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让心河绿水长流:最优美的散文(时文选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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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梦中偷情

文/陈天岚

友人赐赠《梦的解析》一书,因我忙于俗务而迟迟才开卷,不觉有开卷恨晚之感。

此书原著者是顶顶大名的精神分析学鼻祖佛洛伊德(S·Fregd,1856—1939)由于此书的问世,使探索人类心灵奥秘的学术工作,有了划时代的成就。梦原是一种潜意识。

何以我急着要了解梦呢?正确的答案是:我常常为梦所激荡。那些激荡着我的心湖怅惘着我的思绪的梦,使我满足,但更使我失望。那些雾中花、水中月一般的残缺爱情,不知为什么会常常在我酣睡中降临。那些谜样的倩影,那些识与不识的少女,竟常常悄然入梦。轻颦浅笑,软语如絮,在轻纱般的梦境中注满了我原该平静的心田。

天下事最叫人感伤的,恐怕莫过于若即若离的爱情了。曾经不止一次的,当我在梦中为情所困,或是“我们”的激情已经升华到接近沸点时,却突然醒了。

碰到这种场合,叫任何人都会惋惜到极点,人醒梦碎,伊人远遁,真是好事多磨啊!

然而,如果仅仅是好事多磨倒也还勉强保有一份期待的心,抱定一个小小的希望,但是,偏偏这种摧人肺腑,令人为之柔肠寸断的纯情美梦,却始终永不再来,梦中爱侣,当然也都一梦就成永诀了。

越是担心梦醒情断,越是不愿梦醒。往往,当你在梦中而无端蓦然梦醒的刹那,你会紧紧闭住你的眼帘,平和你的呼吸,全神贯注地希望重归梦中。遗憾的是,你成功的机会必等于零,不像恶梦,挥之不去,醒醒睡睡,死缠着你。美梦之神竟吝啬至此,徒呼奈何!

美梦破碎,多半碎在东方之既白。美梦在我,固不期成真,梦原是比什么都脆弱的。梦实不可追。

以前读蒋辰冬先生的书,记得当引用“江郎才尽”的话来纵论天才之不可恃。我既非天才,自不敢以江郎自视。我只能这样招认,在多年以前,我确曾执著于纯情小说的写作,而且,很侥幸的还能邀得文评家的眷顾与美言。但这些年来,我不能再保有绚烂的生活内容了。当一个人不能学习奴役感情而反被感情所诱惑时,他只死心塌地去从事政治和商业以外的工作。譬如文学与艺术,应该是比较适合的了。

这是一篇大胆的冲破传统观念,构想真正爱情虚幻境界的美文。感情多么真挚炽烈,主人公“我”渴望获得梦境中的满足,人性——纯情在这里得到升华。此文的写作特色,主要是“借题发挥”。此法关键是要“借”得巧,“借”得有依据,“发挥”出来方能令人可信、身同此受。

只不过,事实也并不尽然。因为当你从事纯心灵的工作时,你并不能真正听凭感情去奔放,去飞驰。你仍然必须去压抑它、去扭曲它、甚至去摧残它。这样,你就永远不会有神来之笔,不会有激越的喷泉,不会有灿烂的火花。你的文学艺术生命将是越来越暗淡、越来越暮气。这都是江郎才尽的必然结局。

我曾经奢望过创造梦。然后从梦境中去撷取创作的精髓,加以重现。这应该是很有“灵性”的东西。问题是美梦不容易创造,有人一生之中难得欣逢一场美梦,捕捉都来不及,更休谈创造了,在这样完全须要仰赖机缘的情况下,我居然能好梦连场,也应该是奇迹了。只是美中仍有太多的不足,几乎没有一场新古典的纯情之爱,是圆满结局的。我已经承担了太多这样不完美的、残缺的梦中爱情。所以我急于要研究读《梦的解析》,我需要知道我的潜意识里到底隐藏着什么;需要知道“梦中偷情”该不该负良心上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