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流亡的语速:来自左岸的音乐极乐同盟
5254400000011

第11章 “摇晃我吧,疲倦的星星”

特朗斯特罗姆的诗爷像被埋在地里,脸朝上,被千万个怀疑者沉重的脚步所践踏——写于1983年。在第七季的《X档案》里,斯考莉彻夜盯着望远镜,因为寒冷而浑身颥抖,桌子卜是一张未拆封的GUBAIDULINA的专辑《镜子》。而我的诗正不断地被这一刻“藏匿”起来,成为立陶宛的雪,成为变慢了的灰色的树。我终于找到了那呼啸着的在候鸟阵荦秘密的舵,跟着你,嗡嗡地飞过头顶——这是特朗斯特罗姆的另一首诗。这时我还在睡梦中,看见疲倦的斯考莉因寒冷而战栗,用一颗来自立陶宛的星来弯曲我梦中倾斜的舵,而我无法转过身来——为了吻她?还是为了拂掉我头上经年的霜雪?

摇晃我吧,疲倦的星星。——你日记的第五页。

1975年的秋天,我买了第一张古拜杜丽娜的CD。我回到灰色森林的小路上,不知自己是否醒着。在我身边,你一直用着神秘的NOKIA手机,并摇下车窗,立陶宛那天的雾一阵阵袭来,而你的监视从未停止:你在我身边,路上颠簸、灼烧的冰雪默读被寂静和波浪固定住的墙,你的朗诵从未开始。

在那里,你是我们神秘的单身;在那里,你终于掏出NOKIA手机给边界那一边打电话;在那宰,你成为一个迟到的人,发现深夜十字路口的出租车里的乘客早已离去,空无一人;在那里,你也终于想起你也曾匆忙地吻过我,最后甩掉我的跟踪回到海军大厦,电梯里的监视图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一幅康丁斯基的抽象画。

昨天,我买了第一张德国WERGO公司的唱片,使我的聆听变慢了。速写,如同大提琴——

在电话里,瓦里娅斯金娜在问:“你的户口被注销了吗?”

11月8日,我在读塔可夫斯基的日记,他的妻子拉娜被辆过路的汽车的声音所惊醒。她听见脚步声,有人试图打开门。门开了,有人进来,拉娜走到窗前却不见人,也没有车。她返回床上一小时后,来人离开了我们的房子……

1983年,俄罗斯导演塔可夫斯基在罗马和他的制片人安娜·尼娜韦玻签定了电彭《女巫》的合同,他告诉房东:或许我们被装了窃听器,就在电话机罜或其他地方。

我不知道,我们非常忧虑。

而谬误只在疲惫时出现?流亡的语速也在塔可夫斯基“未完成”中转动那“变慢了的哲学之舵”。

“作者电影。”我在读这段:

1985年1月11日,柏林

“我连续两天做梦,还是梦见修道院和湖泊,以及在我的请假单上签字的SIZOV。俄罗斯,东正教堂,IOSTIN——但细节并不重要——梦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模糊的。”

“我病了,该去量量血压和照照胸部的X光。”

这句话让我找到了塔可夫斯基隐秘的流亡的钟。在伦敦南街的旧火车站,阿沃·帕特写在信封背面的乐谱,在我梦中的湖泊里东正教堂的倒影甚至是告密者放出的紊乱的燕子,请假单仍在独裁者手里。如果一切都是模糊的,该把交出的审判还给谁?

恐惧,我的工资单。

我和她在一起,我每天都要给她打两次电话。声音很不好,我还在听加琳娜的室内乐作品,我在浪费时间——

“请把我的箭矢的阿赫玛托娃还给我吧。”

我开始重听海汀克的肖斯塔科维奇的录音。家具在旋转中自己走上楼梯。

这张七年前你送给我的碟,像巴赫金的语义小组,它“减速”七年的寂静,升高了立陶宛的星星。

在国家的门槛上,在信堆的盾牌里。

“黑暗形成了钟”,大提琴撕裂的碎片。

在下午的走廊里,我看见古拜杜丽嫌和大提琴手JULIUS BERGER对话,穿着她那件旧褐灰色毛衣,在这张CD录音的前几天。

在德国,晦涩形成了它自己最神秘的背景,当他们允许你——

在修道院模糊的湖泊旁,当他们允许我拿起大提琴的弓,当他们允许你看时——是溅满了嫩叶的炽燃的火星,是立陶宛。

审判的弓。

在这张WERGO的CD上,约翰·凯奇和古拜杜丽娜,1954年出生的大提琴手像回到了巴赫金的读书小组,应答着最晦涩的立陶宛的流亡之雪。

“一部电影的名称:《殉道者的圣痕》。”——来自塔可夫斯基1983年的日记。

寂静,我的另一张唱片。而电话铃声在子夜从来无人应答,那个神秘的单身女人继续彻夜不眠,因为寒冷而浑身战栗,通过望远镜监视街对面,在她头上是无数被怀疑者践踏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