠狠的点点头,"会的,一定会的,婉妹,你等着我!"…那一天,我们相依相偎,在树林里坐了整整一夜。当时的我感觉,天地是有多么的美好,生命是有多么的美妙…"

师父静静的聆听着,陷入了沉思之中,连烟头烧到手指都没有觉察到。

"我们约定,等婉妹十八岁时,我便娶她为妻。接下来的三年,无疑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我们都是不幸的,婉妹没有母亲,父亲是个酒鬼。我却没有父亲,母亲卧病在床。但我们又是幸福的,因为任何苦难,都扼杀不了爱情的力量,都阻隔不了相爱的两个人…"

李剑英棱角分明的脸上,散发着醉人的神采。朦胧中,微微上扬的唇线,透射出执着与坚毅。

"那么后来,婉然是怎么死的?"

李剑英脸色猛然一黯,痛苦的闭上眼睛,"不,婉妹没有死!她那么漂亮,那么善良,怎么会死?!"

"你醒醒!婉然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两年多了!这是事实,你知道吗?你必须接受现实!"师父有些激动了,说完以后,长叹一声,道:"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态度。"

李剑英渐渐平静下来,低垂着头,"没错,就在婉妹十八岁那年,就在我们兴高采烈,准备向她父亲摊牌的时候,她却离我而去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和婉然是私底下交往的?"

李剑英复杂的看了师父一眼,点点头,道:"嗯,我总是偷偷的去找她,从来没有去过她家,她父亲不知道。"

"那你大伯和伯母知不知道?"

李剑英摇了摇头,"我们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在我们这儿,很早谈恋爱,会被世俗的眼光杀死的。"

师父沉默的点点头,没有说话了。

李剑英继续说道:"婉妹每年生日,都会来我大伯家住几天。那几天里,我总是以各种理由过去看她。她不敢出来,我也只敢远远的与她对视。这些年来,我们基本都是靠书信来往,因为我要干活,还要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婉妹十八岁生日前一个月,我收到了她的信,上面写道:

"剑英哥哥,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我决定了,生日那天,向我姑姑摊牌,请她替我们作主。到时候,你和我一块回去见我爹。剑英哥哥,我要嫁给你,做你的妻子,照顾,并伺候你一辈子。

爱你的婉"

看完这封信以后,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婉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你知道吗?我是有多么的爱婉妹!想到心上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我激动的一夜未眠。可是,尽管思念刻骨铭心,但我却不能过去见她,因为那年刚入冬时,母亲的病情就加重了,我必须守在家里照顾她。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婉妹生日前几天,我一大早就守在大伯家门口,等待心上人的身影。一天,两天,三天…直到婉妹生日后的第四天,我是还没有等到她。终于忍不住,我向大伯母打听,可她也不知道婉妹为什么没来。我坐不住了,我决定去找她,可母亲怎么办?因为家里穷,没有驴车,徒步去金华镇,来回要两三天的路程。大伯和伯母忙于生意,我不可能让他们帮我照顾母亲。我急的坐卧不安,茶饭不思。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精神突然好起来了,甚至可以下床走路了。知子莫若母,我和婉妹的事情,母亲是知道的,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孩子,娘知道,你想婉儿姑娘了,对吗?想她就去见她吧,你给娘蒸一锅干粮,我自己能坚持几天。"看到母亲精神大好,我欣喜若狂,打理好家里的一切后,迫不及待的去了金华镇。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是,等待我的,却是一座孤坟…天呐!我的婉妹,我最爱的婉妹,已经长眠于地下,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再也不会叫我剑英哥哥了!…"

"婉妹死了,突发急病死的。她的酒鬼父亲,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家里乱的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多年以前,她家就没有跟任何亲戚有过来往了,婉妹只是在每年生日时,才会去远在凤阳镇的姑妈家住几天。然而今年,她却没有等到生日,背弃了我们的约定。婉妹死后,没有举办葬礼,没有通知任何人,一些好心的乡民,凑钱给她买了一副棺材,埋在了乱葬岗。我趴在婉妹坟上,哭的昏天暗地,死去活来。亲爱的人,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为什么现在却狠心的离我而去了呢?…婉妹走了,整个天地,似乎失去了颜色,我也失去了生存的勇气和生命的意义。亲爱的人,你等着,我马上下去找你了,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永不分离…我迷迷糊糊解下裤带,系在旁边一根树枝上,就在我将要把脖子伸进去的时候,忽然,我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唉…"好像来自地下。似哀怨,似哭泣般的叹息,声音竟是那么的熟悉。是婉妹!刚才那声叹息,是婉妹发出来的!"婉妹,是你吗?!"我顿时清醒过来,大叫着婉妹的名字,疯了一样四处徘徊,寻找着心上人影子…太阳落山了,冰冷的月亮升起来。整个乱葬岗,笼罩在夜幕之下,根本就没有婉妹的踪影,只有冰冷的孤坟,还有我渐渐冰冻的心。是啊,人死,又怎么能复生呢?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就像中了邪一样。我甚至看到,婉妹躺在黑黑的棺材里,深情的呼唤着我:"哥哥,你来了呢。"继而,又痛苦的呻吟着:"哥哥,抱我出去,好黑,好冷,我害怕。"婉妹最怕孤独,最怕黑了,我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下呢?…亲爱的人,你等着,生不能相聚,死定当同穴。我疯了,我当时真的疯了,我拼命的扒着坟上的泥土,冰冷的冻土,很快就令我的十指鲜血淋漓,但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痛,拼命的扒呀,刨啊,终于,露出了棺材。喔…亲爱的人!我一头扑在棺材上,疯狂的亲吻着,婉妹,我来了,剑英哥哥来娶你了,我会陪着你,长眠于棺材里…然而,就在盖子打开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却令我惊呆了!冰冷的月光下,棺材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婉妹的尸体!…我只觉脑袋里"轰"的一下子,一屁股坐倒在地。老天爷,为什么你连婉妹的尸首都不让我见一面呢?…仅一瞬间,一种巨大的喜悦感便涌上心头,没有尸首,是不是说,婉妹根本就没有死?但是,好多乡民,亲眼看着她被埋进土里的。那么,尸体怎么会失踪了呢?…我迷茫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凤阳镇的,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当我看到熟悉的村镇,才猛然想起病榻上的母亲。匆匆跑回家时,发现母亲已经奄奄一息了。原来,她是强撑起精神,骗我走出家门的。我顿时后怕起来,幸好我没有死,不然,母亲怎么办?…天可怜见,万幸的是,母亲在我的精心照料下,终于好起来了,不然的话,我就是一个千古罪人。是的,我不能死,没有了婉妹,我还有母亲…婉妹尸体的下落,成为了一个迷,很长一段时间,金华镇都陷入恐慌之中。甚至有人说,半夜里的时候,见到婉妹一跳一跳行走在大街上!传言归传言,一直以来,镇上并无怪事发生。我知道,婉妹那么善良,即使变成了鬼,也不会去害人的。两年来,我不时跑到金华镇,晚上,一个人徘徊在大街小巷与乱葬岗之间,希望能够碰到婉妹。然而,希望却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落空,成为了泡影…亲爱的人,你到底在哪?…伯父出门给人送棺材,不知为何,竟然几日未归,伯母急的团团转,今天一大早,她满脸倦容的跑来对我说:"英儿,我要出去找你大伯,这两天,你帮我照看一下生意。"…我刚过去不久,就来了个买棺材的,说镇上的老五死了。我给他们选了一口,几人也没打开看,就捆上了绳子,他们走的慢,我先到了老五家…天呐,万万没有想到,当盖子打开时,我竟然见到了我的婉妹!她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棺材里。亲爱的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剑英又悲又喜的诉说完一切,师父沉声道:"带我去见一见她吧。"

李剑英顿时紧张起来,往门口靠了靠,张开双臂,道:"不!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