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都说,天已经不早了,让她明天再去。可是她心急如火,哪里还能等下去,她要马上去见陈亚妮。
裴延萍又租了一辆人力车,往山西大学赶。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裴延萍坐在车上,不时地对车夫说,“请你快一点呀,天要黑了。”
车夫无可奈何地说,“我好长时间还没有跑这么快呢,车都飞起来了。”
是呀,车夫跑的够快了。可是裴延萍这心里急呀,她多么想马上能见到水瀛呀……
来到山西大学门口,裴延萍下车付了车钱,小跑步地进去,她边走边打听,终于在教室里找到陈亚妮。
他们有几个同学正在那里研究去南京请愿的事。
裴延萍走进来,一边高声地问,“请问,陈亚妮小姐在吗?”
亚妮一听有人找她,扭头一看,原来是裴延萍。
“哎呀,延萍,真是稀客,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你呀。”
“那好,有什么事你就说,也是谈去南京的事吧,我们现在正在研究呢,你过来一块儿说说吧。”
“不,今天我来找你是私事。”
“哦?有什么私事找我……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你的……”
裴延萍笑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会帮助我的。”
这时,陈亚妮拉她走到了同学们中间,“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太原女中的裴延萍小姐,著名的学生领袖,也是省****的领导成员之一。”
同学们马上都说,“久仰久仰,欢迎你——”
延萍心里有事,只是向大家点点头,“太过奖了,工作是大家一齐努力的结果,我哪里能称作领袖?”
说着,她又对亚妮说,“亚妮,我真有件急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呀。”
“我们可以外面谈吗?”
“哦?还这样地神秘吗?好,我们出去。”亚妮回过头来给大家安排了几句,拉着延萍的手走了出去。
她们走到了校园的大操场边,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延萍你说吧。”
“是这样的,我的一个哥哥去年春天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来一直没有下落。今天我才得到他的消息,说被抓去当了兵。”
“哦,当兵?”
“是的,所以我想找你帮忙,见他一面。”
“他部队的番号是什么?”
“他在信上写着:二十九师三二四团六营五连九排。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消息,立即找到二营盘的军营去,可是哨兵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差点将我抓了起来。没有办法,只好回到学校,有位同学介绍,才知道令尊大人就是二十九师陈师长,这不,马上就来找你。你可要帮我,让我见我哥哥一面。”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是这个,没有问题。我可以让你去看他,而且如果他有什么要求,我还可以照顾他、帮助他。”
“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不过你还没有告我,你哥哥他叫什么名字?”
“郭水瀛。”
“啊?郭水瀛?”陈亚妮怔了一下。
“怎么,你认识他?”延萍也看出亚妮的一些疑心。
“嗯……不认识。不过我可以帮你查一下,一定引你去见他。”陈亚妮笑一笑说。
“真的要谢谢你呀。”
“哎,延萍,这个郭水瀛真的是你亲哥哥吗?”
“嗯。”
“那……为什么你姓裴他姓郭?”
“哦,是这样的。”裴延萍把他家里的情况,以及郭水瀛和她哥延寿干兄弟的关系等仔细地说给了亚妮。
亚妮听了后,点点头说,“好,后天是礼拜天,我带你去。”
“那太感谢你了。”
“别客气。后天早晨在学校等我,我开车去接你。”
总算等到了星期天的早晨。延萍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了一番,照着镜子化妆了好大一会儿,又把准备给他带的礼物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她翘首等待,又几次跑出外面来看那辆汽车来了没有……等呀等呀,终于听到了喇叭声音,汽车来了……
裴延萍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
陈亚妮打开车门喊,“延萍,过来呀。”
“我早已等不及了。”
“上车。”
裴延萍上车和亚妮坐在一起。
延萍急忙向她打听,“亚妮,查到这个人的名字了吗?”
“查到了,你吩咐的还能不给你查到呀?”
“就是在那个二十九师三二四团六营五连九排的吗?”
“这个你别着急,一会儿见着你就知道了。”
裴延萍这心里不知是激动还是难过,她想着见到水瀛以后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从他那份信中看,他在那里苦呀,一定是瘦多了,常常在外面训练,一定是黑多了。不过,这下好了,有她和亚妮这层关系,还怕他再受苦吗?亚妮已经说过了,她还可以帮助照顾他呢。想到这里她暗暗地笑了……
“到了。延萍,下车吧。”
裴延萍这才愣过神来,她跟着亚妮下了车。
可是一下车,她又傻眼了。这哪里象军营,分明是一栋别墅,院里有假山、有鱼池,铺着石头的小路弯弯曲曲,真有一种曲径通幽的感觉,石头小路的旁边,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开的万紫千红……
延萍想,我前天去二营盘,虽然没有进到营房里面,可有外面看院墙高筑,看上去阴森森地,哪里有这般的美景,再说,水瀛要是住在这里,怕也不至于能写出那样一封信呀……
“这是什么地方?”延萍疑惑地问。
“我家呀。”
“不是说到二营盘吗?”
“你不是说要见郭水瀛吗?”
“是呀。”
“我让你见到郭水瀛就是。”
亚妮一边说一边笑,她伸手拉住裴延萍的手,说,“来吧,进来。”
裴延萍有些怯生地跟着亚妮走了进去。别看她的家是武乡的首富,也是个大户人家,可是,要与陈师长的别墅相比,当然是小巫见大巫了。每过一道门都有两位哨兵在站岗,可是他们见是陈二小姐的客人,只是敬礼。
延萍跟着亚妮径直走到楼上,进了一间办公室,她朝坐在那里写字的一位军人说,“郭少尉,你看谁来了?”
“郭少尉?”延萍这心里一动,两眼朝前望去,这位郭少尉怎么如此眼熟?
“延萍?”
“水瀛哥?是你?”延萍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郭水瀛,“水瀛哥呀,你可让家里的人找苦了,原来你在这里。”
“延萍,我也好想你们呀。”
过了好大一会儿,水瀛和延萍才慢慢地分开。这时水瀛回过头来问道,“亚妮小姐,延萍是怎样找到你的?”
“让她给你说。”亚妮十分调皮地说。
水瀛又反过来问延萍,“延萍,你是怎么找到亚妮小姐的?”
这时,陈亚妮却在一边说,“郭少尉,妹妹来了,你连一杯茶也不请她喝,你这个哥哥可真粗心呀。”
“还是亚妮小姐想的周到。来,我给延萍倒杯茶。”
“我来吧,她来咱们家,我是主人呀。”亚妮马上忙乱起来。
延萍和水瀛呆呆地对视着,分别后的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过了半天,水瀛才幽幽地问了一声:
“延萍,你是怎么到太原的?”
延萍说,“去年你走了以后,正好省城的女中招生,我就报了名,一考就考上了,现在就在这里的女中读书呀。”
接着,她又把怎么参加学生运动,怎么认识陈亚妮,又怎么得到郭水瀛的消息……一连串地说给他。
水瀛又问起他爹、干爹、干妈以及延寿、文兴的情况,延萍一一说给了他。
“水瀛哥,自打你走了以后,郭大伯为了找你到西山跑了两个多月,回家后就病了……”
“什么我爹他病了?现在怎么样?”
“水瀛哥你不要着急,我慢慢给你说,多亏了大伯母照顾他,整天给他端汤、喂饭、煎药,现在好多了。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在病情有所好转时,我爹娘多次从中撮合,王大伯已经和大伯母碰在一起了……”
“哦,他们成婚了?”
“怎么,你反对吗?”
“哪里,我早就想了,只是我作为一个晚辈不能来管这事。其实,早就该了……我从小就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一出生时母亲就去世了。是爹拉扯大了我,后来,在我七入岁时,渐渐地发现,大太太就象我的亲生母亲一样地对待我,时时处处地关心我、照顾我,好了,现在我终于有母亲了……”
听到这个消息,水瀛确实高兴极了。
他想,既然父亲能够与大太太走在一起,说明他的思想有了转变,这不仅给他找来了母亲,而且对他和花花的婚姻也是一件大好事。
看到水瀛现在已经成了少尉,延萍心里也非常高兴。
“水瀛哥,你现在这样好,为什么不给家里写信呢?”
“以前有限制,不让通信,你收的那信也是偷偷地送去的。来到陈府后,我又从事机要工作,这信又不知该如何写,又怕透露了什么军事机密。这下好了,你有空把我的情况告诉家里好了……”
“水瀛哥,这下总算又找见了你。今天,咱们到外面一齐吃顿饭吧。”
“怎么,我家里没有饭吃?”亚妮在门外听见延萍这么说,边说边走进来,“延萍,看你说的,饭我已经准备好了,难得你和你哥见一面,咱们仨一齐吃。走吧,咱们现在就到餐厅去。”
这天中午,他们仨在一齐吃饭,饭间高高兴兴地海阔天空又聊了好久。
下午陈师长要去绥靖公署开会,水瀛当然也得跟着去,他只好走了。
“延萍,我要和陈师长开会去了,你千万要把我的情况给家里传回去,免得我爹挂念。”
“你放心,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裴延萍从陈亚妮家回到学校,她的想法完全倒过个儿来。
这事情的跌宕怎么就这样的大呢?那一天,当她在“禄兴居”看到水瀛写给家里的书信时,那封信上讲他在军营里如何如何地苦,他又是如何如何地想家,他非常需要家里人设法救他出来……
然而,从书信送出后,时隔几个月,一切都变的天翻地覆了。
郭水瀛由一个列兵,居然变成了二十九师陈师长手下的少尉副官。
要不是与陈亚妮认识,她真的见不着他呀。你想到二营盘的军营里找一个列兵,都进不去,何况要到师长府上去见一位少尉副官?
现在好了,既然他和她都在太原,他们之间的爱又到了发展的时候。她想,到了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了,“祸兮福所至,福兮祸所依。”延萍想起了这句话的哲理,是呀,本来她想让水瀛和她一齐到县城、到太原读书,好慢慢地培养他和她的爱,可是谁知道阴差阳错,让他去爱上了个什么花花,还因为这离家出走。也还算水瀛命好,钱遭抢了,人遭抓了,居然又被陈师长看上了,一个参军几个月的小兵子,突然成了少尉副官。
如今,他在太原,她也在太原,再也不会受到那个花花的干扰了……
她和他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呢,很小的时候,他们在一起玩儿过家家,总是水瀛扮新郎,她扮新娘,她哥哥延寿给他们当证婚人,而其它那些孩子们,手搭手,把他俩人抬起来,吹吹打打送到他们的“家”中……
裴延萍把水瀛的消息,马上告诉给了武文兴。武文兴听了水瀛的传奇经历,也感到十分惊讶,他十分关切地问道:“延萍,你在和水瀛的谈话中,感觉水瀛的思想有什么变化?”
“没有,一点也没有。和在东漳镇上一模一样。”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文兴,你不是以前曾经准备发展他入党吗?我想通过一段时间的考验,把他发展进组织来,这样咱们就会把组织打进晋绥军的内部,这对我们会有好处的。”
武文兴皱起眉头想了许久,才慢慢地说:“延萍,水瀛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不是不信任他,他是我们中间一位很好的朋友,但是,现在他在晋绥军中,我们发展了他,让他一人孤身工作,很不方便,我认为暂时先不发展他入党,只要他能为我们工作,党的大门是永远敞开着的,重要的是让他能为革命做贡献,利用他这个身份,这对我们也许会更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