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郓城县雷横为因膂力过人,能跳三二丈阔河涧,且有一身好武艺,满县人都称他做“插翅虎”。此人心地褊狭,原是打铁匠人出身,后来办过杀牛作坊,开过赌场,可这样一个市井混混,竟然混成了县衙里的公务员,还当上了专管擒拿贼盗的都头(相当于现在的刑警队长)。
郓城县并不太平,黑恶势力活动猖獗,雷横就是黑恶势力的保护伞,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从中捞取好处。
东溪村保正晁盖乃是地方一霸,号称“托塔天王”,他听说大名府梁中书为其丈人太师蔡京置办了金珠宝贝做贺寿的生辰纲,价值十万贯,要押送东京蔡京处,便纠集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赤发鬼刘唐以及阮氏三雄等人,密谋劫取生辰纲。刘唐接到晁盖的信息后立即连夜赶往东溪村,不想途中正撞见带队巡逻的雷横,雷横看刘唐生得凶猛,又无身份证明,不像良善之辈,即以有作案嫌疑命捕快将刘唐拿下,准备押回县衙请赏。吃拿卡要惯了的雷横看离东溪村不远,便说:“走得肚饥,我们且押这厮去晁盖庄上,讨些点心吃了再回县衙讯问。”
晁盖听庄客说是都头雷横带人夜巡到此,慌忙起来接待,安排下果品、菜蔬、酒肉,雷横也不推辞,只管与捕快们大吃大喝。晁盖陪雷横吃了五七杯酒,便出去净手,见刘唐被捆绑在门房里,大吃一惊,此时雷横等人酒肉也吃得饱了,眼见天已大亮,就押着刘唐要回县衙。晁盖拉住雷横说:“都头且住,今番捉的汉子,却是我的外甥,他吃多了酒跑出去乱疯,不想撞在都头手里,还请都头看我薄面通融一下。”说完,取出十两花银送与雷横。雷横吃了晁盖酒肉,又得了这么多银子,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很爽快地说:“令外甥又不曾做贼,我们见他面生,深夜还在外面乱蹿,因此设疑,才拿了他。既是晁保正的亲戚,肯定是我们拿错了,甚是得罪。”即令捕快把人放了。雷横却不知晁盖一伙不久就把那送给太师蔡京的十万贯生辰纲设计抢劫了。
后来晁盖等人劫掠生辰纲事发,济州府差缉捕观察何涛坐镇郓城县督办此案。知县时文彬见自己的治下竟出了做出通天大案的盗贼,即令县尉带着都头雷横及众多捕快乘夜前去缉捕。雷横因自己贪财放了刘唐,刘唐却跟着晁盖做出此等大案,吓得一直不敢做声,今见县尉让抓捕晁盖、刘唐等人,一则他知道这些人个个武艺出众,自己这帮衙役捕快不是对手,如去硬拼,自己不死也伤;二则又怕万一捉住了晁盖、刘唐,他们在知县处说出自己得银放人之事,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落个私通盗贼的罪名,身陷囹圄不说,性命也难保住。雷横左右为难,便咋呼着撵捕快四处寻人,而他自己嘴里喊得热闹,腿却不动弹。晁盖也知道雷横不是真心拿人,就带着那十万贯金珠宝贝连同刘唐等人投奔水泊梁山落草。
就这样闹腾了一夜,一个贼人也不曾捉住。雷横便以窝藏包庇为由,抓了晁盖的几个邻居回去交差了事。
晁盖在水泊梁山招兵买马,做起了草头大王。一日,雷横从东昌府出差回来,路过梁山路口,几个小喽罗竟拦住雷横讨要买路钱,雷横大怒,说:“俺便是郓城县都头雷横,若要买路钱,让晁盖自来取。”小喽罗一听,原来是晁天王的老乡,慌忙上山报告,晁盖亲自带人把雷横接到山上,叙了旧情,婉曲把话来说雷横上山入伙,雷横其实心里看不起晁盖一伙人,心想自己大小也是政府的公务员,吃穿不愁,日子过得也挺滋润,如落草为寇,却不让人耻笑。就推说老母年高,不能相从,待送老母终年后再来相投。晁盖等人看苦留不住,众头领各以金帛相赠,雷横得了一大包金银,乐颠颠地回郓城县了。
后来郓城县的知县时文彬调走,新任知县恶雷横骄横跋扈,逐渐冷落雷横。失宠的雷横心中烦闷,听说从东京来了个歌妓叫白秀英,色艺双绝,吹拉弹唱无所不能,歌舞演戏样样精通,整日赚得人山人海价看,雷横便来到戏院散散心,远远就听到里面不住声地喝彩。众人看雷横阴沉着脸走进来,知他心里不痛快,纷纷避让,雷横选一个上好的位子坐了,看那白秀英咿咿呀呀地唱,果然名不虚传,雷横心中烦闷登时烟消云散。
那白秀英唱到关紧处便打住,拿着一个托盘来收赏钱,先到雷横面前,嘴里念道:“财门上起,利地上住,吉地上过,旺地上行,手到面前,休教空过。”雷横是白吃白喝白拿白要白听白看惯了的,身上几曾带过银子?又几曾为看戏付过银子?白秀英看雷横不想出钱,便说:“官人坐当其位,理应出头份。”原来雷横坐的是首位。白秀英的父亲白玉乔叫道:“我儿,你自没眼,不看城里人村里人,只顾问他讨什么?且过去找那晓事的官人罢。”有认得的忙道:“不得胡说,这个是本县的雷都头。”那白玉乔道:“什么都头,只怕是驴筋头!”雷横听了大怒,骂道:“这忤奴,怎敢辱我?”白玉乔两眼一瞪:“便骂你这三家村使牛的,打什么紧!”
雷横从未受过此辱,哪里还忍耐得住,怒火上撞,从坐椅上直跳下戏台来,揪住白玉乔,一拳一脚,打得唇绽齿落。众人见打得凶,都来解拆,先劝走雷横,戏院的人一哄而散。
原来这白秀英却是新任知县的相好,因此她父才仗势嚣张,不把雷横这个都头放在眼里。那白秀英看老父被打成重伤,径来县衙找知县哭诉,撒娇撒痴,定要知县发落雷横。那知县正寻雷横短处,当即差人把雷横捉拿到官,当厅责打,将具枷来枷了,押出去游街,可怜雷横要逞好汉,却被一个婊子奈何得威名扫地。
那白秀英在茶房吃茶,却让禁子把雷横拘在戏院门前示众,众禁子虽然都与雷横交好,可有知县替白秀英出头,不敢不依。雷横的母亲来送饭见了,就去解绳索,还大骂白秀英:“你这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直恁地倚势!”白秀英听了大怒,抢上前只一拳,把老婆婆打个踉跄,又赶上去,老大耳光子只顾打。雷横早已衔愤在心,又见母亲吃打,一时怒从心发,扯起枷来,望着白秀英脑盖上只一枷梢,打个正着,劈开了脑盖,脑浆迸流,眼珠突出。
众人见打死了白秀英,就押着雷横到县衙,知县令当牢节级美髯公朱仝解送雷横到济州府断结此案,教雷横偿命。不想那朱仝却是雷横的挚爱好友,平时和雷横最好,看他吃了人命官司,就一心要救他性命,押解到一个酒店,朱仝让随行的小牢子都去吃酒,乘人不备,竟把雷横放了。
雷横从酒店后门小路奔回家里,收拾了细软包裹,引了老母,星夜投梁山泊入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