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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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们居然还有两节课。
研究生课程大多数是选修,并且基本上都是写报告做实践不考试,像前两天那种“本科时候”的“熬灯备考”的情况很少,当然这时候上课更少见。
不过我们喜欢这门有关“高级网络原理”的选修课,主讲老师姓刘,刚从国外回来不到两年就筹建了一个新实验室,现在正在准备实验室的国家评估。他的课虽然没有课本,但是讲得内容都是目前国内外最新的技术和进展,相关的数学基础也非常有体系,而不像有些应用课程浅尝辄止。
路上,我们闲聊。
小磊:“如果大学老师都像刘老师这样,咱们国家的大学就有希望了”。
陈晓:“没用的,我们的大学是制度不行;不过,刘老师真的是很少见的这么负责人的,像我大学时候,每个老师都忙着搞项目,没有项目的就外出教课,老师成了商人”。
杨晨:“这还没有什么,现在还有一个趋势就是商人成了教授,著书立说,没看新闻吗?那个谁谁被聘为客座教授”。
我:“似乎现在大学开始转向经世致用了”。
陈晓:“经世致用是好事,应用中的问题推动理论研究的发展,大多科学成就都是如此,像爱因斯坦那样的super牛人毕竟太少了;不过似乎我们的大学走上了另外一条不伦不类的路,经世有限,致用更少,追逐虚名,捞钱才是重点。”
我和小磊,杨晨都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教室的人很多,甚至比选修的学生还多,因为大家都没有课了,诺大个教学楼就这一个上课,课程内容也是大家比较感兴趣的,所有很多没选的同学也过来“蹭课”了。
刘老师给大家讲的正是目前刚刚起步的“协作通信”问题与网络设计,虽然目前我们国家还在使用2G网络,G及CDMA,但是世界上一些国家,例如日本已经在进行3G的试验,可以预计几年后,发达国家的通信网络将进入3G时代;试验室总是领先于市场,协作通信被认为可能是实现更高级别通信的方式,例如4G。这个话题很多工科同学都喜欢,即使是不是学通信的我也很感兴趣,因为其中有很多有趣的数学问题,也要用到很多图论等知识。
我们都很认真地听,压根就没有想到会出意外。
其实刘老师今天的起色开始就很不好,我们以为是穿衣服穿少了,后来他说话有些断续,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当时他正扶着支开的多媒体课桌,给我们说其中原理的一些问题,突然话就停了,整个人就往下倒,胳膊撑了一下,倒下去,把旁边的椅子带倒了。
这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瞬间寂静,续而反应过来,马上有前面的同学跑过去扶他,还有的同学喊:“叫医务室来人把”,还有的说:“打120把”。
有同学跑出去,我和陈晓想去帮忙,但是显然帮忙的人太多了。
已经有同学准备背刘老师去医务室了,很巧的是今天听课的竟然还有医生,准确说是一个当了几年医生然后考研考过来的学生——他很牛,从医学专业考到自动化专业,曾经是我们学校的一段奇谈。
他分开大家走进去检查,然后说:“医务室不行,得120来了”。
之后我们目睹120过来,救护人员把刘老师抬上了车,学校的副院长来了,还有很多老师。院长助理说课程暂停了,不用考试。没有人高兴,而是心里有些遗憾,也为刘老师担心,希望他平安。
之后听到刘老师所领导试验室的学生们谈论他,都是说他太累了,试验室的大小事情都要他来跑,而且还要做学术,经常看到他晚上十二点多才离开办公室,从入秋以来,刘老师的气色就很不好,每次试验室的讨论班,都能看到他吃力的样子。
我们回来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在我们心里,虽然知道现在的大学研究所已经没有多少埋头苦干的人了,但是一旦出现了一个,我们心里是很佩服的。
小磊打破了僵局:“做科研看来真累人阿,看来还是公司好,钱还多”。
杨晨:“是真正做科研比较累人,不过你喜欢就没有关系”。
陈晓:“公司一样,甚至更累,经常有猝死的事情;刘老师这么辛苦,真应该注意一下身体,刚才听人说八成肾衰竭,可真恐怖,基本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我:“好像要换肾”。
陈晓:“咱们现在换肾技术还不行,特别是****不好找,一般都是亲人比较多,祈祷吧,希望下学期还能听到他的课”。
小磊:“再下学期把,怎么也的休养一学期”。
陈晓:“说到底还是老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小磊:“看来下学期得晚上跑步了,锻炼身体”。
陈晓:“要跑就从今天开始,明日复明日,永远跑不了步”。
小磊用手拍陈晓肩膀:“好,那今晚咱们去跑步”。
陈晓摇头:“我可不跑,这么冷,冻坏了手手脚脚可怎么办?”
我们三个狂吐。
宿舍里,班长通知去领春节的车票。于是我们一窝蜂跑过去,一层学生处那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
Lonelycat走出来,沮丧的神情,我就知道他车票没有订到。
他看见我:“别排了,肯定没戏,东北的三趟快车都没有订到”。
我:“你怎么知道,你又不去东北”。
他:“我不去东北,但是有人去阿”。
我:“你不是说嫂夫人另谋高就了?”
他:“你不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订车票这点小活,我还是要帮的”。
我:“我怎么记得你们家那位已经毕业了?”
Lonelycat靠近我,小声说:“难道你不知道世界上有‘假证’这个东西吗?”我当然知道,我们这边还好,有几次去中关村,北大人大那边,路上就有很多人凑上来问:“假证需要吗?”
我:“这东西你也敢弄,小心查出来”。
Lonelycat笑:“放心吧,假证比真的还像,其实不是为了便宜,是希望能买到票,一般学生票都会优先保证的,结果这次失算了”。
我:“那怎么办?你不应该买快车,像我买个普快,肯定能买到的”。
Lonelycat:“你老强,受的了,我现在都不敢坐普快了”。
杨晨也说:“普快挺乱的,什么人都有”。
小磊:“普快就是绿皮车把?现在好像越来越少了”。
我:“嗯,提速了,有些改成快速车了”,我对Lonelycat说:“还真的,这春运,每次坐完了都脱层皮,好在我家不算远,当初厦大的时候,那真是万水千山总是泪啊”。
Lonelycat点头:“唉,你看看你有没有票,要是没订到,等放票的晚上一块去火车站买吧”。
我:“好,买的话我叫你”。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没错,虽然春运人很多,但是普快还是终于让我订到了一张,小磊和杨晨也都订到了——他们的线路不是很热。
我们正高兴的时候,小磊举着票忽然发现了什么,大叫:“唉,不对啊,时间改了,晚一天啊”。他举着票挤到里面问那位老师:“我的票不对啊,差一天”。
老师头都没有抬:“正常,就不错了,你订票表上钩了那个‘如果订不到允许适当调整’的选项了吧”。
小磊:“钩了阿,怎么会订不到哪?我们那里人又不多”。
老师不再说话。
旁边有同学开导小磊:“你不错了,我的差了三天啊”。
小磊一路上闷闷不乐,杨晨和我说:“你猜,为什么小磊不高兴”。
我抓着小磊胳膊:“因为,小磊不能和北大女友坐一趟了,是不是?”
小磊无奈的点点头:“本来以为一趟车,到时候换一下座位就好了”。
我开导他:“你要这么想啊,你没有订到,没准她也没有订到,你们又碰到一趟车了”。
杨晨:“可能性很少,北大还是好订的,你当初就应该都在北大订,那就好了”。
难不成,这买车票各个学校也有优先级?我不知道,但是这件事最后似乎说明了这一点——小磊的女朋友订到了,呵呵,希望是偶然因素。
2002年1月16日下午
今天Lonelycat拉了一些同学很早就出发了,为了去西客站拼票,我真的默默地祈祷。
不知道什么原因,从中午时候我就头痛,肚子也有点不舒服,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是什么原因?长病需要原因吗?需要吗?不需要吗?
陈晓和小磊出去了,只有杨晨在收拾东西。
我:“不是把,还有十来天,现在就收拾东西?”
杨晨:“错了吧,我不是在收拾我的?”
难道我生病了大脑迟钝?问之:“不是你的?”
杨晨看了我一眼:“你气色不大好,感冒了吧;收拾前女友的,嘿嘿”,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什么。
我恍然大悟:“你们彻底分手了?”
杨晨:“当然了,你说我是不是个失败者?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太弱?”
我叹口气:“没觉得,要那样世界上失败者太多了,你们不合适而已”。
杨晨:“不合适?怎么不合适?唉,我怎么觉得我现在特没劲,说起这个都有点麻木了”。
我:“说明你老了,呵呵,我这是马后炮,你们分了,当然就是不合适”。
杨晨也叹口气:“也是,感情这东西,就那么回事,男人终究要靠事业的”。
我:“你最近真的变化很大,非常平和了,难不成修炼了?”
杨晨哈哈笑:“没有,自己想贝,不过有一次老板找我谈话,那次感触挺深的,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就跳出来了。”
我:“所谓,闲庭信步,笑看云卷云舒”。
杨晨:“错了,那是隐士,应该是,重整旗鼓,争霸江湖”。
我点点头,争霸江湖?汗,我怎么这个想法不那么强烈?看来没有太大的进取心阿,感觉就像自己就像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一想到令狐冲,就会想到他痴恋小师妹岳灵珊,小师妹?我也曾经深爱我的小师妹阿默阿,心里竟然有些触痛,也许长病了,顺带情商都脆弱了。
杨晨帮我打了一份饭上来,然后自己拿起背包,要出去。
我:“不是把,你要流云送过去?”其实我心里在想,干嘛不直接给陈鹏?那不是很省事?不过最近很少看到陈鹏,只是考试时候来去匆匆,惊鸿一瞥而已。
杨晨点点头:“嗯,她都不敢见我了,不过我的去一趟,请人吃饭”。
我:“仲夏?”
杨晨又点头:“嗯,那个PPT和动画做的漂亮吧?”仲夏帮杨晨作了展示论文的PPT还“创造性”的把那个学术模型用动画展示了出来,我们都看过,很漂亮也很创意。
我竖起了大拇指:“很漂亮”。
我猛喝热水,冲了一包从厦门带来的夏桑菊,出了一身汗,感觉好多了。肚子没有多大感觉了,然后开始吃饭。
猛然间,手机短信,竟然是莉姐:“我一会把上次桌椅的钱给你,你在地铁门口等我把”。
我一愣,回复:“没有多少钱,不用了阿”。
她:“少废话,让你等就等贝,再有三站就到了”。
可是我真不想起来,我更想躺在床上看书。没办法,穿衣服,迅速跑下去。
地铁口,工作人员拦住我:“请买票”。
我往后退了一下:“我等人”。
这时候莉姐下车了,沿着台阶走上来,我心里犹豫,我根本没有想要这个女孩的钱啊。
莉姐和工作人员说:“我送个东西,不出站,马上下来”。
她隔着隔离软带,把钱递给我,我不接,说:“哎呀,真的不要,真不要”。
莉姐今天个性十足:“怎么不要,给你就给你,拿着”。
我:“桌子椅子就当我送你了啊”。
莉姐:“送我?哪有送桌子椅子的,你真笨蛋,不要钱你又干嘛跑下来,快给你”。
我挠脑袋,怎么就笨蛋成了我的外号?回答:“下来看看你贝”。
莉姐来抓我衣服,我本能一躲,她仿佛有些生气了:“不要算了,下次再要没机会了,我走了”。
我有点发愣,等到她下了两阶台阶,才冒出一句:“你着急回去有事啊?”
莉姐回头:“没有,难不成让我陪一会你这笨蛋?”
我狂汗,偷眼一看,检票的阿姨冲我“冷笑”。
我咬着牙,点点头,嗯了一声,说:“算是吧”。
莉姐眉毛一挑,眉头一蹙,仿佛在思考什么,然后老大不愿意的说:“好吧,我今天做点好事”。
出站来,我问莉姐:“现在你下班越来越早了,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
莉姐:“年底,别的部门忙,我们不忙了;这么早,我当然没有吃饭,本来打算回家自己做饭的”。
我:“你那里能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