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制的终结(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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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武昌举义(3)

汉阳新军中的党人见武昌光复,兴奋不已,即在胡玉珍的带动下发难响应。11日晚八时许,起义士兵占领了汉阳兵工厂和铁厂,将大炮拖上龟山,在龟山山顶插起十八星旗,设立起义临时指挥部,随即派兵到汉口。

驻汉口的新军第二营闻知武昌、汉阳起义得手,即在代表赵承武等人的率领下在居仁门发难,并与汉阳派来的部队汇合,迅即占领全城。汉口商团这时亦以白布为标记接应义军,商民更是燃放鞭炮以示欢迎。至11月12日清晨,十八星旗亦迎着旭日飘扬在汉口上空。

黎元洪被举为都督后像个泥菩萨

武昌义军虽然一举攻下总督署,但此时军中尚无有威望的统帅。举义之前,本来已推举刘公为都督,刘英为副都督,但武昌光复时刘公在汉口未能渡江过武昌,刘英则远在京山县。起义总指挥蒋翊武避走出城后,众人一时不知他在何处。胡瑛、詹大悲尚在狱中。而在国人中素有威望的同盟会领袖黄兴以及宋教仁、谭人凤此时又尚未到武昌。攻下总督府,众士兵狂欢过后,起义的发动者反倒为难起来。尤其是熊秉坤,他觉得自己和负责起义诸党人都是下层官兵,资历太浅,在军中无威望,难以担重任。但群龙无首,时间一久必生变乱,于是他推举队官、临时总指挥吴兆麟暂为主持。吴兆麟也觉得自己资历不深,连连谦让,要蔡济民筹商主持人,蔡济民便约起义各方面负责人到谘议局会商大计。

11日上午,已激战了一夜的近二十名党人首领陆续赶到了省谘议局会议。蔡济民对众人说:“武昌首义之功,功在诸位同志。目前最要紧的是组织政府,不能这样群龙无首;还必须马上通电全国,呼吁响应;安民告示更非马上发出不可。我们一定要找一个德高望重、为全国所知的人,才能号召天下,免得别人说我们是兵变闹事。”赵振武听了此话,插言说:“我们已经推定了总理和总指挥,怎么办?”蔡济民说:“原来推定的诸人,目下都不在武昌,缓不济急。”于是众人决定派人分头寻找议长汤化龙、副议长张国溶及驻会议员来谘议局会商办法。

议长汤化龙与一些议员被陆续请来后,党人便推举他出任都督。汤化龙的亲家、议员胡瑞霖虑心革命成败尚未可知,从旁代为婉辞说:“目下是军队起来革命,汤议长不便领导,最好在军队中推一有声望的人。”汤化龙见胡瑞霖为自己代辞,担心别人误解,便说:“革命事业,鄙人素表赞成。但此时武昌发难,各省均未知晓,须先通电各省,请一致响应,以助大功告成。此时正是军事时代,兄弟非军人,不知用兵。关于军事,请诸位筹划,兄弟无不尽力帮助。”蔡济民见此,便提议说:“可否推举二十一协统领黎元洪?他军务娴熟,为人厚重,又出过洋,颇有名望,军中职位又数他最高。”议员刘赓藻马上附和说:“此提议甚好。黎协统又是湖北黄陂人,此时尚在城中,如大家愿意找他,我可介绍前往。”众党人听了,均表示赞成。蔡济民即让刘赓藻带他到黄土坡,往黎元洪的参谋刘文吉宅中去问询,但刘家家人告知:“协统本在管带谢国超家,现已去了楚望台。”原来,军代表马荣等率兵一排到处搜寻黎元洪,已在谢宅换上了便衣的黎元洪当时避匿不及,被马荣等人搜到,即被推拥至楚望台去了。蔡、刘等人即赴楚望台,迎黎元洪到谘议局与会,这时会众正在讨论成立军政府事。

黎元洪一到谘议局,众党人就要推举他为军政府鄂军都督,并推举汤化龙为中华民国军政府主席。吴兆麟和蔡济民直言劝说道:“两公深得湖北人望,又为国人所知,出任首要,革命更易成功。”可是黎元洪拒绝不就,说:“此事体重大,务要慎重,我不胜都督之任,请你们另举贤能。”说罢退出会场。张振武见了,说:“黎元洪如此不识抬举,干脆另外找人。”蔡济民却不同意,说:“此刻不过暂时利用黎元洪的名声罢了。”汤化龙等人则建议先将黎元洪安置在楼上议长室,从长议计。

中午,革命党人匆匆吃过午餐后继续会议,这时,党人李翊东仿照东京同盟会预议的文告,写好了一份“中华民国军政府鄂军都督黎布告”,拿来要黎元洪签字。黎元洪被众人拥下楼后,畏缩着不敢接笔,口中说:“莫害我,莫害我!”李翊东见此,即援笔代书一黎字,众人见了,都鼓掌称好,继之分抄多份,将中华民国军政府和鄂军都督黎元洪的安民布告贴出。此布告贴出后,武汉三镇群情激奋,见到者不少人流下了热泪,说汉人从此可扬眉吐气了。

然而黎元洪被推举为都督后,却像个泥菩萨,一连两天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蔡济民、张振武、李翊东等人见此状况,便计议组织参谋部,举十五人任参谋。这时,从汉口新出狱的同盟会员胡瑛等人已来与会。胡瑛谈了同盟会的一些规定,说起义是全国性行动,必须按照同盟会规定行事。众人采纳胡瑛的建议,讨论并议定事项十四条,称中国为中华民国;政体为五族共和;规定国旗为五色,以红、黄、蓝、白、黑代表满汉蒙回藏为一家;以十八星为革命军军旗,代表十八行省;以青天白日满地红为海军军旗。同时,会议决定推吴兆麟为革命军总指挥,军政府暂设参谋、军务、政务、外交等四部,并设立招贤馆招引革命人才。

中华民国军政府以黎元洪名义通电全国

待汉口光复并成立汉口军政分府后,中华民国军政府即电告上海,促居正、黄兴、宋教仁来鄂,并要他们转告孙中山,请从速回国主持大计。继之,谋略处又请汤化龙代拟好了几份告全国的通电,请黎元洪签字,但黎元洪仍然拒签。张振武见黎元洪仍不任事,便对众人说:“黎元洪既不赞成革命,所拟通电尚未发出,不如先将他斩首示众。”蔡济民却说不可,劝阻道:“都督名义归他,事情我们来做,以后不让他自由行动就是。”正说间,蒋翊武回来了,众人均感高兴,蔡济民即与蒋翊武商议,以黎元洪名义通电全国,号召全国即时响应起义,蒋翊武表示同意,他把电文接过来阅看,见其上写道:

粤维我祖轩辕,肇开疆土,奄有中夏,经历代圣哲贤豪之缔造,成兹文明古国。凡吾族今日所依止之山河,所被服之礼教,所享受之文物,何一非我先人心血、颈血之所遗留。故睹城邑宫室,则思古人开土殖民之惠;睹干戈戎马,则思古人保种敌忾之勤;睹典章法制,则思古人贻谋教诫之殷。骏誉华声,世世相承,如一家然。何物满奴,敢乱天纪,挽弓介马,竟履神皋。乃其焚毁书籍,改窜册典;兴文字狱,罗织无辜;秽词妖言,尊曰圣谕;戴仇养贼,谬曰正经。务使人人数典而忘其祖,是其害乃中于人心风俗,不但诛杀已也。彼以其利害相反,不惜倒行逆施,故开知识,则为破其法律;尚武技,则为扰其治安;于是百术欺愚,一意压制,假立宪之美名,行中央集权之实;借举新政之虚说,以为搜刮聚敛之端,而乃日修园陵、治宫寝、赉嬖妾、赏民贼,何一非吾民之膏血?饥民遍野,呼吁弗灵,哀鸿嗷嗷,是谁夺其生产而置之死地?

又日矜其“宁送友邦,勿与华族”之谬见,今日献一地,明日割一城,今日卖矿,明日卖路。吾民或争持,则曰干预政权;曰格杀勿论。甚且举吾自办之路,自集之款,一网而归之官。夫政府本以保民,而反得其害,则奚用其政府为?况乃淫德丑类,有沾华声者也!深望十八行省父老兄弟,戮力共进,相与同仇,还我邦基,雪我国耻,永久建立共和政体,与世界列强并峙于太平洋之上。

蒋翊武阅毕通电后,连连说写得好。蔡济民告诉他说:“这里还有另外拟好的四份电告。一是电告清军中的汉族将士,劝其幡然投归革命,不可徘徊;二是宣布清廷八大罪状:奴役汉人,搜刮汉人,残杀汉人,焚毁书籍八千余种,大兴文字狱,严刑苛虐汉人,以乱伦祸害中原文化,强迫剃发留辫;三是致清廷电,令其投降,不可顽抗;四是电告海内人士,号召海内英雄从速响应。”蒋翊武这时问刘公:“各国驻汉口领事态度如何?军政府还须尽快发出照会,以免列强干涉。”蔡济民听了说:“致汉口各国领事照会也已拟好,其要义是:表示清廷以前与各国签订的所有条约及债务,军政府照旧承担;但凡军政府成立后外国与清廷订立的一切条约及债务,均不承认;保护外人生命财产安全;各国应严守中立,不得支持清政权。”蒋翊武感慨地对蔡济民说:“一夜之间,政权翻覆,谋略处可谓武略文韬,功绩显著。”

蔡济民将四份通电和一份照会发出后,军政府即开始推举参谋、军务、政务、外交四部的正副部长。经推举确定,参谋部以张景良为部长,吴兆麟等副之;军务部以孙武为部长,蒋翊武、张振武等副之;政务部以汤化龙为部长,张知本副之;外交部以胡瑛为部长,王正廷副之。各部部长人选推定后,参谋部和军务部即着手统编军队,决定成立革命军五协,又任命了各协协统:吴兆麟为第一协协统;杜锡钧为第二协协统;陈炳荣为第三协协统;张廷辅为第四协协统;熊秉坤为第五协协统。统编军队后,军务部部长孙武又规定,凡在事官兵人等,左臂悉缚以二三寸宽之白布,上写兴汉灭满四字,并揭示其机关职衔,以资识别。

剪掉发辫,革命了

这时,副部长蒋翊武也向各部部长提议:以军政府名义号召全体官兵剪发,以表示与满清决裂。他提议过后,即带头剪掉了救过自己性命的辫子。蒋翊武的这一提议和举动博得大家的一致赞同,于是军政府的任事员一个个剪去了发辫。革命党人剪掉发辫后,立即倡议武汉三镇市民全都剪发。倡议发出后,各城门通衢都有人强劝人剪发,谓无论何色人,皆须剪掉发辫,否决就是甘为满奴。过往市民见了,纷纷上前,请持剪刀者为自己剪去发辫。

蒋翊武见众党人都剪掉了发辫,特地邀蔡济民与自己一起上楼劝请黎元洪剪去发辫,以迫使他出任都督。上楼后,蔡济民恭恭敬敬地对黎元洪说:“请都督剪掉发辫,好走马上任。”黎元洪不明二人的意图,害怕党人主张“留发不留头”,借机杀掉自己,便连忙表示愿意将发辫剪掉。蒋、蔡二人见黎元洪同意剪发,立刻叫人请剃头匠来将黎元洪的发辫剪掉,并剃了个光头。黎元洪剃头后,蔡济民抚摸着他的头开玩笑说:“都督好象个罗汉。”黎元洪对着镜子照了照,见自己头上根发不留,苦笑着说:“有点似弥勒佛。”众人听了大笑,说都督革命了,于是挂起鞭炮燃放,以示庆贺。

众人燃鞭炮庆贺之际,胡瑛前来相告:军政府外交人员至汉口送达照会后,各国领事均感安心,纷纷电告其驻北京公使,表示在此事变中不加干涉。蔡济民等人听了,心中顿时一轻。原来湖广总督瑞瀓逃离武昌后,即从舰上派员到汉口请各国领事援助,声言革命党举义是义和团复起,要洋人炮击民军。德国领事冯特不知真情,准备答应瑞瀓的请求。

10月11日各国领事团会商时,冯特率先提出要炮击义军,采取干涉政策,不使蔓延以致难于收拾。众领事听他说明缘由后都打算采纳他的意见,以防义和团在华中地区再起,威胁自己的生存。然而,法国领事罗菲却坚决反对。罗菲在巴黎时就曾与孙中山相识,并与之友好,算是旧交,他深知孙中山所倡革命的内容。正好当天刘公草拟了一份布告,署名为中华民国军政府大总统孙中山。罗菲得到这份布告后,便带在身边。当冯特力主炮轰武昌的义和团时,罗菲即驳斥说:“此言不确,我方才得到报告,武昌已建立中华民国军政府,并布告大总统为孙中山。孙中山是我的老朋友。此人所言,主张共和政体,甚有规模,怎能当义和团对待?”冯特不相信,罗菲便出示布告,并引证孙中山往日的言行,劝解说:“孙中山的革命党,是以改良政治为目的,决非无意识之暴动,不能与义和团一例看待,横加干涉。”英领事葛福、俄领事敖康夫及美国等国领事听了罗菲的解释,都主张不加干涉而守中立。瑞瀓见洋人不与相助,只得乘舰偷偷逃往上海。但冯特事后还有些不放心,及汉口光复后,见革命军果然举止文明,秋毫无犯,备至保护各国侨民生命财产,侨民和各国领事颇具好感,才知武昌革命军与义和团有根本区别。

革命军祭天誓师

汤化龙、胡瑞霖等见武汉三镇业已光复,革命已成气象;而名为鄂军都督的黎元洪却处于被看守地位,革命党人则在背后操纵军政府实权,便再三前往劝说请他出任都督。

最后一次劝说时,黎元洪心有所动,勉强同意。他对汤化龙说:“也好,我既被党人推为都督,谅日后亦无法推脱背叛朝廷的罪责,不如索性将都督大权掌握起来。况现在身为军政府都督,竟还受手下人的轻侮,并无半点权威,更有失体面。”

汤化龙忙问党人如何轻侮了他,黎元洪生气地说:“昨日公将起草好的《中华民国军政府暂行条例》交我过目,我读罢对条例连声称妙。不意你走后,看守我的党人以为我与公暗通信息,竟将条例拿走扔进字纸篓,我实感耻辱。”

汤化龙听了,转身看了看门外,见无人监视,便附在黎元洪耳边密语,告之党人张振武等对他的态度,警示他若再不出任都督将有性命之虞,为党人所杀。黎元洪听了大惊,即决定马上出任都督,并请汤化龙相助,说:“我以武人不习民事,革命又起仓卒,其中多非我所素识。公等该乡中优秀分子,若要我做都督,务望出而相助,可有为我树立权威的良策?”

汤化龙听了大喜过望,即献计说:“黎公若出山,务使党人举行祭天大典,以昭倚重。”

黎元洪当即表示同意。

于是汤化龙便邀人一起向军政府各部要人游说:“武昌起义乃汤武革命,应顺天应人,没有隆重仪式,何以昭示光复大义?故应设坛祭天,并祀列祖列宗,由黎协统主祭,这样他任都督就有权威。”蔡济民等人听了,觉得只要黎元洪能真心出任都督,此议可行。这时,同盟会员居正与谭人凤从上海赶来武昌,听了汤化龙的主张亦表同意。居正说:“主帅徒拥虚名,无以整肃三军。设坛场,具礼仪,请都督誓师,明白宣布,愿负复兴讨虏之责,使其与满清决绝,而安心为国谋,此实为良策。”于是谋略处便差人组织祭天之事,并请汤化龙劝说黎元洪主祭。汤化龙却因居正新从上海来,在湖北革命党人中极有人望,便要居正出面去劝说。而当居正去劝说黎元洪请他主持祭天时,黎元洪爽快地一口应承下来。

10月17日,军政府在阅马厂筑坛祭天誓师,由都督黎元洪主祭。只见坛前燎火熊熊,坛上设轩辕黄帝灵位,灵前设香案,陈玄酒,两侧高悬十八星旗,鼓乐声中,黎元洪由汤化龙和胡霖瑞引导行礼,由谭人凤授旗授剑。授旗、剑仪式过后,众请居正演说革命意义。居正演说完毕后,都督黎元洪接着跪读祝文,当众人听他读到“元洪投袂而起,以承天庥,以数十年群力群策呼号流血所不得者,得于一日,此岂人力所能及哉”等语时,皆击节欢呼。祝文读毕后,读祝官即宣读誓师词,黎元洪率众人一起跟着宣誓。宣誓毕,三军举枪,三呼万岁。最后,军政府主席汤化龙宣读祭天地及列祖列宗文,气氛庄严肃穆。

黎元洪主持祭天大典后,革命军士气大振。为了取得广大民众的拥护,军政府又颁布了一系列政策、法令,以安定社会秩序,整顿财政,稳定金融、保护工商业;同时废除苛捐杂税,实行低薪制,改革司法制度,革除社会陋习。军政府的这些改革,使武汉三镇市民心悦诚服,拥护革命的热情空前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