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金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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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站在长长队伍后头的几个金农敲起了碗筷,叮叮当当地响成了一片。

有人喊:“韩二龙,来一段花儿!”

韩二龙唱:

远看黄河嘛是一条线,

近看嘛黄河是海边。

远看嘛尕妹是一朵莲,

近看嘛尕妹是牡丹……

赛木儿脸上毫无表情。

金农中有人大喊:“不好不好!太素了!”

又有人喊:“结结实实地来一段,开开胃!”

韩二龙很得意,又唱:

要金项链哩嘛要银手镯哩,

尕妹妹嘛把我亏下了;

铁环儿嘛铜环儿嘛镀金哩,

我把尕妹妹嘛哄下了……

赛木儿在韩二龙的歌声中显得不自然起来,盛饭的勺子抖动起来,终于,溅到了一个金农的衣服上。

张梁柱看在眼里,一阵恼怒,冲着韩二龙吼道:“你个熊真成了叫驴了,给我住嘴!”

韩二龙却不恼:“明儿个就要上红金台了,我给大伙鼓鼓士气!”

张梁柱:“我看你是邪火太盛了,想放放血!”

夜半,月色朦胧。

月光下的一个个帐篷象一个个黑黝黝的幽灵。

小河在静静地流淌着,水声的喧哗变得清亮起来。

赛木儿的帐篷里,赛木儿难以成眠。

远处传来隐隐的狼嚎声。赛木儿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赛木儿朝帐篷瞅了瞅,那里竖着结实的溜金床,上面栓着一个个小铃铛。赛木儿闭上眼睛。

另一个帐篷里,韩二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又一个较大的帐篷里,横七竖八的金农们正在呼呼酣睡。

张梁柱的帐篷里,张和衣而卧,又坐起来点燃一支烟。

韩二龙爬起来,瞅了瞅躺在身边的其他金农,诡秘地眨眨眼睛,复又躺下。

夜空深邃幽暗,偶尔有几颗星星象鬼火闪烁。

赛木儿的帐篷里,赛木儿爬起来。

赛木儿点亮一根蜡烛。火光映照着她秀丽的脸庞,她本能地拢了拢已经剪短了的秀发。

赛木儿在枕头下摸出一面小圆镜,凑在烛光下自我欣赏地照着看。

帐篷外有什么响动了一下,赛木儿倏然一惊,镜子跌落在被子上。

赛木儿蹑手蹑脚地走到帐篷口,往外瞅着。

夜空深沉似海,疏星闪耀。

赛木儿复又坐在被子上,照着镜子。

镜子里出现赛木儿白皙的脖颈。

赛木儿看见镜子里脏兮兮的衬衣领子,忽然使劲解开了衬衣扣子。

赛木儿从枕头里抽出一件白底碎花衬衣,她把新衬衣抖开,欣赏着。

赛木儿背过身去脱去脏衬衣。刚脱下,复又慌张地穿上,好象被人看见了裸露的脊背似的。

赛木儿拿出毛巾,在洗脸盆中摆湿,复又拧干。

赛木儿慢慢地脱去脏衬衣,开始擦澡。毛巾在她雪白的脊背上滑动着,她的动作优美而略带羞怯。

赛木儿换上新碎花衬衣,又一次拿出镜子自我欣赏着。她在心里说:

“我又还了女儿身啦!我的父母多么希望我是个男孩子啊,可我到底只是个女儿家,到了金场上,原想女扮男装跟大伙一起采金子,可一开始就没能蒙过别人的眼睛。这下倒好,我可以明明白白做我的女儿身了。只是一想到那么多男人的眼睛盯着我,我就有些胆怯害怕。”

镜子中显出赛木儿稍显惧怯的表情。

“多亏遇到了梁柱哥,他真是个好人。要不是有他护着,他们也许会把我赶出金场。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回去,回去了,不光父母丢人,而且……”

镜子中赛木儿的表情显出忧郁和难言的苦衷。

“我不明白,金场上为什么就不能来女人呢?难道砂金一碰到女人,真的就跑掉了……做一个女人多难啊……”

赛木儿摆弄着漂亮的新衬衣,贴身的衣着勾勒出她的女性曲线。

赛木儿似乎是自怨自卑地披上外衣,双手托腮沉思起来。

“父母亲现在正干什么呢?他们一定在为我操心,我……我为什么不真是一个小伙子呢?”

赛木儿的泪眼中浮现出母亲那憔悴苍老的脸。

赛木儿想起母亲的声音:“木儿啊!你已经十九岁了,不小了!马回庄上的马大明虽说是比你大了十来岁,可人家到底是有钱有势啊,一张嘴就给咱家一万元聘礼。一万元,这可不是个小数啊!你的两个妹妹都在上学,旮旯缝缝都要用钱哩,你要是真疼你爸你妈,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吧!”

赛母半是可怜半是乞求的脸。

赛木儿半是委屈半是抗争的脸。

赛木儿:“妈,女儿毕竟上过中学,我知道自己的婚事该怎么办。家里缺钱花,我也该担一份责任了,我想好了,过几天就跟外庄的人一起上山淘金去!”

赛母焦躁的脸。

赛母的声音:“女孩子能上金场?自古就没有这事!”

赛木儿争辩的脸。

赛木儿:“我……我女扮男装。”

赛母抽泣。

赛木儿劝慰。

赛母:“……木儿,你真要去,娘依你,可你甭忘了,凡事要让人,千万不要争高论低!女孩子出远门,我总归不放心。”

赛木儿吹灭蜡烛,躺下。

韩二龙的帐篷里,韩悄悄穿上衣服。

韩二龙环顾其他几个人,都在呼呼大睡。

韩二龙蹑手蹑脚地往外走,睡在帐篷口的金农王突然睁开眼睛,露出诡秘的笑意。

韩二龙溜到赛木儿的帐篷门口,却进不去,他刚推了推溜金床,却不想撞响了铃铛。

赛木儿忽地翻身坐起:“谁?”

韩二龙赶紧溜到一边,象贼一般轻捷。

远处又传来几声狼嚎,赛木儿复又躺下。

韩二龙踉跄着往回赶,冷不丁一个黑影向他窜来,韩二龙刚要喊,被来人一把堵住嘴。韩二龙定睛一看,是金农王。

金农王向韩二龙低语。

韩二龙脸上露出奸邪的笑意。

这时金农张赶到,三人交头接耳。

三个黑影窜到赛木儿帐篷的三个方向。

三个黑影分别拽住了白帐篷的一角。三个人呼啦一使劲,白帐篷给揭翻了。

赛木儿惊叫一声,翻身坐起。

月色下,韩二龙、金农王、金农张向赛木儿瞪着夜猫似的眼睛。

赛木儿抖缩在地上,她上下穿着雪白的衬衣,象一个受到惊吓的白衣天使。

韩二龙慢慢地走向赛木儿:“别怕!别怕!有哥哥保护你哩!”

张梁柱的帐篷里,张梁柱正和王金贵拉话,他们各自吸着烟。

张梁柱:“王大伯,该睡了,明天还得靠你寻金窝子哩!”

王金贵:“我心里慌的不成。怕是赛木儿那里要出事!”

张梁柱的眼里闪出警觉的光,他腾地站起来:“我去看看!”

赛木儿已看清了韩二龙等三人的面影,她不害怕了,缓缓地站直了。

韩二龙的一只手伸了过来。

赛木儿啪地一下把韩二龙的手打了回去。

赛木儿:“二龙哥!你不能胡来!”

韩二龙:“啥叫胡来呢?我这叫对你好!”

赛木儿:“我不要你这样好!”

韩二龙又伸过来了另一只手,又被赛木儿挡回。

赛木儿:“明天就要淘金子了,你还不回去好好歇着?”

韩二龙:“金子?金子有啥用?”

赛木儿:“我要喊啦?”

韩二龙:“好!喊醒了大伙来参观你!”

这时张梁柱冷不丁站到韩二龙的面前。

韩二龙向后趔趄。

金农王和金农张悄然溜掉。

张梁柱一把揪住韩二龙:“韩二龙你想干什么?”

韩二龙显出狼狈,却又反问:“你想干什么?”

张梁柱双手举起了韩二龙:“我把你个熊扔到河里去!”

韩二龙挣扎着跳下来:“我是来找小赛说话的,你是她什么人?”

张梁柱:“我……我是她的上级……也是你的上级。”

韩二龙冷笑着:“那么,她是你什么人?”

张梁柱:“她是我带来干活的!”

韩二龙:“哼哼!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媳妇呢?”

张梁柱恼怒起来:“韩二龙你再胡说,小心我放你的血!”

这时,惊醒的金农们纷纷跑了过来,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看见眼前的情景,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郝图哀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天意呵!天意呵!老先人手里就不让女人来金场,有道理呵!有道理!”

王金贵指责韩二龙:“你小子也太没出息了,这深更半夜的你成什么精?”

韩二龙恼羞成怒,反咬一口:“是我想成精,还是张梁柱想成精哩,说不清白!”

赛木儿这时已站起来,她显得很理智:“都怪我不好!惹得大家不安宁!梁柱哥、二龙哥、王伯伯,你们都回帐篷休息吧,我求你们了!”

张梁柱忽然显出他军人固有的威严,声音颤抖但却字句瓷实地说道:“从今以后,谁敢欺侮小赛,我张梁柱可就再不会客气了!”

韩二龙不满地恨了张梁柱一眼。

张梁柱放低声说:“怎么样?想通了就给小赛道一声歉!”

韩二龙鼻腔里哼了一下,转身欲走。

张梁柱吼住他:“先回来,把帐篷支好。”

几个人又重新将帐篷支好。

张梁柱叮嘱赛木儿:“穿好衣服,小心凉着。”

赛木儿的眼角依稀闪着晶莹的泪。

韩二龙愤愤地瞪了张梁柱一眼,转身走开了。

王金贵盯着韩二龙的背影,骂道:“韩家这二小子,迟早要惹祸的!”

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照着。

山凹帐篷边,有的金农在摆弄淘金筛箩,有的在修理铁锹,敲敲打打,忙忙乱乱。

张梁柱与郝图笑嘻嘻地检查着大伙手里的工具。

张梁柱拿过金农王手中的淘金铲:“这怕是乾隆时代的产品了吧?”

金农王:“我爸说,这是从他爷手里传下来的!”

张梁柱微微笑着:“不知道还中用不中用?”

王金贵从一旁凑过来说:“越老越中用哩!金子就认它!”

金农王接上:“没错没错,我爸和我爷都用它挖过大金疙瘩哩!”

全场一阵哄笑。

一僻背向阳处,韩二龙和尕五子正脱光膀子,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韩二龙欣赏着自己的健壮的臂膊和胸大肌,他得意地屈伸了几下胳膊。

尕五子眼里露出了羡慕的光。

韩二龙眨着眼睛问尕五子:“你二龙哥长的咋样?”

尕五子憨厚地笑笑:“在这金场上,你不用评也算美男子了!不过,跟梁柱哥比,你还得……”

韩二龙一脸不服气:“怎么?我比不过张梁柱?”

尕五子赶紧卖乖:“是这样……我觉得你们两个可以打个平手,都可以得九分!”

韩二龙抡了一下胳膊:“可我比他年轻啊!”

尕五子:“也对,再加你半分。”

韩二龙又显出得意之色,躺下看天。

尕五子也看着天,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梁柱哥的为人、品行可是没说的,他也得加半分!”

韩二龙瞪了尕五子一眼:“你小子,就是向着他!”

尕五子大笑。

韩二龙:“不管咋说,他张梁柱不该把赛木儿抢过去!”

尕五子讥嘲地看着韩二龙:“你呀!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

韩二龙:“小赛是挺可爱的,嫁给我也不亏!”

尕五子向韩二龙做了一个表示蔑视的鬼脸。

韩二龙转过头,忽然看见衬衣上还有一个虱子在爬,大叫起来:“有虱子了!”

尕五子和韩二龙一起翻看着衬衣。

一锅刚刚烧开的水正在沸腾。

赛木儿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显出了女儿身,越发青春勃发。

她愉快地哼着小曲儿。

金农张跑来盛开水,用一种热情放光的眼神瞅着赛木儿,称赞道:“你可真漂亮!”

另有几个金农来打水,七嘴八舌:“小赛呀!还是穿上女儿装更好哩!”

“小赛够味儿!”

“谁说金场上不能来女人啊,小赛只要往那儿一站,我们的浑身长劲哩!”

赛木儿听了,不笑不恼,给大伙打水。

尕五子兴冲冲地跑过来,把脏衣服往赛木儿手里一塞:“小赛,帮我洗洗吧!”

赛木儿友好地看着尕五子。

尕五子高兴地摇着光膀子跳了一个高。

韩二龙从后面赶来,看见赛木儿向尕五子表示友好。一股妒意上升。一把捏住尕五子的臂膀:“扔下我来找小赛,你倒会来事!”

赛木儿不满地看着韩二龙。

韩二龙满脸堆笑:“小赛啊!昨晚上是我不好,可今天你得给我点面子吧?”

赛木儿:“你要干什么?”

韩二龙把自己的脏衣服一摇晃:“有虱子了,给哥哥烫洗一下,怎么样?”

尕五子接过话茬:“谁让你当哥哥了?自做多情!”

韩二龙突然把衬衣往锅里一扔:“我就是对小赛有情,你走远点!”

赛木儿用一根木棍把韩二龙的脏衬衣挑了出来,往地下一扔:“你看你,脏衣服就往开水锅里扔,大家还喝不喝?”

这时张梁柱、郝图、王金贵等人围了过来。

张梁柱面色严峻。

王金贵质问韩二龙:“怎么?又是你在欺侮小赛?”

韩二龙敌意的眼睛似在放火。

张梁柱看着赛木儿,赛木儿显出委屈。

张梁柱帮赛木儿往洗净的锅里倒水。

张梁柱倒汽油和煤饼,显得干练有力。

赛木儿用一种尊敬和怜爱的眼光看着干活的张梁柱。

张梁柱默默地看了赛木儿一眼平静地说:“明天大伙上山挖金子,你负责做一顿面片,别上山!”

赛木儿问:“我就不能看看?”

张梁柱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为难,以后再说吧!“

赛木儿久久盯住张梁柱,突然动情地说:“梁柱哥,我从小就希望有一个好哥哥,可是我们家只有三姐妹,就让我好好地叫你一声哥哥吧!”

张梁柱的神情为之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