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票号鼻祖雷履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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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唯才是举 撼动魂魄(2)

天逐渐闪亮了,李大全掀起轿帘子看到前面骑着顶马的人头戴红缨春帽,身着青宁绸长袍,青锻皮马褂,那煞有介事的样子挺好笑,尤其是顶马头部顶着的一小簇红丝绸,宛如一朵小红花,远远望去,特别耀眼夺目,还有马脖子里系着的铃铛,走起来“叮当叮当”,犹如一支欢快的小曲儿。

再向前望望,账房先生带头的轿车已走出好远了,紧接着是少爷们的轿车,分两辆车,每辆车的车辕上坐着一男仆随时听候吩咐……

那一溜儿排开的轿车,与一溜儿赶车执鞭人踩着马步伐而行走的滑稽动作配合起来,是多么的风光,多么的威望,多么的好笑。什么叫荣华富贵呢?这不就叫享受荣华富贵吗?

李大全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他觉得今天的一切是那么的惬意,仿佛任何一件事都让他好笑。

当轿车刚进城时,雷履泰准备好迎接的人已经来到,民乐队已欢天喜地吹打起来,整个西大街更加生动鲜活了。

轿车来到西裕成铺面时,门前的台阶上已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以大掌柜雷履泰领头,二掌柜毛鸿翙,三掌柜程大培,还有天津、上海、京都、汉口等地的老帮们与执事人员,全都恭候着东家的到来。

他们一个个身穿狐皮、或灰鼠皮马褂,头戴紫貂帽子,雪狐披风,春风得意,笑容可掬地拱手向东家作着揖问好。

“东家好。”雷履泰作着辑,十分恭敬地向李大全问好。

雷履泰和李大全有个约定俗成,私下里称兄道弟怎么都行,若在众人面前,他们便以东掌相称,做到相敬如宾,他们多少年来一直配合的非常默契。

“雷掌柜好。”李大全深深地给雷履泰作着揖恭敬地还着礼。

“东家好。”

“恭喜东家。”

“诸位辛苦了。”李大全客客气气地拱拱手给大家还着礼。

此刻,院子里灯火辉煌,一对对宫灯挂在厅上,厅内楠木桌椅,湘绣靠背,栽绒地毯……点燃着的檀香,香气缭绕地充溢着各个角落,一切是那么富丽堂皇……

李大全四下回顾着,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当李大全拈香后,客厅已摆好了十几桌山珍海味。

李大全坐定,人们次序井然地全都挨个坐下了,伺奉人将什锦缎饭档为每个人在胸前挂好后,只听得管家大声喊到:“上菜!”

“咚!叭!”二踢脚鞭炮清脆悦耳地响在了西裕成院落的上空。

捧盘的便一溜儿上菜了,顿然,八仙桌上很有规律地摆好了四个平盘,有蟹黄、竹笋、鱿鱼、海蜇。

“再上四大件。”当管家的喊声还未停顿时,“咚!叭!”又是两响炮声。

——鸡、鱼、鸭、八宝粥上来了。

以后的每上一道菜,二踢脚鞭炮便被点燃着“咚!叭!”一次。

紧接着便是四海上来了;有龙爪、海带、虾仁、洋粉。

再下来就是四肉了;有牛肉、排骨、腰花、薰肘。

然后便是四干、四鲜、四炒、四烩、八海碗——猴头、燕窝、海参、鱼翅、鲍鱼、香菇、银耳……全都上来了。

这时,斟酒的、献菜的、捧痰盂的、打手巾的全都忙得不亦乐乎……

当一众人酒足饭饱稍事休息后,太阳已经从东方冉冉升起。

此时到财神庙敬香正是时候。

在李大全,雷履泰的率领下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向财神庙而去。

财神庙坐落在城隍庙街,与城隍庙、灶君庙共为一体。

这里的财神有文曲星文财神比干,有凛然正气的武财神关羽,有招财进宝的全财神赵公明。

雷履泰坐在轿车里突然想到,这里的财神庙怎么唯独没有自己心目中崇拜敬仰的陶朱公范蠡?若在南方,好多地方供财神却是要供范蠡的……

俄倾,雷履泰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自我迷惑感,一阵阵悒郁烦闷袭了上来,继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什么原因?是看到李大全那三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受到了影响?还是李家特别的热闹气氛感染了自己?世俗!他凛然地批驳着自己的这种胡思乱想。

然而儿子辅昌老实巴脚的样子却摇摇晃晃地向他而来,雷履泰的周身难以抑制地痛楚着。

阎氏不能不说是贤慧妻子,可她对辅昌的溺爱却是一种无形的伤害,阎氏自从进了雷家的门,多年都没生小孩,所以辅昌的教育全都一揽承包地托给了她,而她就是这么个贤慧人。

爱孩子难道是阎氏的错?孩子不喜欢读书难道也能怨她?还是因为教育太晚的原因?抑或是生性就太笨太懒惰?自己煞费苦心专门为辅昌请了私塾先生,可这孩子就是不争气,连一般文章都背不会。

有时候自己偶而回家说两句,阎氏还竭力庇护着,阎氏总这么说,你总是不回家,孩子都快不认识你了!阎氏说得也对,辅昌现在是有意识地躲着自己了。

今年辅昌都十四岁的人了,还象个吃奶的孩子似的离不开大人的呵护,让他出来学做生意他又死活不出来,整天跑到外面不是和孩子们玩耍,就是自己鼓捣着几只小羊和小兔子……

阎氏总和自己争辩说孩子还小呢,大一点就懂事了。自己又常常不回家,又有什么权利来责备阎氏。雷履泰使劲摆了摆脑袋,欲摆脱这种无聊的瞎想。

城隍庙街很快就到了,热闹的街景使雷履泰浮想联翩,自己闯平遥的场景又历历在目……

一股股酸楚不自主地涌上心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

蓦然,一个眼神宛若勾住了他的魂魄,一种异常的波动仿佛紧紧拽住了雷履泰的心尖,心抽搐样的疼痛起来,那一双丹凤眼不正是月儿的眼睛?

这么多年了,自己把心一直都倾注在生意场上,不正是为的忘却儿女情长么。

可今天……已经知天命的雷履泰却无法抹去那一缕梦痕,不!这是真实的,是活生生的。

雷履泰有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再次与跪在城隍庙前台阶上头插草标自卖自身的白衣素缟的女子眼光碰撞了。

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喔,雷履泰的心惶惶的,那眼神,那脸型,那气质与月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月儿的再生……

这女子的出现,猝然牵动了雷履泰的每一根神经,撼动着他的每一丝感情!

雷履泰激动的就要往车下跳了,而车还在不停地行进着,他只好竭力克制着自己这种冲动的情感。

“停停停,停一下。”雷履泰急促地喊着让车夫停下轿车来。

来到女子的近前,雷履泰彻彻底底看清楚了,这女子最多也不过十八岁,是个小姑娘……

“泰哥哥,我就是要你背我嘛……”雷履泰凝神静望着她,月儿“咯咯咯”的笑声似乎从水面里浮了出来。“泰哥哥,你放心地去吧,家里有我呢。”月儿沉稳的声音似乎又从水里沉了下去……

雷履泰直呆呆地望着那女子,大脑中只剩下辛弃疾的词句不停地缠绕着他的思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雷兄。”李大全刚才已经在城隍庙门口下车了,突然遍寻不到雷履泰,问车夫才知道雷履泰早一阵子就下车了,当他赶来过时,正好瞅到这一幕,李大全心里一下子明白了,雷履泰对这女子是真正动心了。

“喔!大全你怎么?”雷履泰一下子被惊醒了。

“关心你嘛,怎么样,小弟来给你成全。”李大全凑在雷履泰耳边神神秘秘地说。

“瞎说什么呀,我只是觉得这女子和你月儿嫂子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才站在这儿……”听着李大全一惊一乍的说法,雷履泰从失态中走出来了,“人家一个小姑娘……”

喊什么嘛,这不很正常嘛,小姑娘怎么啦,小姑娘会长大的嘛。你低头瞧瞧她地下写着什么来着,难道还要小弟我给你念吗?李大全揶揄地。

一行行隽秀的字掠入了雷履泰的眼帘;

小女子江西人氏,因父遭不幸无力葬埋,愿卖身葬父。

李大全不由得问道:“这是谁给你写的?”

“回先生话,是小女子所为。”莺歌燕舞般的声音低徊地从姑娘嘴里款款吐出。

听了姑娘文绉绉的回答,雷履泰心中猛地一动,这不正是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子?能断文识字的女子决非一般家庭所为,而且这笔字写的很有韵味,这女子肯定惨遭大难才流落街头……

自己若是想入非非,岂不有辱人格,更不能象东家那样所想所做,趁人之危绝对要不得!

一股特别的恻隐之情从雷履泰的心底陡然升起,我应该帮她忙才是。

“姑娘,不知当问不当问?”雷履泰小心翼翼地说。

“有什么话当说无妨。”姑娘大大方方地说。

“姑娘为何出此下策?”

“先生有所不知,不是逼上梁山,谁肯如此,我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她说着停顿了一下,“无论如何先把老父的遗体安葬,其他的事我想上苍会安排好的,或许这就叫听天由命?”

姑娘问天的话语不正与自己心曲相同?

此刻的姑娘虽然眼含泪花,但她坚毅自信的目光让雷履泰从心底钦佩,雷履泰被姑娘这种气势所震慑了。

“姑娘为何流落于此,不妨给我们说说。”李大全听了,觉得很有意思,穷追着问道。

这时,人们看到西裕成的李东家与雷掌柜插手问讯插草标的女子,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有终结的。

人们“哗”地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