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长征路上战友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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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手足情深

中央红军四渡赤水以后,立即挥师南下,准备南渡乌江,向云贵川挺进。当时任副连长的黄朝天所在的工兵连在乌江上架设了又一座浮桥以后,继续跟随中央机关行动。当他们来到贵阳附近的时候,突然遇上了大股敌人的阻击。原来,贵阳一带守敌探知红军要从他们的鼻子下面通过,都想吃掉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纷纷如狼似虎地向他们扑来。

情况万分危急??由于彭德怀同志率3军团及时赶到,他们终于突破了敌人的包围,顺利通过了贵阳公路。待敌人弄清红军的进军意图时,红军已跨过金沙江,抵达四川的会理了。

会理是四川西南部的重要县城,在四川与云南的交通要道上。川军的一个师死守孤城,红军连续攻击都未能得手。

战斗到了5月12日这天,周恩来副主席命令工兵挖地道炸开北门城墙,为主攻部队打开突破口。两天两夜以后,地道终于挖到了城墙脚下,战士们弄来了一具棺材,装上了仅有的一百多斤炸药,掺上土硝和石子,塞进了地道。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城墙倒了。主攻部队分两路向爆破点运动,工兵连也投入了战斗。冲到城墙边一看,八米厚的城墙只炸塌了一半。城墙上的守敌集中火力封锁了这个缺口,机关枪象雨点般地向下扫射。黄朝天同志由于来不及隐蔽,腿和脚都中了弹,倒在了地上。

等他苏醒过来,见周围站满了人。"黄朝天同志!"黄朝天一听是韦国清营长的声音,想挣扎着坐起来。营长忙扶住他,连声说:"别动,别动。"听着营长亲切的话语,看着周围同志们布满硝烟尘土的脸庞,一阵内疚涌上了黄朝天的心头:"营长,我没有完成任务,请处分我吧!""别这么想。"营长安慰他道,"城墙炸不开是因为炸药太少,城墙又厚;你和战士们是尽了力的。"第二天夜里,宋任穷政委赶来看他,告诉他部队的行动计划有所改变,今晚要继续北上。同来的韦国清营长嘱咐指导员,每排组织一个担架组,轮流抬着黄朝天同志走,又叮嘱他的饲养员老杨跟着担架,等战士们抬累了,可以让他骑一阵马。

一会儿,黄朝天便听到几句轻轻的争论声:"我身体棒!抬着副连长走上几百里也不会累。""我个儿高,走路快,一天走上几百里路没问题。""你个儿虽高,没有我结实,还是让我来抬。""数我肩宽体壮,力气大,我来抬。"黄朝天的眼睛湿润了。同志们连续挖了两昼夜坑道,现在又要急行军,再抬着他走,这怎么行呢?当他看到老杨已把营长的马牵来,便说:"指导员,还是让我骑马吧!""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同志们是不能让负了重伤的人骑马的。"指导员回绝了他的意见,担架组硬把他搬到担架上。就这样,他们离开了会理,向北挺进。

从会理到冕宁,一路上尽是忽宽忽窄的谷道。大凉山在右边,左边是雅砻江流域的连绵高山,谷道中躺着一条安宁河,可这条河并不平静,给红军战士们的行军增添了不少麻烦。

部队走的是左岸的一条羊肠小道,谷道里的天气忽晴忽雨,一路上尽是稀烂的泥浆,同志们撑着疲惫的身子,淋着雨,踩着泥浆、抬着伤员走。有一次,稍不注意,担架一倾斜,连人带担架摔倒在地上。同志们谁也顾不上身上的泥水,忙替黄朝天擦去脸上和身上的泥浆,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伤口,抱歉地问:"副连长,把你摔痛了吧?"眼前的这种情况,真令黄朝天又感激又难受。他不止一次地想:人不是铁打的啊!老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像这样的路,空身走已十分艰难了,何况肩上还压着一个人呢?他几次想挣扎着坐起来,想拄着棍子走走,可身子刚一移动,伤口就钻心的痛,他憋出了一身大汗,只好再躺下来。

行军连续几天,抬担架的同志换了一批又一批。黄朝天在大家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完成了五百多里艰险的谷道行程。他是在战友们的肩上度过的这五百里,这是用革命大家庭的友爱铺起的路程,这是他终生难忘的一段历程啊!快到冕宁时,他的伤口渐渐好转了,便由连里转到了团卫生队。

不久,要过小相岭了。小相岭左弯右拐,比安宁河谷道更加难走。黄朝天用一根小树杆做拐杖,一瘸一拐地跟着行军,因为伤口未完全愈合,走几步,他便得歇一歇。这下可忙坏了十五岁的通信员罗昌阶同志。一路上,他不是拉着黄朝天,就是搀着他,有时黄朝天的伤口疼得厉害,只得把身体伏在他的身上,一步一步往前移。

小相岭人烟稀少,他们多半在树林中露营。找棵挡风、遮雨的大树歇下来,铺上一层草叶,放上军被,就算是睡铺了。有一次黄朝天缺个东西当枕头,小罗便把脚伸过来,笑着说:"副连长,现成的,枕在我的腿上。""这不行,弄块石头便可以了。""石头哪能当枕头。"说着,他硬把黄朝天的头按在他的腿上。

黄朝天暗自感慨道:多好的小同志啊!论年纪,他还应该在父母身边,可现在他却承担起了照顾一个伤员的责任。

黄朝天对他说:"小罗啊,好好睡吧,起来还要爬山,枕头我自己来弄。"小罗也比较"听话",独自去睡了。黄朝天顺手抓了一块石头垫在头下,起先头还硌得挺疼,后来也就习惯了,慢慢地他睡熟了。可是醒来他一摸脑后,石头却没有了,竟是一只脚。原来,当他睡着时,小罗把石头悄悄挪开,又用脚做了他的枕头。

黄朝天慢慢坐起来,见小罗正呼哧、呼哧地打着鼾。黄朝天又轻轻地把小罗的头抬起来,枕到他那条未受伤的腿上??后来,在小罗的精心照顾下,黄朝天能骑马走了。小罗仍紧随他身边照顾他。遇到下雨,小罗便贴近马腿,撑着雨伞,不让雨点落在黄朝天的伤口上。那时由于条件有限,药换得少,伤口臭味冲人,然而小罗却丝毫不在意。几次黄朝天让他离开远一点,小罗都说:"伤口不能淋雨,一淋雨就好不了。"一路上,小罗关照着黄朝天,黄朝天又担心马会踩着他,两人一高一低地靠在一起,一步步地翻过了小相岭。

5月底,黄朝天随卫生队到了大渡河渡口。对岸守敌已被击溃,部队正分批渡河,工兵连在执行护送任务。黄朝天想到卫生队在陆续收容伤病员,医疗和护理都很忙,他已能骑马了,理应减轻他们的负担。于是他对小罗说:"我们回连队去!"小罗也十分赞成。于是他们又回到了工兵连。

随部队走了几天,黄朝天的伤口又流起脓血来。这一切都被细心的小罗发现了。于是他又催着指导员去组织担架队。这次部队要过大相岭,大相岭峰峦重叠,一山高过一山。黄朝天怎么也不想让战友们抬着走了,便对指导员说:"我能骑马了。""骑马颠得厉害,伤口好得慢。"指导员百般劝阻他,可他仍坚持要骑马,指导员只得同意了,但又对他说:"那就骑一会儿马,坐一会担架吧!"由于大相岭山路曲折,加上不断下雨,马走起来也是哈嗤直喘,马背上常常被粗糙的马鞍磨出拳头大的血泡,沿途又很难找到饲料,所以一天下来,马又饿又乏,到宿营地便垮了。所以,几乎是一天换一匹马。这可把团里没收委员会吴东生给忙坏了,沿途打土豪得到的马,他都赶紧往工兵连送。每次看他牵着马来,黄朝天心中都十分难受,他深感为战友们增添了太多的负担。

战士们经过艰难的长途跋涉,都瘦多了,个个脸色发青,眼窝也深陷下去。

有的战士的衣服早已被撕成了布片,脚上的鞋子也已破烂,只好用破被裹在身上,脚缠稻草走路。

黄朝天实在不忍心让已是历尽艰辛、劳累万分的战友再抬着他行军,于是每次出发时,他总要和指导员纠缠一阵子。

"大家都太疲劳了,我不能再让他们抬了!"可不管他怎么说,指导员依然组织担架。每次他一开口,便是一阵响亮的声音:"该轮到我了!""这回该让我来抬了!""你们都别争,应当轮到我。我还一次都没轮上哩!"后来,只要是一上路,黄朝天就根本别想下担架,战友们把马都牵走了。

到了泸定县,这里的山已是大相岭的余脉了,一条羊肠小路沿山环绕而上。部队出发那天,又下雨又刮风,同志们好不容易翻过了第三座山头,这时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猛。战士们每前进一步都得花费很大的力气。抬担架走在前面的,猛往前顶;走在后面的,稳住脚跟,步步相随。有谁稍一打滑,在旁边扶着的人接着手便换。风雨声中,听得最清楚的,是同志们的相互鼓励:"上,坚持住!""上,坚持住!"经过一场艰苦的搏斗,战友们终于把黄朝天抬上了山顶。在战友们的精心照顾下,他这个重伤员安然越过了山峦重叠的大小相岭。也只有在红军的队伍中,才能有这样感人至深的战友情。正像革命队伍中常说的那样:"河深海深,不如阶级友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