洧水南岸,张楚军在田臧、李归率领下如潮水般涌向了白虎军。
田臧率军十万正面攻击铁壁军,李归率十万侧面攻击由陷阵军防守的侧翼夯土墙,而原本要配合张楚军作战的五万项家军却按兵不动,不知作何打算。
这支项家军的主将项声,乃项氏家族年轻一辈中,除项羽外唯一一位有勇有谋的大将之才。项梁目前还不愿意彻底暴露实力,故秘密雪藏着项羽这位绝世猛男,仅派项声领军。一则,以项声之能,配合张楚军围歼蒙恬,该是绰绰有余;二则,让项家军小试身手,探探秦军的真实战力,一举两得也。
项声在已经整装待发的大阵前来回踱着步子,他在犹豫,经探子回报,蒙恬明显知道这是一个陷井,却依旧杀奔前来,这其中肯定有诈!这趟浑水,自己到底要不要趟进去呢?眼前形势,秦军背水固守,等于是置身死地,此乃兵家大忌也!蒙恬乃当世名将,不会连这点兵法都不知道。已方三倍于秦军的大军将秦军围堵在淆水边,大好形势就在眼前,机会稍纵即失!为将者,岂能放弃如此战机?项声内心激烈斗争着,犹豫不决……
“兄长,这一仗,我们到底打是不打?一句话!”旁边,副将项冠大声问道。
“如果你是蒙恬,明知有计,你会前来送死吗?”项声沉思片刻,问道。
“当然不会,除非我是傻子!”项冠朗声回道。
“你都不会,蒙恬就更不会了!撤!全军马上撤退!”项声当机立断,挥手下令道。
“将军明智!”突然,数十步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高赞随之传来。
两个将军模样的人在百十人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正是张耳、陈余二人!
“项将军,马上撤军!否则来便不及了!吾苦谏吴广,奈何他一意孤行!如此不听良言,终不是成大事之人,无奈吾等只得来寻将军……”不及走近,张耳便继续大声道。
“原来是二位先生!既如此,二位速速随吾回军江东!”项声惊喜道。
“将军不可回军江东!今日一战,吴广大军必败,将军若是回军江东,则韩魏之地尽归秦军矣!吾认为,将军当退军雍丘,联合陈留武臣大军,拒守鸿沟天险,以待援军。”张耳谏言道。
“先生之言甚是有理!不能让秦军尽得韩魏,便依先生之策行事!传令下去,全军撤离此处,全速东进!”项声喝道。
项声采用张耳之策,丢下不知死活的吴广大军,项家军全速东进,往雍丘的方向开拔而去,同时派加快急马将蒙恬识破计策、吴广必败的消息传回了楚国。
项家军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支头罩怪兽面具、人和马全身都包裹在黑色铁甲里的铁骑大军,出现在了项家军原来所埋伏的位置!世事就是这么巧,项声若再迟疑片刻,那这支项家军便走不了了。
张楚军在田臧、李归二将率领下如漫山遍野的蝗虫,毫无章法,一股脑地往前奔涌着。
距潮水般的张楚军数百步处,铁甲如山的白虎大阵中。蒙恬冷眼望着急于送死的张楚军面色怜悯地摇了摇头,坚定的挥下了原本高举的手臂。
“风——”
“风——”
“风——”
随着秦军那雄壮的呼喝声响起,数万支凌厉的长箭破空而出!
密集的黑色箭翎划破长空,朝着蜂拥的张楚军疾射而去,秦军将士们面色庄重而沉肃,对即将死在这漫天箭雨下的冤魂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惋惜。
第一次大规模与正规秦军作战的张楚军被呼啸而来的漫天箭雨惊呆了!冲锋中的张楚军士卒们身处空地,轻甲无盾的他们躲无可躲,防无可防,脸色刹白地望着空中抱头鼠窜!
此时的他们,只恨地下为什么没有洞,只恨自己为何不能刀枪不入!
此时的他们,才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要贪恋那一点点遥不可及的福贵!
可惜一切都晚了,后悔,来不及了!要恨便恨他们自己的贪婪无度吧……他们本来有机会放下武器好好生活,但是他们没有选择这条路,欲壑难填的贪恋,让他们付出了无法承受的巨大代价——生命!
噗!噗!噗!噗!噗……
无数利箭破肉的声音响起,漫天箭矢彻底淹没了他们的悔与恨,湮灭了他们的憧憬与梦想,留待他们的,只有深深地遗憾,以及他们那翘首以待却注定要绝望的亲人……
大将田臧被亲卫拼死护住,侥幸逃得一命!艰难地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田臧被眼前的惨象吓傻了!
田臧周围,方圆数百步,密密麻麻地插着无数黑色箭翎,除了田臧一人,几乎没有活物!微风扫过……田臧浑身颤抖地望向远方坚如磐石的秦军大营,不可抑制地,他忽然感到一阵阵的绝望……
眼看第二波箭雨又要射到,田臧知道,不能再让士卒这样白白送死了!
“退回去!退回去!给我退回去——”田臧嘶声大吼道。
面对秦军利箭,毫无反抗之力的张楚军士卒早已吓得双腿发软,纷纷傻呆呆地立在原地……当田臧一声令下,士卒们一个个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往自家营盘涌了回去。
可是,不是随便一支军队都能进退有序的,田臧本是好意的撤退令反而惹下了滔天大祸!这一退,后方的张楚军士卒皆以为自家已败,一哄而散地跟随着撤逃的大流,如决堤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汹涌奔腾地往吴广帅旗处涌了过去!
此情此景,让阵前督战的吴广大怒,愤然拔出长剑下令道:“不准后退!给我冲!违者立斩——”
但十数万溃卒铺天盖地涌了回来,战败的恐惧淹没了所有人,乱糟糟中众军士哪里还听得到吴广微弱的呼叫声……溃卒瞬间便淹没了吴广,往自家营盘冲撞而去!
“督战队!给我上——”但见无数溃卒如兔子般从自己身旁逃窜而过,吴广极怒下令。
千余名吴广亲卫闻令冲了上去,疯狂地斩杀着溃逃的士卒们!奈何,溃卒实在太多,吴广若只是收拢溃卒还好,但他的铁血斩杀反而激怒了逃亡的众人,力挽狂澜的本事并不是谁都有的,溃卒呼啸着杀过了吴广所处位置,退回了自家营寨。
待田臧率军退回,只见吴广已经被自家的乱军杀死,大骇!立知事已不可为,与李归略作商量,便尽起剩余的二十余万大军往大本营陈城的方向退去。只要保住这支主力大军,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怜吴广,身为大军主将,却不知兵法,不会审时度势,导致将士离心魂归天外,死得一点都不冤。
保存有生力量,率军退守陈城。田臧的想法是好的,可现实往往很残酷,要从以铁骑为主力的秦军手中逃脱,谈何容易?
张楚军二十余万败军如一条散乱的长龙,拖沓而行,出大营不及数里,便听到震天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大将吴莚率狼骑军出现了,之所以不在张楚军混乱时举军出击,便是不愿意使敌军绝望而作困兽之斗,那样就算能全歼敌军,秦军也要付出不小代价!如果给他们一线逃生的希望,再使铁骑沿途追杀之,那二十余万一心只想逃命的张楚军最终能逃走几个,那就得看吴莚的心情了……
谁知,狼骑还远远的没到眼前,雷骑竟是率先杀了出来!
早就埋伏在半路的雷骑在张猛率领下,有如一把锋利的长刀狠狠地切入了张楚大军半腰,将庞大而混乱的张楚大军拦腰分做了两段!
秦军伏兵突然杀出,早已魂惊胆丧的田臧无心抵抗,带着士卒们亡命地奔逃着!战场上生死各安天命,逃得一个是一个,哪里还能管那被截下来的半数大军!不得不说,张猛胃口很大,一刀切下来这么大一块,您倒是吃得下么……
张猛一点都不担心,若不是大将军蒙恬说了,要一点一点的吃掉敌军,他早在敌军溃退时便率军出击了,让他二十万大军一个都跑不掉!如今自己只截下一半,已经是打了五折,忠实地执行军令了!
狼骑并未作丝毫停顿,一路咬着田臧的屁股大肆砍杀!田臧魂飞魄散,一路绝尘而去,已经快跑得没有了踪影!
再观狼骑身后,那十万被雷骑截下的张楚军没有大将统领,挤挤攘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地手足无措。秦军铁骑在一员铁塔般的大将率领下,如一道大山挡在眼前,令他们打不起一丝一毫进攻的勇气,而秦军只是摆好阵形,也不进攻,这是要闹哪样呢……
现场的气氛诡异无比,十万张楚军就好比一锅热气腾腾、美味无比的肉粥,而雷骑军只是垂涎欲滴地守着这锅美味,似乎是在酝酿着味蕾,又似乎是等人来分享这锅美味?
突然,张楚军中一员小将越众而出,对张猛抱拳道:“这位将军,既不进攻,亦不放我等离去,不知是何用意?”
“啊?难道尔等竟然不知?某在等你们投降啊!”张猛恍然道。其实,张猛是怕一阵冲下来,这十万人又作鸟兽散了,自己雷骑一万五千人,还真不好分兵去追,所以在此等候蒙恬主力大军赶来合围这十万人,包他一个结结实实的饺子。
“哼!非得戏耍我等!今有十万大军在此,将军铁骑虽强,却仅万余,硬拼下来,将军恐怕也讨不得好吧?不若放我等离去,我等当永世感念将军大恩!”那员小将愤愤高声道。
“不若这样,我等单独一战,你若胜得过某手中这柄铁戟,便任你等离去!如若败了,便降了某,如何?”张猛沉声问道。
“这……我倒愿与将军一战,但我并非军中主将,作不得主!”那员小将尴尬道。
“我等愿听将军之令!”张楚军众兵卒尽皆拥护的高喊道。一见有逃生的可能,哪怕只是一点不着边际的希望,那也总比没有好!
“既如此,末将李齐,愿闻将军之名!”那将抱拳朗声道。
“大秦安西将军张猛是也!来人,给他一匹马!”张猛喝道。
张猛与孔刚、庞铁曾经乃是蒙恬手下最勇猛的三员战将,三人中虽以孔刚为最,但张猛与庞铁二人却也是不遑多让,其武力当与英布等人齐平。
张猛乃是重信义,视诺言为生命之人,李齐能战胜张猛,令十万大军逃出生天么?
下章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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