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回到到房中,俯于案几之中,竹简厚重,提笔,聚精会神地写一封至关重要的信函,直至项羽来到她的身后,也未察觉。
项羽惊叹于她秀丽洒脱的字迹,洋洋洒洒的小篆,在这个年代,女人鲜少有这样的才华,项羽眯起双眼,慢慢发现这是给自己叔父的一封信函,“你在做什么?”
“子羽,我很担心叔父……”她不敢告诉他真相,只怕说了,他也未必相信,也许会像爷爷一样认为她精神失常,拿起自己写好的信函塞到了他的手中,“我怕定陶之战,叔父会有性命危险,所以我想……”
他的手一把甩开了她,脸色骤变,“你胡说些什么,大战在即,你怎能胡乱辱咒叔父呢?”
采薇站起身,额头碰到了他坚毅的下巴上,望向他如同大理石一般的冷颜,心中不觉又气又痛,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子羽,你听我说,我有预感,不久的定陶之战,叔父非常危险,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定陶之战可能会发生情况我已经写在了竹简上,你一定要呈给叔父!”不想以后他伤心,不想他失去唯一一个犹似父亲的叔父,她还是搅进了这含混不清的历史。
项羽黑着脸地看完了这一大篇洋洋洒洒的信笺,猛然抬头,双眼之中迸发出完全陌生的凛冽,竟带了一丝冷笑道,“文采值得炫耀,可以用来编书了!”
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出口讥讽的话令她脸色渐白,“你说过你会信任我?”
突然,下巴痛地令她心头一紧,他蛮横的手指紧紧扣住了她的下巴,“信任你这样侮蔑叔父吗?信任你这样胡说八道吗……”手中的竹简用力砸在她的脚下,“什么‘有骄色’,什么‘殁于阵中’……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叔父有什么不好的下场吗?采薇,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到底安了什么居心?”
“你……”采薇气地无语,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推开了他,瞪大了一双眼睛愤然道,“对,我是有千万个不好的居心,可以了吗?我迫不及待、胡说八道可以了吗?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省得以后我会说出更让你难以接受的胡话!”
“你——”项羽大手猛然抬起,横在半空之中,她倔强地抬着苍白的小脸,闭上了双眼等着他的大手落下。
望着她绮丽的容颜和痛苦的神情,项羽愤然地放下了手,猛然转身,冲出了屋子。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子羽……”
采薇痛苦地喃喃自语。
项羽冲出了屋子,冲着身边的将卞命令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夫人踏出房门一步!”
将卞吓地慌忙点头。
他刚出庭院,迎面就碰上了如浴春风的刘邦和其属下张良。
“贤弟!为何一脸怒容?”刘邦不知死活地拦住了项羽的道路,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项羽控制着自己一触即发的怒气,望向刘邦,“正巧,今日得闲,小弟还要和大哥商量进攻雍丘的问题!”
“也好,不妨随哥哥一同前往我的处所,我们兄弟好好把杯畅饮!”
刘邦的别馆设在城阳城中南边,不似项羽临时居地那样清净,而是人群掩映,男男女女,收买人心向来是他乐此不疲的事情!
谈论着军事、家事、美姬在身旁起舞献酒,心中烦闷的项羽一饮再饮,不知不觉间竟有了些醉意,眼前昏沉,似乎每一个女人的脸都幻化成采薇的模样,该死!他竟然让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牵住了所有的心魂。夜以将至,就算再生气,他也无法将那个混账女人一个人留在孤零零的别馆中,任她一人独自面对漫漫黑夜,想到这,他会心疼。
项羽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笑道,“兄长,我看我不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要回去了……”未等刘邦答话,转身向着外边大吼,“恒楚!”
恒楚快速地奔进了大厅,伸手扶住了已经有了醉意的项羽,“将军,要回去了吗?车已备好,就在外边!”
“贤弟,今日如此尽兴,就住在哥哥这里了,让哥哥的美妾们好好伺候贤弟!”刘邦大笑着拉着项羽,“美人乃是英雄的温柔乡,贤弟何苦离去?”
刘邦贪婪好色是他早有耳闻的事情,如今这样的拉拉扯扯却令项羽变了脸色,“兄长,国家未安,局势未定,我看兄长还是收敛一些吧!”
项羽清冷的话令刘邦一楞,随后项羽甩开了刘邦的手出了大厅,留下了一脸深沉的刘邦……
夜已深沉,七月的天气令人躁热,采薇静静地在黑暗中注视着龙泉剑,心中难过。夜残漏尽,只怕他不会回来了,攻下城阳的时候她知道郡守呈献了众多美女和珠宝,如今也许他在后悔为何不多留几个美女呢?省得在这里受她的怨气?思及至此,心竟然复杂了起来,痛和妒纠缠着,她气他,更气自己。
“你现在看到了吧,我根本不适合在这里,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局势,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根本不是那个虞姬,你明白吗?你明白吗?”任凭采薇怎么宣泄,龙泉剑依然默默无声地在黑暗中散发着它眩人的光彩。
“该死!”她研究了这么久,龙泉剑从来一点反应也没有。
采薇猛然抽出龙泉剑,一道寒光划过,直直地横向自己的颈项,“我就不相信你现在是个死物……”
“你在做什么——”
突然,采薇的手被震地好痛,身子骤然滚进了一个熟悉的胸膛,大声的怒吼几乎穿破了她的耳膜。
项羽用力地甩落龙泉剑,恐惧地浑身颤抖,只怕他再晚来一步……
他不敢想象刚刚的情景:以为她睡了,小心地走进内屋,却发现她拿着那把冷光凛冽的龙泉剑准备自刎,直惊地他的心脏差点没跳出来,冲上去夺下了她手中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