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制的终结(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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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扶清灭洋义和团(2)

比之北京的义和团,天津的义和团声势更为浩大。各团拳民总数加起来不下五万,其组织更为缜密。至5月前后,天津城内外已先后设有三百余坛口,出名的有西关街德胜殿王荫荣的坎字团总坛口,西郊高家庄刘呈祥的乾字团总坛口,大南河村韩以礼的乾字团总坛口,杨柳青刘得胜的坎字团总坛口,于庄子滕德生的建字团总坛口,三义庙杨寿臣兄弟的乾字团总坛口,吕祖堂曹福田的乾字团总坛口及大佛寺王成德的乾字团总坛口。这些坛口中,以坎字团名声最响。坎字团的首领是张德成。张德成是直隶新城县赵张村人,自幼以操船为业,睚年四十出头。早在4月间,当直隶总督裕禄在天津下令查禁一些行为不径的义和团时,张德成却差人在天津县城里贴出了《只因鬼子闹中原》的揭帖。揭帖道:

神助拳,义和团,只因鬼子闹中原。

不下雨,地发干,全是教堂遮住天。

神发怒,佛发烦,一同下山把道传。

非是邪,非白莲,独念咒语说真言。

升黄表,焚香烟,请来各等众神仙。

神出洞,仙下山,附着人体把拳传。

兵法艺,都学全,要平鬼子不费难。

拆铁路,拔电杆,紧急毁坏火轮船。

大法国,心胆寒,英美德俄势肖然。

洋鬼子,全平完,大清一统太平年。

此揭帖一出,迅速传遍了天津,市民对之争相传说,且多赞语。总督裕禄见义和团要护清灭洋,转而心喜,便撤回了查禁令。其他各坛的祖师见此,立即派人来将此揭帖抄了去,令其团民背得滚瓜烂熟。张德成则借此揭帖名声大噪。后来,他率领七千团民进驻天津城内,在小宜门设立总坛口。数万练拳习武的团民云集天津后,专门与洋人作对。他们还放火烧毁了几处洋人的教堂,吓得洋人不敢随便出门。及至后来,城内的洋人索性都搬到租界住去了,以致再也难见到一个洋人。

义和团在天津兴起不久,红灯照也接着出现了。

红灯照是由天津本地人林黑儿发起的。林黑儿本是船户李有的长媳,因公公触犯洋人被捕入狱,故她十分恨洋人。在坎字团祖师张德成支持下,林黑儿发起在天津城沿侯家后运河设立了红灯照坛口。她自称黄莲圣母,其小姑是她的得力助手,称三仙姑。

林黑儿设坛后,许多年轻女子闻讯,不顾父母的禁止,纷纷来拜坛练习红灯照。红灯照的女子浑身穿红,挽双丫髻,稍长者盘高髻。她们练习时,左手持红灯,右手持红巾与红色折叠扇。红灯照在天津城一起,城里城外的人都以神秘之色谈论着。

一天,一位年约三十多岁的教书先生模样的人,对看红灯照揭帖的市民说:“你们可还记得,甲午年打仗时,适逢北乡挖支河,从河心泥下三尺处挖出一残碑么?”

几位看揭帖的市民说:“如何不记得?那挖出的碑,上面的字已被浸蚀,惟二十字可读:‘这苦不算苦,二四加一五,红灯照满街,那时才算苦。’但不知这二十字是何意。”

这教书先生说:“凡人当然不知道。这二十字,是谶语,也是天机;当时令人莫明其妙,今日红灯照满街了,才算是明白了。”

这几位市民问:“红灯照真的法力无边?”

教书先生严肃地说:“怎么不是?红灯照由一老仙姑授法,集闺女环侍左右,七七四十九天,法术即可学成,称大师姐,又转教其她女子。学法成后,大师姐用扇子自扇,渐起渐高,直升至云端,化为明星,晶光闪闪,或上或下,或近或远,或团聚如联珠,或逶迤如贯鱼。这种景象,夜晚上屋顶即可观到。”

这几位市民接着又问:“听说仙姑能在空中掷火烧洋人的居屋,呼风助火,将其居屋烧了个干净,这当真么?”

这教书先生说:“怎么不当真?几座洋教堂就是她们掷火烧的。”

由于他说得活灵活现,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整个天津城。天津的拳民亦对此深信不疑,甚至惟力是赖。为让红灯照显示法力,许多坛口的拳民挨户动员天津市内居民在自家门口挂红灯,市民们对此也积极响应,因而每入夜,城里家家悬红灯迎红灯照仙姑,煞是好看。

后来,天津义和团与洋兵大战时,黄莲圣母乘船泊北门外,前往助战;其船四周皆裹红绸,有三仙姑、九仙姑与她同居船中。黄莲圣母自称能治疗伤疾,拳民伤者送至船旁,她傅以香灰,经数日蛆出后便好。直隶总督裕禄闻知后,将黄莲圣母迎入署内,朝服九拜;又令人制黄旗两杆,上书黄莲圣母大字,一路吹打,送至侯家红灯照坛口,让圣母坐橱窗中,垂黄缦,敬香烛,接受万众礼拜。

京城洋人惊恐,急调洋兵护使馆

义和团的浩大气势和专与洋人作对,吓坏了外国传教士。5月中旬,在京城的法国主教樊国梁为此焦燥不安。他急忙向法国公使毕盛致信,说:“北京四周受围,拳众已日渐逼近。义和团是要消灭欧洲人,这一目的已经明白无误地写在他们的旗帜上。最大的不幸将要来临,我们已处于和1870年天津惨案前夕同样的险境,请派一支由四、五十名水兵组成的海军陆战队前来北京西什库教堂,保护我们的生命和财产。”毕盛见信大惊,连忙将樊国梁的信交与任各国驻华首席公使的西班牙公使葛络干,葛络干即将该信在各国公使中传阅。樊国梁在北京传教三十余年,同中国朝野人士多有接触,是个有广泛情报来源的人物。他的呼救信引起各国公使的强烈不安。

5月20日下午,葛络干应毕盛的请求,召集驻京公使团会议讨论形势和对策。由于事关重大,英、美、俄、法、德、意、奥、西、葡、比、日十一国使节全都出席了。会上,毕盛首先呼请各国公使高度重视樊国梁对形势的估计,说义和团正在威胁着住在北京的所有外国人。他建议直接调兵前来保护使馆和教堂,并联合照会清廷,要求对义和团采取有力的屠杀政策。俄国公使格尔思对毕盛的提议极力支持,赞同调军队到北京。他说:“几天前,当我见到樊国梁主教的信时,我就深感不安,立即向沙皇陛下去了电报,请求国内派遣载有陆战队的军舰到秦皇岛待命。”可是,英国公使窦纳乐却反对调军队的主张,他认为樊国梁主教把前途看得过分悲观和暗淡,是受了中国教徒对义和团恐惧情绪的影响。窦纳乐以平静的口气说:“不可马上调动军队,以免激怒已经愤懑的中国人,以免进一步促进清廷中排外分子的结成一气。我们应该做的,是联合照会清廷。是气候的干旱大大助长了农村地区的动乱,助长了团民对洋人的仇恨。但愿下几天大雨,使长期持续的干旱得到解除。”窦纳乐的这番话得到了多数公使支持。德国公使克林德说:“我们应按中国人先礼后兵的办法行事,先照会清廷。如果总理衙门对照会不作令人满意的答复,不能根据各国使节的要求采取措施,就应采取一些共同行动对清廷施加压力。有效的办法不是调来少量军队保护使馆和教堂,而是在山海关附近集中军舰,必要时派兵登陆,为保护各国进军北京。”经过一番讨论后,十一国公使团会议通过了联合照会的条件,决定如果清廷五天内不对照会作出满意的答复,就提请各自政府批准调动军队登陆或组织海军示威。

第二天早上,葛洛干代表十一国公使将联合照会交给总理衙门,并限定五天内必须答复。总理衙门大臣、庆亲王奕劻见了十分惊恐。只见那照会要求:清廷须下令将继续活动的拳民及其首领一并正法,凡给拳民提供住房和集会场所者一并收监,纵容、帮助和指点拳民的人尽数诛戮,玩忽职守、拘办拳民不力的官员概行惩处,并将镇压拳民的如上措施布告北京、直隶和北方其他各省。奕劻读罢这照会,连忙上奏慈禧太后,请旨定夺。

但一连四天过去了,奕劻却未候到慈禧太后的懿旨。他只好在限期的最后一天答复各国公使:“总理衙门正在奏请朝廷发布一道更严厉的镇压义和团的上谕,此与各国并无分歧,以往之各措施,亦证明与各国使节的要求完全一致。”然而各国公使对奕劻的答复很不满意,并指责总理衙门没有告诉即将发布的上谕的内容。

5月26日晚,葛洛干再次召开公使团会议讨论局势。一开场,法国公使毕盛就断言北京即将爆发一场危及所有欧州人的严重骚乱,他建议各国使节应调来足够数量的卫队,以防止发生暴动的可能性。德国公使克林德这时也表示完全同意毕盛的看法,他还说:“陆战队登陆的方案已不足应付形势,列强更积极干涉的时机业已到来。”其他公使尽管对毕盛所预言的危险将信将疑,但都同意积极干涉,并议定由英国公使窦纳乐和俄国公使格尔思去同庆亲王会谈。

窦纳乐次日上午前去总理衙门,庆亲王奕劻闻讯连忙出来接见。奕劻得知窦纳乐的来意后,即向他明确表示:“义和团反对友邦,亦反对朝廷,是我大清的蟊贼。朝廷正在尽其所能保护使馆、教堂。本大臣身为京都护军总领,愿亲担对所有外国人之保护责任。”窦纳乐听了庆亲王的表态,情绪顿时安定下来。格尔思见庆亲王时,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复。于是,他们当天把这一答复回告了其他公使。

然而不到两天,义和团焚毁丰台车站的消息和京津路轨均被拆除的传言同时传到了东交民巷。公使们深感形势已极大恶化,便立即举行会议,一致同意调来卫队保护各国使馆。紧接着,葛洛干代表列强向总理衙门提出照会,声称奥、英、法、德、意、日、俄、美等国公使已决定调集特遣部队立即前来北京,请总理衙门提供运输便利。与此同时,各国公使又致电请本国政府立即派兵进京。5月29日,驶抵大沽口外的各国舰队接到本国政府派兵北京的电令后,迅速派出了自己的陆战队,由海河乘船直抵天津。

奕劻得报各国军队已至天津,又气又恼:“洋人欺我太过!戊戌年洋人就藉口驻南苑董福祥之甘军相与火并,曾派海军卫队来京护馆。今又乘义和拳之起,向我京都大举进兵,这断断不行!”他急忙答复各公使,再次申述尽心保护各国使馆,拒绝各国军队前来北京;并传令直隶总督裕禄:不准外国军队乘火车进京。

总理衙门拒绝外国军队进京的消息在一经传出,公使团立即推举英、俄、法、美四国公使前往威胁,说如果拒绝各国调兵,各国就共同使用武力调来特遣部队。至时大兵北上,不但东三省北五省将非所有,南方亦非中国之地。奕劻本是平庸之辈,他见四国公使气势汹汹,一时面色惨白,对他们只有唯唯诺诺。四国公使见了,更是趾高气扬,勒令他必须当晚把答应他们调兵进京的命令传达直隶总督裕禄。

然而,奕劻事后并未向裕禄传达同意调兵的命令。这时,驻天津各国领事等之不及,便推派法国驻天津领事杜士兰前往直隶总督府威胁裕禄:“今特禀告总督,调兵进京事,各公使主意已定,万无改移,各兵今日均已到津,无论总署准否,定准明日赴都。”裕禄见杜士兰口气凌利,连忙向奕劻告急。奕劻见事机紧急,就将列强要求用火车运兵进京事禀报慈禧太后。吃过洋兵苦头的慈禧太后得报,在问询荣禄等大臣的意见后,急命奕劻写信给四国公使撤回前次答复,准许各国军队进京,但人数宜在三十名以下,事毕即行撤退。同时,她又让奕劻电谕裕禄:护馆洋兵准由火车运送,清兵从北京车站附近撤走,以防与外国军队冲突。

裕禄得电谕后,很不情愿地布置专列,让三百六十名英、俄、美、日、法、意等国的护馆军队在当天下午登车去北京。

三百余名洋兵进京还只是前卫部队,各国政府仍在继续增兵中国。几天后,到达渤海湾和大沽口的各国军舰已达二十四艘。慈禧太后这才慌了神,她急召荣禄、奕劻议商:“三十年前,英、法联军攻陷北京,将京津繁华街市商铺洗劫一空,皇家宫殿圆明园顿成瓦砾。败乱中,先帝咸丰只得巡幸热河。今洋兵大增,我担心故事重演,故召二位重臣相商。”荣禄、奕劻奏请电谕两广总督李鸿章与俄国公使格尔思暗通讯息,请求俄国在列强调兵进京事上援助中国。慈禧太后即准奏,令荣禄致电李鸿章。

当李鸿章奉命请求格尔思相助时,格尔思感到正中下怀,于是他满口答应。后当庆亲王奕劻奉命前去访晤时,格尔思更是面带友好的微笑,说:“因念中俄数百年友谊,不忍看各国派兵来京,扰乱中国,愿设法阻止各国。如各国不从,俄国必调得力之兵入京,以相抵制。停泊在大沽口的军舰中,我国的军舰就有九艘,庆王尽可放心。”奕劻不知格尔思心怀异端,以为与俄国有密约在先,俄国在危急时真的愿意帮助中国,于是欣然同意俄国大量调兵至中国东北和津京,以为可以作依靠。

西摩联军败回天津,京城义和团围攻教堂

洋人派兵进京的消息更加激怒了义和团,以致华北各省的拳民争相涌入京津地区以相抗持。直隶义和团三万余众进据涿州后,即迅速向京城运动,并大势破坏芦保铁路。冀中、顺天府属的义和团也趁势大规模涌进京津两地,肆意焚毁各处火车站。而先已入京津的义和团民仇洋情绪更是高涨,他们口口声声要杀洋人,烧教堂。当官府禁止时,他们就埋怨朝廷,并责骂官吏的媚洋和腐败。

荣禄见义和团已难驾驭,便将此种情状上奏。慈禧太后担心祸起身旁,为慎重起见,便命董福祥、宋庆、马玉崐三提督布置防范,并令严拿惩办造言生事之人,毋稍疏纵。

可是,载漪、刚毅、启秀等大臣对义和团的行为仍赞赏不迭,并与义和团的首领暗相接洽。当顺天府尹何乃莹上疏力言拳民宜抚不宜剿时,载漪、刚毅深喜,立即奏请擢何乃莹为副都统御史。同时,他们还极力荐举奏请发给义和团口粮的王培佑擢升为顺天府尹。王培佑任顺天府尹后,更是仰承载漪、刚毅鼻息,百般庇护拳民,以致连慈禧太后授意下颁的上谕在顺天府都难以准行。顺天府所属各县令,迭次奉上谕拿办拳民,当往顺天府请示机宜时,王培佑对他们说:“近日拿匪明文,并非政府之意。你们只须奉行故事,便是尽职,否则定遭参办。”各县令始恍然大悟,便把拿办拳民事丢在一边。

总理衙门大臣兼督办铁路大臣许景澄,见各处铁路被焚,焦急无状。在奏请慈禧太后弹压义和团不成时,他只得改奏请拨款修理。然而载漪、刚毅、启秀等大臣闻知后,即上奏斥许景澄多事,因拳民焚毁铁路电线,皆他们背后指使。而慈禧太后览奏后,即发上谕著许景澄奏请拨款修理铁路事无庸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