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金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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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樽美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唐 李白

革命胜利后,我们将在大街广场上,建造一座纯金的公共厕所。

——列宁

红金台上。

张梁柱和他的金农们摆开了淘金的阵势,到处都是挥镐挖沙的人群。

韩二龙丢掉上衣,袒胸露背,挥汗大干。他的脸上光彩熠熠。

尕五子双手捧起一把沙子,激动得热泪长流。

赛木儿手提水壶,仔细地给每一个金农跟前的茶缸里倒水。

赛木儿走到尕五子身旁:“五子!看把你得意的,好象捧着满把的金子!”

尕五子打趣地说:“嘿嘿!捧的是金子?我捧的是媳妇!”

赛木儿打趣地说:“你说的也对!晚上就捧着沙子钻被窝吧!”

尕五字倏然一惊:“赛木儿,今儿个你倒大方起来了!来!坐我跟前!”

赛木儿小嘴一噘:“想得美!我讨厌你们男人身上的臭汗!”

韩二龙偏头,盯住赛木儿:“来吧!你二龙哥身上的汗可是香的!”

赛木儿斜了韩二龙一眼,离去了。

郝图正在指挥几个金农往一架金床上扬沙,金农们奋力干着,郝图脸露笑意。

王金贵手捧筛箩,在水面上淘金。

郝图专注的脸。

王金贵灵巧运用着的双手。

筛箩在水面上浸着。沙粒被清水逐渐淘去了,筛箩上留下了密集的闪光的金粒。

“呵!金子!”两个金农激动得喊出声音来。

王金贵的脸部肌肉在颤动着。

郝图的脸上也显出兴奋。

闻声赶来的尕五子和韩二龙激动得跳了起来。

赛木儿也闻声跑来了,眼睛里闪烁出狂喜的亮光。

张梁柱跑过来看了看:“到底是老把式了!金子就好象认得你似的!”

王金贵的脸上微微含笑。

郝图脸上的兴奋却很快消失了:“有啥高兴的!我叫他们洗去了比正常情况多出几倍的砂子,才留下这么一点点最低等的糠皮金,按说这红金台,豆瓣金多得该用手指去捡呢!”

赛木儿瞪大惊奇的双眼:“豆瓣金?真有象黄豆那么大的金子?”

郝图矜持的笑起来:“豆瓣金算什么呢?如果真是碰到了天造地设的好金窝子,连狗头金也能挖到哩!”

赛木儿用双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比划了一下:“狗头金?真有象头这么大的金子?”

郝图显出一种饱经沧桑的深沉:“要捡到大金块,非得有大福气,还得有大人物撑腰,没有大人物撑腰,即使捡到了大金块,也会得而复失,甚至丢掉了性命……”

王金贵表示赞许地点点头。

张梁柱:“听说您老的父亲曾在一九四四年挖到了一块46斤重的金娃娃,真有那回事?”

郝图陷入了沉思:“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呵!这一惊人的发现,当时许多报纸都登了消息。可是,我父亲的厄运从此也就降临了……”

郝图边回忆边叙述——

回忆画面上出现一个形象酷似郝图的中年汉子,他就是郝图的父亲尕义。尕义衣衫褴褛,和一群匍匐在河滩上的砂娃们拚命地刨着刨着。然后背着沉重的砂包一步一挪地往河边走。背后有几个凶神恶煞的金把头甩着鞭子。

郝图画外音:“那时候,淘金者都是金掌柜用钱雇来的,他们被称做砂娃,实际上也就是奴隶。”

画面上金掌柜给砂娃们特制的衣服后面画上字号,就象犯人在号子里穿的囚衣一样。

天黑了,砂娃们被剥光了衣服赶进了帐篷。

金掌柜把编了号的衣服一件件收拢到一起,尕义抖缩在帐篷角落里,腿部抽搐。

郝图画外音:“金掌柜害怕砂娃们私藏砂金,每夜都要剥光他们的衣服,我父亲那一年在金场上苦了整整三个月,落下了风寒病。”

画面上的砂娃们被象吆赶牲口一样地赶到金掌柜的大帐篷里。

砂娃们在几个打手的严密监视下一一地脱掉衣服,由金掌柜收拢到帐篷外面的大青石板上。

金掌柜倒了一些汽油点火,衣服熊熊燃烧起来。

大青石板上一堆灰烬。灰烬被水冲走。

画外音:“在淘金结束,砂娃们离开金场之前,金掌柜们抓得最紧的事,是把砂娃们穿过的衣服统统收拢到一起烧成灰,这有两个讲究:一是金掌柜们要从灰烬中再清理出私藏的金子;二是金掌柜们认为这些衣服是和金子有缘份的。他们不能容许只配作奴隶的砂娃们把这些衣服穿回家去!”

画面上被剥光了衣服的砂娃被单个叫出帐篷。

被叫出帐篷的砂娃惊恐地躲避着金掌柜和打手们的饿鹰一样的眼睛。

一个砂娃的右臂肌肉上鼓起一个特异的肉疙瘩。

打手们扭起砂娃,砂娃挣扎。

一名打手拿起匕首在砂娃右臂的肉疙瘩上划拉了一下。

砂娃惨叫一声。

随着打手一声狞笑,一豆瓣金粒从砂娃的右臂伤口里取了出来。

打手把那带血的金粒在砂娃的眼前晃了一下,砂娃立时止住嚎叫。象被抓住了的贼。

另一名砂娃的嘴不自然地合闭着。

打手突然把那个砂娃扭起来,砂娃惊恐地挣扎着,但不张口说话。

打手强行撬开砂娃的嘴巴。

一粒玻璃球般大小的金粒被掏了出来。

金掌柜狞笑着。

后面准备接受查验的砂娃们大多惶恐不安。

画外音:“最后这一关是最难过的。虽然砂娃们想了各种办法,企图私藏几粒砂金,却到底逃不过金掌柜狡猾的眼睛。砂娃们为此常常要吃尽皮肉的苦头,有的甚至丢掉了性命。好在我父亲那时候特别老实本份,从不私藏金子。也就很容易地过了关。”

画面上金掌柜把砂娃们来采金场时穿戴的衣服一一甩给了砂娃。

过了关的砂娃们如释重负,背起自个破烂的行李踏上归路。

砂娃们疲惫地跋涉着。在巨大的满是砾石的河滩上艰难地挪动。

金掌柜和打手们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地跟在砂娃后面。

天气阴沉,四野寂寥。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金掌柜们神情紧张,向着侧面不远处的陡峭河岸上张望。

一队马匪挥着战刀疾驰而来。

砂娃们四散而逃,金掌柜们跪地求饶。

尕义在河滩里拼命狂奔。

尕义忽然被一块大石头绊倒。那大石头窝在一个旋涡状的沙沟里。尕义狼狈地挣扎起来,仇恨似地看了看那块石头。

尕义踢了一脚那块石头,石头上的沙粒被蹭掉了,露出暗淡的金黄色。

尕义的眼睛惊喜地瞪大。

尕义扑倒在地,把那块石头翻了一个身,用手掌仔细擦掉了上面的沙粒,果然是一个金娃娃。

尕义热泪长流,卧伏在地。

画外音:“我父亲被绊了一跤,却意外地得到了一块金娃娃。在狂喜之余,我父亲为难了。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块特大的金娃娃。”

画面上,尕义小心翼翼地背起那块金娃娃,向河滩另一边那个被马匪打得狼狈不堪的金掌柜走去。

金掌柜看见尕义,讨厌地挥挥手,意思是要赶尕义尽快离开。

尕义虔诚地向金掌柜笑着,向对方摇了摇肩上的金娃娃。

金掌柜猛扑过来,仔细地瞅了瞅,疯狂地抱住金娃娃。

金掌柜示意尕义帮他将金娃娃装进麻袋,驮到马背上。

金掌柜付给尕义一小袋银元后,打马迅速离开河滩。

尕义一个人在河滩上跋涉。

金掌柜纵马狂奔。驰过一座山湾。

突然又一队马匪迎面驰来,截住了金掌柜。

金掌柜马背上的金娃娃被为首的马匪军官取下来,装在自己的马背上。

马匪军官嚎叫着,抽打金掌柜。

金掌柜跪地求饶,向身后的方向指着。

马匪一刀砍死金掌柜,纵马驰过山湾。

马匪向着河滩里独行的尕义驰去。

马匪举刀向尕义砍去。

尕义挥臂一挡,手掌被砍掉,鲜血飞溅。

尕义惨叫着,马匪狞笑着离去。

画外音:“就这样,我父亲将捡到的金娃娃象白送一样地给了金掌柜,金掌柜在重又遇到马匪以后,竟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我的父亲。我父亲失掉了一只手,总算保全了性命。

画面上,那个得到金娃娃的马匪军官被一军衔更高大的军官一枪击毙。”

大军官手扶金娃娃,脸上陷入沉思。

在马步芳的磬庐里,大军官将金娃娃献给马步芳。

马步芳捋着胡须大笑,夸奖着大军官。

金娃娃被装在一个特制的大镜框里,熠熠放光。

一群幕僚恭敬地参观金娃娃,一个个眼露惊异之色。

马步芳得意地笑着,马的笑意化成金娃娃。

画外音:

“为了这个金娃娃,我父亲失去了一只手,而金掌柜和那个马匪军官却失去了一条命。转来转去,金娃娃最终落到马步芳手里。号称青海王的马步芳作为当地的最高统治者。理所应当地把这一特大国宝据为己有。到了一九四九年青海解放以前,马步芳便将金娃娃溶铸成金条带到了国外。”

画面上:尕义槁枯的面容,佝偻的姿态。一只缺了右手的胳臂痛苦的蜷曲着。

尕义斜靠在炕墙上给儿子郝图谆谆叮嘱:“娃呵!长大了干啥都可以,千千万万别去当砂娃啊!即便当了砂娃,那些狗头金呀娃娃金呀可死活不能捡呵,咱是穷人命,得了大金子留不住,是要克命的啊!弄不好既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啊!”

回忆结束了。

郝图如释重负地唉了一声:“我父亲临死前留给我的,就这么一句话。可是,我到底没能抵住金子的诱惑,十年前就象探险家似地闯进了红金台。结果呢?那两个让我带路的年轻人因分金不均而火并了。罪孽啊!现在我一想起来,就感到揪心啊……”

张梁柱:“那时候,国家还不允许什么个体集体采金,都是找空子偷偷摸摸地干,能不出事吗?”

郝图自嘲地一笑:“真是的,就跟作贼差不多!”

众人哄笑。

张梁柱:“现在好了,政策放宽了。咱集体采金,有政府支持,大模大样地干,能不能抱一个金娃娃回去,就看运气好坏了!”

尕五子:“这几年,先富了海边的,再富了摆摊的,咱山区农民上山采金,这也是靠山吃山嘛!”

金农王:“搞活了,改革了,咱穷山民也得换一种活法了!”

韩二龙:“城里人嘛,总喜欢戴什么金戒指呀!金耳环呀!我看咱们这次如果挖出了大金子,干脆打几个大金碗,摆到城里开茶馆,保险来的人很多!”

郝图白了韩二龙一眼:“金子还没有挖多少,牛皮倒吹到天上去了!”

众人大笑。

张梁柱说:“这次咱们上山采金,总归是权宜之计,先积累一些资金,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上山前,我曾到黄金公司打听过,他们说现在这种原始采金方式既浪费人工又浪费资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为了尽快让咱们山区农民脱贫致富。县上正在给省上写报告,准备要一笔贷款造一艘现代化的采金船。到时候,咱这江河源头真的就变成了黄金之国喽!说不定,咱们也可以当上采金工人!”

尕五子说:“听说美国的西部淘金热,造成了几座摩天城;咱们也是在中国的西部淘金,就不能造几座中国的摩天城?”

众人哄笑。

张梁柱说:“咱们这中国西部,表面上好象是穷乡僻壤,荒原大漠,其实是真正的金山银海,遍地财富。别的不说,就从这响遍全国的地名上来看吧,咱大西北就有铜川、金川、银川、锡铁山,金银铜铁锡,咱们全占了!”

韩二龙扭嘴嘲讽道:“让张队长这么一吹,神了!”

众人大笑。

牙豁口外,刚啃罢干粮的韩发财和他带领的砂娃们背好行李,准备出发。

忽然远处那边隐约响起枪声。

韩发财疑神疑鬼地对红杏说:“他娘的!山口那边会不会有抢金子的土匪?”

红杏摇摇头:“不会吧?大白天谁敢拦路抢劫?”

韩发财:“那为什么有枪声?”

红杏:“说不定有人打猎!”

韩发财诡秘地向红杏眨眨眼睛:“也好!咱就趁这当口把他们统统甩掉!”

红杏看一眼跟在后面的几十个疲惫不堪的砂娃,不忍心扔掉他们,说:“这样不好吧?订好契约要送他们到家,这样做,不教人家指脊背吗?”

韩发财抖了抖肩膀上的褡裢,咬着牙说:“再不抓紧扔掉他们,迟早要出大错的!”

红杏瞪着韩发财,以沉默相对。

韩发财突然提高声音喊道:“弟兄们!请大家停一下,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