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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36 章

第 36 章 第 36 章

章灵娟的婚礼果然是极尽豪华,奢侈无比。主婚车是一辆加长型林肯,后面一溜跟着几十辆悍马,主婚场上是专程从云南空运过来的玫瑰花,满满当当堆得几乎让人无法通行。

用鲜花装点婚礼本是好的,但,如此泛滥到无法裁剪……我叹口气,跟在章灵娟后面,艰难地挤出花堆,气喘吁吁地吩咐她身后的两个小天使:“小心一点啊,千万别让这披纱给花刺勾到……”抬头,看到明兰。

四年没见了,她穿着米色素雅的职业装,化着极漂亮的淡妆,盘着头发,手握一个LV包包,步幅矜持地徐徐走上前来,全身上下精致得仿佛一个极品景泰蓝娃娃,一丝瑕疵也无。

反倒是我,一大早便被章灵娟硬性塞进了一件粉色小礼服,穿着高到让人心惊胆寒的粉色小皮鞋,从第一眼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就哀怨得恨不能立即吐血三升而亡。加之天气炎热,我忙前忙后地奔了一圈,感觉背上腻腻的全是冷汗,大概脸上的妆容……也很够瞧!

我暗自擦把汗,开始在头脑里考虑合适的称呼和措词。

亲热一点乎?生疏一点乎?矜持一点乎?高傲一点乎?

她走到离我五步远的地方,站定,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她,看着她,那种感觉又来了!

多年前,就是那样一种感觉吧——如此花朵一般明丽文雅的女孩子,如何不招男孩子喜欢?除非发疯了,一个男孩子才会舍她而取我的吧?

有些东西,得认命!而我似乎……极其十分非常地擅长这一点!

我开始微笑,对着她微笑,还没开口,忽然看到她走上前来,极其快速地走上前来,拥抱我,说:“西西,你回来了……真好!”

胸中,突然有种难言的温软,我明知道她一直在算计我、一直在算计我的啊……

我伸臂抱住了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笑嘻嘻地抬头,轻轻踢了她一脚,调侃她:“打扮成一副女强人的模样,准备吓唬谁呢?”

她却完全不受我干扰,定定看着我,咬着嘴唇,咬了半晌,继续开口,似乎蓄积多年,只为了同我说这样一番话:“对不起,西西!那天晚上,在何媛媛家里,我发现你和大歪,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我真的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其实我本来也打算同他分手的,但看到你们、你们这样在一起……感觉毕竟还是有些不同的,你能明白吗?”

我笑不出来了!

大四毕业前夕,我的头部受了严重外伤,精神状态不太对,在梦境中,还保持着同明兰正常的友谊,所以对于我们之间的所谓“决裂”并没有明确的认知。在天津修养一年后,奔赴美国时,是决心斩断前缘的,所以没有同任何人联系。

我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在所有人的认知里,我们这一场友谊崩盘的前奏,竟然会是我“撬”了明兰的男朋友,甚至,连当事人明兰自己也持着同样的观点。

事情怎能颠倒成这样?

明明是她、是她……

她其实也不算抢了我的男朋友吧?

从前我对大歪,一直就只是暗恋,而从没有发展成男女朋友!

而至于我跟梁湛……更应该是什么关系都不算的吧?

况且这几年,虽然隐约知道明兰一直以贴身秘书的身份追随梁湛,引起何家上下的极大愤慨、极大恐慌,但到底,梁湛也没有跟媛媛离婚,甚至,都从来没有露出过丝毫打算离婚的态度……真真好一笔乱帐!

突然有种沮丧,我轻轻叹口气,抬头看着明兰,认真地解释:“其实那天晚上,大歪刚从敦煌回来,心情不太好……”

我的话没有能够顺利说完,因为我的“男朋友”大歪同学已经以一种惯常的恶作剧方式突然出现在身后,蒙住了我的眼睛,笑嘻嘻地说:“猜猜我是谁?”

一口气忽然在胸口憋住……老兄,你出现得可真的太是时候了!

这下子,姑娘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徐徐吐气,恶狠狠地一字一句说:“大、灰、狼!”

他笑:“灰太狼才对!”放开了我的眼睛,随即看着前方,十分随意地招呼:“嗨,明兰,好久不见!”

好潇洒的态度,如此云淡风轻……

我听得呆住了,忍不住回头仔细盯着他打量,用惊异的眼神垂询,并使劲儿暗示:老兄,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子踹坏了?那可是明兰啊!是你从多年前便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捧在手里怕摔掉,含在嘴里怕化掉的心肝宝贝明兰同学啊啊啊啊啊~~~

他却只是盯着我笑,说:“不错,我老婆穿粉红衣服很是漂亮!”

我靠!

我堂堂名校硕士,大学老师,如果不是被章灵娟的“伴娘”帽子扣住,怎么都不可能穿成这副娇滴滴、粉嫩嫩的青春美少女模样,浑身上下正别扭着呢,这家伙可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狠狠瞪他一眼,顺溜之极地一把掐过去,他一声惨呼,却伸臂抱着我,笑得更加开心了。

我又伸手狠狠捶了他两拳头,回头,已不见了明兰。

完蛋!

这可不就是传说中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我叹口气,知道从此休想再把“抢夺明兰男友”的这顶超大帽子顺畅地摘掉。

郁闷哪……

我真是越想越觉得亏大了,恨恨地掐着大歪,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说要加班的么,为什么这么早过来?那段路不是一向堵车的么,为什么今天不堵车?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有雨的么,为什么晴得连一丝云彩也没有……”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无论如何,这些年,我们俩确实是结伴呆在国外,很多东西,早已是说不清的了!误会就误会吧,这辈子,我被人误会的还少吗?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随他去吧!

我只问了大歪一句话,一句不得不问的话:“那天晚上,呃,我是说……咱们一起在媛媛家度过的那个夜晚,你难道没有告诉明兰,她暗恋的那个男人,从前,就是我传说中的男朋友?”

“你认为我有机会同她好好沟通吗?那样混乱的一个夜晚……”

我点头,表示理解。

那天晚上,他受的伤,应该不比我轻吧!亲眼目睹明兰对梁湛疯狂的示爱,甚至不惜冲到门上殴打媛媛。最后,又身临其境地看着明兰在风雨中,不管不顾地对着梁湛抛出RT投资计划……

一丝怜悯在心头升起,我轻轻伸手,握住了大歪的手,说:“一切都过去了!”

“这样子很好啊!”大歪笑:“终于让我知道,谁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人!”伸手抱我。

“切!”我没好气儿地瞪他一眼,表示这碗迷魂汤无效。

说起来,我从前不知道他这样会说甜言蜜语的呀,最近究竟是哪里不对了?我伸手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他终于恢复常态,冲我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这不就对了嘛!

我笑,我笑,我舒爽地笑。

这才是我跟大歪之间,最为正常、最为正确的交往态度啊!

整个婚宴上,我帮章灵娟挡了无数杯酒,豪爽得让人侧目;在进入闹房阶段后,又被众多校友齐心协力地灌了不少酒,结果、结果的结果,等到最后闹房完毕,闭门谢客的时候,新郎倒了,新娘倒了,伴郎也倒了,只有穿着粉红小礼服的伴娘我,精神抖擞、屹立不倒。

众人皆醉我独醒,真是寂寞如旷野奔驰飞星独耀寒梅独傲啊啊啊啊啊啊……

等我好不容易把那俩双双醉倒,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顺利“洞房花烛”的新婚夫妇塞进被子,把伴郎拜托给了同学,好不容易准备喘口气儿的时候,一转身,便又火眼金睛地立即发现——明兰同学也倒了!

她整个晚上一直离群索居,远远坐在脱离校友的单独一桌上,我原以为她吃完饭就准备离开的,谁知她鬼使神差地又跟着大家来闹房。来就来呗,从一进来就绷着脸、一言不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多煞风景不是?

这可是咱俩四年大学室友,亲爱的章灵娟同学的婚宴哪婚宴!

我不得已,只好笑嘻嘻地问:“吃点东西?喝点酒?唱支歌……”结果她接过了酒仰头喝,好像其实也没有喝多少酒吧……心情不好?

何苦呢?那样优渥的出身、那样骄人的容貌、那样聪明的头脑,为何偏偏自寻烦恼?

我问大歪:“你知道明兰家住哪里的吧?”

他警惕地看着我:“你想干嘛?”

“你不至于把她就扔在这里不管吧?”

“我得护送我老婆回家!”

“切!”我又踢他一脚:“对我的酒量这么没信心!”

“不是酒量,而是你的脚……”他盯着我的脚:“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刚才不停换脚……”

呃……被他发现了?这家伙,还真挺细致体贴的。我脚上这双是新鞋子,今天第一天穿,又在场子里陪章灵娟敬酒,来来回回折腾许久,结果,一不小心,脚后跟被蹭破了一点点皮,落地就疼,不过……

“你快送她回家吧!我一会儿就打车回去,真没事儿!”我又问一次:“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家住哪啊……”

“知道!”他叹气,有些犹犹豫豫地说:“当初曾经送过她一次两次……”

“那不就结了!快去吧!”

他低头看明兰,许久,终于又抬头看我,斩钉截铁地说:“等着我。我马上回来接你……”

“不用了!接来送去的多费事儿啊!”我挥挥手,看他脸色实在不好,赶紧换上笑脸安慰他:“送完她,你直接回我宿舍,咱俩一起夜宵!”

他这才终于雨过天晴的样子,俯身抱起了明兰。

他的态度,多少有些让我疑惑……他、他、他难道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明兰了?

不会吧!

我总以为,这些年,他虽从不在我面前提起明兰,内心深处,必定是深深牵挂着她的,所谓“万里追随我的脚步”也不过是一种受伤之后的变相散心。他们这一段爱情,是我一手促成、亲眼见证的,从来都坚定不移地相信大歪同学是在明兰身上倾注了十分真心、无尽热情的。

这些年,他对我亲热无比,反复表白,只是表白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所以,我从来也没有当真。难道说、难道说他竟然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爱我?!

我赶紧甩头,不敢沿着这个思路继续。

再说吧!一切……等以后再说吧!

终于把一切搞定了,我疲惫地捶着肩膀,走出酒店提供的新房,乘电梯下到底层,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脚磨得厉害,我呲牙裂嘴、一边吸气、一边慢慢地落脚,谁知越小心,越出错,下台阶的时候,我不过稍微偏了偏腿,一个落脚不稳,身子微倾,便忽然被一个约莫七八岁光景,迎面跑过来的的小孩子撞上。

“砰……”小孩晃了晃,我也晃了晃。

我们俩惊险地站在阶梯上摇晃,而对方的身份是——祖国的花朵!

我赶紧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小孩子,结果能力远远比不上爱心……我抱着小孩,身子一歪,臀部已然重重着地,接着是背。我几乎是横向地沿着台阶扑簌簌直下到最底,整个背部被摩擦得惨不忍睹……还好,怀里的花朵没事儿!

小孩的家长赶过来了,迅速从我手里抢过小孩儿,嘘寒问暖。

我也想问问孩子的情况,无奈整个人摔得大有灵魂出窍之势,唯独大口喘着粗气,根本无法开口。不等我起身,一抬头,小孩的父母已经万分紧张地抱着小孩奔停车场去了!

呃……就这样简单了结了?也算干脆!

好不容易翻身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脚一落地便钻心地疼——原先不过是蹭破了一点皮,现在可好,似乎连脚踝也出了点问题。

我不知究竟伤得如何,不敢再随便乱动。好在,经过方才的一番惊险演出,我已经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台阶,虽然狼狈不堪,却已然身在道旁,可以打车了。我伸手拦车,谁知一连过去了四五辆车,车上都坐得有人。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无声无息地滑过来,在我面前停下。然后,我尚来不及抬头看清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人,便陡然听到了两个字:“上、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