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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察智精选(1)

得情卷

唐朝某御史

【原文】李靖为岐州刺史,或告其谋反,高祖命一御史案之。御史知其诬罔,边批:此御史恨失其名。请与告事者偕。行数驿,诈称失去原状,惊惧异常,鞭挞行典,乃祈求告事者别疏一状。比验,与原状不同,即日还以闻。高祖大惊,告事者伏诛。

【译文】李靖任岐州刺史时,有人告他谋反。

唐高祖李渊命令一位御史来审判〔此御史恨失其名〕,御史知道李靖是被诬告的,就请求和原告同行。

走过几个驿站后,御史假装原状丢了,非常恐惧,鞭打随行的官吏,于是请求原告再另外写一张状子。然后拿来和原状比对,内容果然大不相同,当天就回京师报告结果。

唐高祖大惊,而原告则因诬告而被判死罪。

张楚金

【原文】湖州佐史江琛,取刺史裴光书,割取其字,合成文理,诈为与徐敬业反书,以告。差御史往推之,款云:“书是光书,语非光语”。前后三使并不能决。则天令张楚金劾之,仍如前款。楚金忧懑,仰卧西窗,日光穿透,因取反书向日视之,其书乃是补葺而成。因唤州官俱集,索一瓮水,令琛取书投水中,字字解散。琛叩头伏罪。

【译文】唐朝湖州佐使江琛,将刺史裴光的信,割取信中的文字,组合成文,诈称裴光与徐敬业谋反而提出告诉。

武则天(唐高宗的皇后,名曌,高宗崩殂之后,称帝,国号周)派御史去推断,都回复说:“信是裴光的笔迹,词句却不是裴光的文词。”

前后派三个人都不能决断。

武则天命令张楚金再去调查,还是查不出实情。

张楚金非常忧虑,仰卧在西窗下,日光透过窗子射进来,于是拿出信对着阳光看,才看出信都是修剪缀补而成的。因而把州官一起请来,要一瓮水,命令江琛把信投入水中,信纸果然一字一字地散开,江琛才叩头认罪。

崔思竞

【原文】崔思竞,则天朝或告其再从兄宣谋反,付御史张行岌按之。告者先诱藏宣妾,而云:“妾将发其谋,宣乃杀之,投尸洛水。”行岌按,略无状。则天怒,令重按,奏如初。则天怒曰:“崔宣若实曾杀妾,反状自明矣。不获妾,如何自雪?”行岌惧,逼思竞访妾。思竞乃于中桥南北多置钱帛,募匿妾者。数日略无所闻,而其家每窃议事,则告者辄知之。思竞揣家中有同谋者,乃佯谓宣妻曰:“须绢三百匹,雇刺客杀告者”,而侵晨伏于台前。宣家有馆客,姓舒,婺州人,为宣家服役,边批:便非端士。宣委之同于子弟。须臾见其人至台,赂阍人以通于告者,告者遂称“崔家欲刺我”。思竞要馆客于天津桥,骂曰:“无赖险獠,崔家破家,必引汝同谋,何路自雪!汝幸能出崔家妾,我遗汝五百缣,归乡足成百年之业;不然,亦杀汝必矣!”其人悔谢,乃引至告者之家,搜获其妾,宣乃得免。

一个馆客尚然,彼食客三千者何如哉!虽然,鸡鸣狗盗,因时效用则有之,皆非甘为服役者也,故相士以廉耻为重。

【译文】武则天时,有人告崔思竞的堂兄崔宣谋反,当时交付御史张行岌审判。原告先引诱崔宣的姨太太,把她藏匿起来,反而说崔宣因为小老婆要举发他的阴谋而杀害她,尸体投入洛水。张行岌审判没有结果。

武则天很生气,命令他重新再审,回复依旧。

武则天大怒,说:“崔宣如果真的杀死姨太太,谋反的实情自然明显,没有找到他的姨太太,怎么使案情明朗呢?”

张行岌害怕,逼着崔思竞去找。崔思竞在中桥南北张贴,悬赏藏匿崔宣姨太太的人,好多天都没有结果,而崔宣家每天私下讨论的事,原告往往知道。

崔思竞猜想家中一定有内奸,就假装对崔宣的妻子说:“准备二百匹绢,我要去雇刺客杀原告。”

然后在清晨埋伏于门前高台。

崔宣家有个寄宿的客人,姓舒,婺州人,为崔宣家服役,崔宣待他如同子弟。不久,崔思竞看见这个人走到门前,贿赂看门的人去通报原告,崔思竞一路跟踪到原告家,听见原告说:“崔家要刺杀我。”

崔思竞拉着舒姓客人至天津桥,在桥上大骂道:“无赖阴险的家伙,崔家要是被抄家,也一定拉你作同谋,你哪有办法洗清罪过。你最好交出崔家的姨太太,我可以送你五百匹缣,回乡去足以建立百年的事业,不然一定杀了你。”

舒姓客人后悔谢罪,就带领崔思竞去原告家,搜出崔宣的姨太太,崔宣因而无罪。

〔梦龙评〕一个寄宿的客人尚且如此,那些有三千食客的人怎么办呢?虽然鸡鸣狗盗,在适当的时机可能有用,但都不是甘心效劳的人,所以鉴别人才以廉耻为重。

边郎中

【原文】开封屠子胡妇,行素不洁,夫及舅姑日加笞骂。一日,出汲不归,胡诉之官。适安业坊申有妇尸在眢井中者,官司召胡认之,曰:“吾妇一足无小指,此尸指全,非也。”妇父素恨胡,乃抚尸哭曰:“此吾女也!久失爱于舅姑,是必挞死,投井中以逃罪耳!”时天暑,经二三日,尸已溃,有司权瘗城下。下胡狱,不胜掠治,遂诬服。宋法:岁遣使审覆诸路刑狱。是岁,刑部郎中边某,一视成案,即知冤滥,曰:“是妇必不死!”宣抚使安文玉执不肯改,乃令人遍阅城门所揭诸人捕亡文字,中有贾胡逃婢一人,其物色与尸同,所寓正眢井处也。贾胡已他适矣。于是使人监故瘗尸者,令起原尸。瘗者出曹门,涉河东岸,指一新冢曰:“此是也。”发之,乃一男子尸。边曰:“埋时盛夏,河水方涨。此辈病涉,弃尸水中矣。男子以青须巾总发,必江淮新子无疑。”讯之果然。安心知其冤,犹以未获逃妇,不肯释。会开封故吏除洺州,一仆于迓妓中得胡氏妇,问之,乃出汲时淫奔于人,转娼家。其事乃白。

【译文】开封胡姓屠夫的妻子,向来不守贞洁,丈夫及公婆天天打她骂她。有一天,她出去汲水后就没有回家,胡家就到官府告诉,刚好安业坊中有一具妇尸在废井中,官府便召胡屠夫去认尸,胡屠夫说:“我的妻子有一脚没有小指,这具尸体脚趾齐全,不是我的妻子。”

胡妻的父亲向来恨胡屠夫,就抚着尸体说:“这是我的女儿,久失公婆的宠爱,一定是被打死后投入井中以逃罪。”

当时天气炎热,经过两三天后,尸体已经溃烂。官府派人把它埋在城下,将胡姓屠夫关进监狱,胡某受不了刑求,于是认罪,成为冤狱。

宋朝法律规定,每年都要派特使复审各路的刑案。这一年,刑部郎中边某一看到这个案子,立即知道是冤狱。他说:“这个妇人一定没死。”

宣抚使安文玉坚持不肯改判,于是边郎中派人去查看城门所贴的寻人启事。其中有一则是外国商人寻找逃婢一人,所说的特征和尸体相同,而住所也正在废井附近,但是那名外国商人已经搬走了。

边郎中于是派人去找埋尸的人,命令他挖出原来的尸体。埋尸者走出曹门,涉水渡河到东岸,指着一个新坟说:“这个就是了。”

挖开一看,却是一具男尸。

边郎中说:“埋尸的时候是夏天,河水上涨,这些人怕涉水,就把尸体丢弃水中,用青巾整束头发的男子,一定是江淮间的新胡虏。”

一问,果然如此。

安文玉这时已经知道胡姓屠夫是冤枉的,但因为没有找到逃妇,还是不肯释放犯人。正逢前任开封官吏调到洛州,一个仆人在狎妓时看到屠夫的妻子胡氏,问她,说是出去汲水时和人私奔,转到妓院,这件事才真相大白。

李崇

【原文】定州流人解庆宾兄弟坐事,俱徙扬州。弟思安背役亡归,庆宾惧后役追责,规绝名贯,乃认城外死尸,诈称其弟为人所杀。迎归殡葬。颇类思安,见者莫辩。又有女巫杨氏,自云见鬼,说思安被害之苦、饥渴之意。庆宾又诬疑同军兵苏显甫、李盖等所杀。经州讼之,二人不胜楚毒,各诬服。狱将决,李崇疑而停之,密遣二人非州内所识者,伪从外来,诣庆宾告曰:“仆住北州,比有一人见过,寄宿。夜中共语,疑其有异,便即诘问,乃云是流兵背役,姓解字思安。时欲送官,苦见求,及称‘有兄庆宾,今住扬州相国城内,嫂姓徐,君脱矜愍为往告报,见申委曲,家兄闻此,必相重报。今但见质,若往不获,送官何晚?’边批:说得活似。是故相造。君欲见顾几何?当放令弟。若其不信,可现随看之。”庆宾怅然失色,求其少停。此人具以报崇,摄庆宾问之,引伏。因问盖等,乃云自诬。数日之间,思安亦为人缚送。崇召女巫视之,鞭笞一百。

【译文】定州有两兄弟解庆宾、解思安,一同犯罪被判刑流放扬州。弟弟解思安中途逃亡,解庆宾怕被追究责任,就认城外的死尸,诈称是弟弟为人杀害,迎回安葬。死尸的模样很像解思安,见到的人都无法分辨。

此外,哥哥解庆宾又说女巫杨氏亲眼见到解思安变成鬼,告诉她被害的痛苦,受饥渴的情形。解庆宾又假装怀疑同军的苏显甫、李盖是凶手,向州官提出告诉,苏、李两人因受不了毒打而认罪。

案情将作判决时,李崇怀疑而不作判决,秘密派遣两个大家不认识的人,假装从外地来,拜访解庆宾说:

“我们从北方来,当时有一个人,经过我们寄宿处,夜里一起谈话,我们看他神情有异,便质问他,他说是流放的逃兵,姓解名思安。当时我们想把他送到官府,他苦苦哀求,说他有个哥哥庆宾〔说得活灵活现〕,现在住在扬州相国城内,嫂嫂姓徐,希望我们同情他,替他来向你报告,以洗清他的委屈。他说你听到后,一定重重地报答我们。现在他自愿当人质,如果我们找不到你,再送官府不晚。你照顾我们一些,就释放令弟。如果不信,可以跟我们去看他。”

解庆宾怅然失色,求他们稍作停留。

两人就把实情报告李崇,带着解庆宾来盘问,解庆宾伏首认罪。又询问李盖等人,都说是受不了逼供而认罪。几天之后,解思安也被缚绑送到。李崇找女巫杨氏来,鞭打她一百杖。

欧阳晔

【原文】欧阳晔治鄂州,民有争舟相殴至死者,狱久不决。晔自临其狱,出囚坐庭中,出其桎梏而饮食。讫,悉劳而还之狱,独留一人于庭,留者色动惶顾。公曰:“杀人者,汝也!”囚不知所以。曰:“吾观食者皆以右手持匕,而汝独以左。今死者伤在右肋,此汝杀之明验也!”囚涕泣服罪。

【译文】宋朝人欧阳晔(字日华)治理鄂州政事时,有州民为争船互殴而死,案子悬了很久没有判决。欧阳晔亲自到监狱,把囚犯带出来,让他们坐在大厅中,除去他们的手铐与脚镣,给他们吃完食物,善加慰问后再送回监狱,只留一个人在大厅上,这个人显得很惶恐不安。

欧阳晔说:“杀人的是你。”

这个人不承认,欧阳晔说:“我观察饮食的人都使用右手,只有你是用左手,被杀的人伤在右边胸部,这就是你杀人的明证。”

这个人才哭着认罪。

尹见心

【原文】民有利侄之富者,醉而拉杀之于家。其长男与妻相恶,欲借奸名并除之,乃操刃入室,斩妇首,并取拉杀者之首以报官。时知县尹见心方于二十里外迎上官,闻报时夜已三鼓。见心从灯下视其首,一首皮肉上缩,一首不然,即诘之曰:“两人是一时杀否?”答曰:“然。”曰:“妇有子女乎。”曰:“有一女方数岁。”见心曰:“汝且寄狱,俟旦鞫之。”别发一票,速取某女来。女至,则携入衙,以果食之,好言细问,竟得其情。父子服罪。

【译文】有个人贪得侄儿的财富,趁侄儿喝醉酒时将他杀死。他的长子与媳妇不睦,想假装自己的太太与那被父亲杀死的表兄弟通奸,就趁机拿着刀子进入卧室,斩下妻子的首级,连同被父亲杀死的表兄弟的首级去报告官府。

当时的知县尹见心正在二十里外迎接上司,听到报告时已半夜三更。

尹见心在灯下观察首级,一个皮肉已经上缩,一个没有。于是问报案的长子说:“这两个人是同时杀的吗?”

回答说:“是的。”

尹见心问:“你和你太太有子女吗?”

“有一个女儿,才几岁。”

尹见心说:“你暂且留在监狱,等天亮以后再查办。”

尹见心立即派人将他的女儿带来。女孩来到后带入衙门,尹见心给她糖果吃,很和善而详细地问她,才了解实情,于是父子都伏首认罪。

王佐

【原文】王佐守平江,政声第一,尤长听讼。小民告捕进士郑安国酒。佐问之,郑曰:“非不知冒刑宪,老母饮药,必酒之无灰者。”佐怜其孝,放去,复问:“酒藏床脚笈中,告者何以知之?岂有出入而家者乎?抑而奴婢有出入者乎?”以幼婢对。追至前得与民奸状,皆仗脊遣。闻者称快。

【译文】王佐任平江太守时,在政坛上声望很高,最擅长审判诉讼案件。有一个百姓报告说捉到进士郑安国造酒。

王佐问郑安国,郑安国说:“不是故意冒犯法令,只是老母吃药必须清酒。”

王佐同情郑安国的孝心,就放他走,但是又问他:“酒藏在床脚的箱子里,告你的人怎么会知道,难道有人在你家出入?还是有奴婢出入呢?”

郑安国回答有小奴婢进去。

追究结果,查到小奴婢与原告狼狈为奸,于是将两人处以杖刑,听到的人都叫好。

殷云霁

【原文】正德中,殷云霁,字近夫,知清江。县民朱铠死于文庙西庑中,莫知杀之者。忽得匿名书,曰:“杀铠者某也。”某系素仇,众谓不诬。云霁曰:“此嫁贼以缓治也。”问左右:“与铠狎者谁?”对曰:“胥姚。”云霁乃集群胥于堂,曰:“吾欲写书,各呈若字。”有姚明者,字类匿名书,诘之曰:“尔何杀铠?”明大惊曰:“铠将贩于苏,独吾侯之,利其赀,故杀之耳。”

【译文】明武宗正德年间,殷云霁(寿张人,字近夫)任清江知县,县民朱铠死于文庙西边廊下,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有一封匿名信,说:“杀死朱铠的是某人。”

某人和朱铠有旧仇,大家都认为很可能是他。

殷云霁说:“这是真凶嫁祸他人,要误导我们的调查。朱铠左邻右舍谁和他较亲近?”

都回答说:“姚姓属吏。”

殷云霁就将所有属吏聚集于公堂说:“我需要一个字写得好的人,各呈上你们的字。”

属吏之中,姚明的字最像匿名信的笔迹。殷云霁就问他:“为什么杀朱铠?”

姚明大惊,只好招认说:“朱铠将到苏州做生意,我因贪图他的财物,所以杀他。”

周纡

【原文】周纡为召陵侯相。廷掾惮纡严明,欲损其威。侵晨,取死人断手足,立寺门。纡闻辄往,至死人边,若与共语状,阴察视口眼有稻芒,乃密问守门人曰:“夕谁载藁入城者?”门者对:“唯有廷掾耳。”乃收廷掾,拷问具服。后人莫敢欺者。

【译文】周纡任召陵侯家相时,廷掾怕周纡严明,想挫他的威严,就在清晨时把一个死人斩断手足,放在寺门。

周纡知道后立即前往,走到死人身边,好像和死人讲话,暗地观察死人,结果在口眼处发现稻芒,就秘密问守门人说:“昨晚有谁载干草入城的?”

守门人说:“只有廷掾而已。”

周纡就收押廷掾拷问,廷掾只好认罪,从此没有人敢再欺骗周纡。

高子业

【原文】高子业初任代州守,有诸生江槔与邻人争宅址。将哄,阴刃族人江孜等,匿二尸图诬邻人。邻人知,不敢哄,全畀以宅,槔埋尸室中。数年,槔兄千户楫枉杀其妻,槔嗾妻家讼楫,并诬楫杀孜事,楫拷死,无后,与弟槃重袭楫职。讼上监司台,付子业再鞫。业问槔以孜等尸所在,槔对曰:“楫杀孜埋尸其室,不知所在。”曰:“楫何事杀孜?”槔愕然,对曰:“为槔争宅址。”曰:“尔与同宅居乎?”对曰:“异居。”曰:“为尔争宅址,杀人埋尸己室,有斯理乎?”问吏曰:“搜尸槔室否?”对曰:“未也。”乃命搜槔室,掘地得二尸于槔居所,刃迹宛然。槔服罪。州人曰:“十年冤狱,一旦得雪!”州豪吴世杰诬族人吴世江奸盗,拷掠死二十余命。世江更数冬不死,子业覆狱牍,问曰:“盗赃布裙一,谷数斛;世江有田若庐,富而行劫,何也?”世杰曰:“贼饵色。”即呼奸妇问之曰:“盗奸若何?”对曰:“奸也。”“何时?”曰:“夜。”曰:“夜奸何得识贼名?”对曰:“世杰教我贼名。”世杰遂伏诬杀人罪。

【译文】高子业初任代州太守时,有秀才江槔和邻人争夺住屋,几乎发生殴斗。江槔暗中杀死族人江孜等两人,把尸体藏匿起来,准备诬害邻人,邻人知情因而不敢和他殴斗,把住屋都给江槔,江槔就将尸体埋在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