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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酒中仙

七月百花繁,霜花始盛开。

锦官十里霜花齐开之景,艳绝天下,被誉为天下十名景之一。

霜花有单层三瓣,单层四瓣,双层六瓣,以及双层十二瓣。花瓣约有拇指壳大小,颜色均是雪白。花蕊颜色却有所不同,单层为嫩黄色,双层则是为嫩绿之色,更衬花瓣晶透无暇,因而得名“霜花”。

花开时,十里霜白,黄绿点点,偶有风过,吹落三两花瓣,恍似仙境。

“每每来到霜花道,都得为眼前之景所惊艳。”吴执停住前进的步伐,环顾四周景致,满眼都是写着十足十的赞叹。

“天下十名景之一,果真名不虚传。”纵是素来沉稳的书无寻,也停下了步子,小小的惊叹了一番。

后有仰慕霜花道之景者,于霜花道入口旁一大石上题诗:

七月百花繁,霜花始盛开。瑞雪藏点点,九天落尘寰。

“霜花虽美,却易为战火所摧。”

一道清冷的男声至重重霜花中传至二人耳内,吴执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素衣青衫的男子,绿绳束发,半截茶白面具遮去了大半容貌,右手摇着一把折扇,隐约可见三个潇洒大字“酒中仙”。待来人近了,方才看得更清。这人发根竟是肉眼可见的银白色,皮肤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倒是衬得那张本不太红艳的嘴唇愈发红得耀眼。面具上有着翠竹暗纹,面具下的那双茶色眼瞳,透着洞察世事的清明。

青衫男子上前两步,收起折扇,躬身作揖,言行举止有着三分恭敬:“草民沈云,拜见溍州王。”

书无寻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被誉为江湖百晓生的人,虽说身形瘦弱,看着毫无抵抗能力,偏偏一身淡若春风的气度,举手投足自有风流。面对他这个西决唯一的世袭异姓王,依旧能做到从容不迫,恭敬却不惧怕,不由得生出几分欣赏:“听闻酒中仙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沈不妄也在书无寻的打量间抬起了头,谦逊一笑:“不过江湖同袍谬赞罢了。”

书无寻将目光从沈不妄身上移开,投在不远处的一朵霜花上:“来路上,吴执提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吴执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退了下去,密谋国家大事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沈不妄看了眼自己那挥挥手转身远去的好友,无奈叹气:“想必他说的,尽是好话吧。”

“说客做的挺到位,”书无寻点了点头,转身定定的看着沈不妄,“沈云,如今之势,你以为如何?”

沈云迎上了书无寻的视线:“如今六路诸侯并肩而起,剑指皇城,江州侯得一路农民起义军投靠,自立为王。狄疆王更是聚兵边疆,一旦六路诸侯攻入皇城,狄疆王必定发难,到时内忧外患,夙氏倾覆。大都督与大都护均是身经百战之人,诸侯王在攻下皇城后,已耗损兵力无数,再加利益纠葛,所付出的代价,定非十指可数,再无余力抵抗外敌。届时我等,皆将为之所掳,万里江山,便落入狄疆之手。”

书无寻看着沈不妄的眼睛,幽幽道:“其他诸侯王,多已蠢蠢欲动。”

沈不妄淡淡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越多人加入,只会引起更多的纠纷,白让外敌转了空子。”

书无寻挑了挑眉,不再说话,却是笑得意味深长。

沈不妄知他心中所想,继续道:“所以,收编小势力,结盟大势力,共抗狄疆外扰是当务之急。”

“只怕这些势力首先谋的都是那皇城的位置。”书无寻如实说着。因为,他最初谋的,也是那里。

“那个大势力,并非诸侯王,而是……”沈不妄转身面向了陵安城的方向。

书无寻略一思忖,暗吃一惊,却也明白过来:“太后?”

沈不妄点点头:“先帝膝下众皇子,按着能力来排,永远也轮不上如今的昭灵帝,若非有太后做推手,傀儡皇帝也当不上。”

书无寻听着沈不妄的话,敏锐如他,很快从那平静的语调下,听出了淡淡的嘲讽,和若有似无的……恨意?书无寻为只记得小发现惊了一下,再仔细听去时,却再也听不出其他,也当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沈不妄继续着自己的话语:“太后若只一人,或一般势力,决计不会将昭灵帝推出来登上皇位,自己心安理得的垂帘听政,代掌大权。她背后所握有的力量,不容小觑。”

书无寻的波澜不惊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沉吟片刻,道:“那,依沈云之见,目前应当如何?”

沈不妄郑重开口:“书请战信于隆禧,澄明愿带兵讨伐驻军建业城外三十里的狄疆大军。另,请赐溍州兵权与相邻浛州的兵力代掌权,以及江州兵力调动权。赐吴执掌浛溍二州粮食调动权。”

书无寻眉头一皱,带着几丝疑虑:“江州?”

“不错,”沈不妄看出书无寻的疑虑所在,“江州侯是第一个起兵的,于当时,根本不成气候,轻易便能覆灭。然,隆禧却是在六路诸侯均起兵时,才发兵围剿。再说那一路投靠江州侯的起义军,江州侯随是第一个拥兵自立的,但,兵力虽能与晋阳侯、平安侯这两路反军相抗衡,但和沧州王、平津王、怀安王手中的大军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但,为何他们却是义无反顾的投了他?而隆禧对于这自立为王的江州侯,并未进行过重打压,反而是将众多兵力放在了其他五位诸侯王身上?”

书无寻一点就透,朗声大笑:“哈哈哈,这江湖百晓生果然是知天下大小事啊!”

沈不妄只是保持着三分恭敬的笑意,并不言他。

书无寻很快收敛了些,再次看向陵安城的方向一眼转眼看着沈不妄,眼前这人,自己还想再确认一下,问道:“沈云,你认为,作为谋士最关键的是什么?”

沈不妄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为谋者运筹帷幄之中,而决胜千里之外。战争好比下棋,没有一场是事先布置好了的,熟读兵法只是入门,拥有良好的预测判断能力固然重要,更需要的却是临场应变,这也正是谋士的优劣所在。”

书无寻满意的看着沈不妄,眼中含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书、沈二人在霜花道内谈论许久,吴执不知他们都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在二人走出来时,眼中闪烁的都是信任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