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少年派:第十五届新概念作文获奖者作品精选(B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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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短歌(2)

“也许总有不堪入目的一面与美丽对应要人承受。虽然如此的不公。”

“但是为什么是我?”

和废弃的胶卷一般,夏时的内心被腐蚀成黑暗的沼泽,她向着惊慌失措的密昂走去,舍弃了全部的理智,如新生般一无所有。

夏日的红光随着热浪席卷而来。

“温暖我的眼睛吧,我再也不想当负片了!”

舍不得

文/边十三

晚上的火车站带着星星点点的昏黄灯光,青色的月台显得发灰,白露站在距离霍川不到一米的地方,光线很暗,看不清表情。霍川右手拎着行李包,左手搭在白露的肩膀上,冲着她笑,白露低着头,发出闷闷的声音:“上车吧。”

霍川踏上火车,坐在座位上隔着玻璃对白露招手。白露看着霍川就红了眼睛,眼泪控制不住得落下来,后来干脆就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胳膊里哭出了声音。

站台上没多少人,周围的空旷显得白露很无助。霍川突然在座位上站起身,拎着行李包冲下了火车。白露抬起头看着霍川,眼泪冲花了脸上的妆,霍川摸摸她的头,然后把她拉起来揽进怀里:“我不走了,去他妈的成都,我舍不得你。”

白露看着火车开动,靠着霍川的肩膀哭得更厉害了。

那是白露和霍川在一起第五年。白露大四,霍川已经毕业在本市的单位实习,很好的一家公司,也看中了霍川,准备着等他出去学习回来就转成正式工,白露没想过霍川能为了自己扔下那份工作。

在回去的出租车上白露问霍川:“你后悔吗?”霍川口气很轻,带着掩饰不住的温柔,他说:“我看着你哭我心疼……”然后把脸扭到另一个方向,一晃而过的街灯真好看,轻而易举就照进了霍川的心里。

和霍川在一起之前,白露不算个好姑娘。爱抽红双喜,吐好看的烟圈,拿着绿色的啤酒瓶子和别人拼酒。

第一次见到白露那天,霍川喝多了。凌晨一点多的时间,他跌跌撞撞地往学校走,就看见白露站在马路牙子右侧的路灯下面,抬着头。加上那天白露穿了件长款白上衣,霍川第一反应就有点害怕。

稍微醒了醒酒,霍川走过去,顺着白露的目光向上望了一眼,问她:“姑娘,都这时候了,你干吗呢?”白露没看他,伸出胳膊指了指天空:“看星星。”霍川又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然后自己回过神笑笑。

白露低下仰着的头:“你能收留我一晚上吗?”霍川反问她:“你要陪我回男生宿舍吗?”白露提高了声音:“我没地方可以去了……”霍川说不出话,就算是个骗子,他也认了。

凌晨以后营业的旅店明显减少,霍川陪着白露走过很多条街,白露找到合适的地方住下,问霍川:“你去儿?”霍川眯着眼睛笑:“你想我去哪儿?”

白露不再接他的话,抻开被子自己睡下。

霍川抬手看了看表,四点钟。东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他借着旅店的洗手间洗了洗脸,看着睡在床上的姑娘起了微微的鼾声,把写了自己电话号码的字条放在了她的枕头边,然后在外面轻轻给她锁了门。

公司解除了霍川的实习,白露翘了一下午的课,去超市买了菜,早早地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叮叮当当地做出满满一桌子的菜。

霍川回去的时候,白露腰上还系着围裙,头发梳成很高的马尾,脸上带着微微的歉疚。霍川看见她,眉眼舒展成平和的温度,环过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不说话。白露声音很细:“对不起。”霍川紧了紧力道:“乖,没关系,不怪你。”

晚上时候霍川睡得很早,白露坐在不大的客厅里点起了一根红双喜,窗帘外面的天黑成一片,她掐了烟,走进卧室,隔着被子抱住了霍川。霍川醒过来,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白露的头:“又抽烟了?”白露的脸埋在被子一角,传出闷闷的声音:“嗯……”

白露第二天上午没课,很晚才醒。霍川起得早,白露醒了之后看见霍川留在茶几上的煎蛋和面包片,揉揉自己的头发,到卫生间洗了手,拿起面包片,觉得生活安稳得一塌糊涂。

和白露在一起之前,霍川不会做饭,一个男人,最多也就自己煮个方便面凑合凑合过日子。和白露在一起之后,霍川渐渐也学着做一些简单的东西给白露。他知道白露偶尔会犯胃病,就学着做了很多养胃的粥给她。

两个人渐渐磨平了彼此的棱角,平和却不失感动。

最初认识霍川那天,白露有点喝断篇儿了,以至于在旅馆醒过来看见他留下的电话号码之后,头脑里乱成了糨糊,好一阵子才回过神。

后来两个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霍川不经意地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白露沉默了几分钟,开口:“我那天失恋了。”然后抬起头冲着霍川笑笑:“没事儿,不提。”霍川也自顾自地笑笑,拿过白露的杯子,倒掉啤酒,开了一瓶七喜给她。白露看着,也不说话。

晚上霍川送白露回学校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霍川看着自己右手边的姑娘,突然觉得她特单薄,莫名其妙得就有了一种心疼。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霍川捏了捏她的脸:“好好学习,准备高考。”

白露不知道说什么,就点点头,算是给霍川一个回答。然后转身进了学校。

后来的时间,白露开始早起背书,写了很多有用的笔记,一本一本地做练习题。不想坚持的时候就给霍川发短信,霍川也耐心,经常趁着自己没课的时候去书店给白露买辅导书,然后自己看一遍勾画出重点再给她。

周日下午学校放假,白露出了校门就看见霍川。黑框眼镜,显得瘦,却也挺拔。白露走过去自然地挽起霍川的胳膊,霍川愣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白露很直接地问他:“霍川,你是不是喜欢我?”霍川倒也干脆:

“是啊!”

霍川找到第二份工作,还是从基层做起,福利不如上一家,也更辛苦。

他从来不和白露抱怨,更多时候,他都告诉白露等赚够了钱就和她结婚。

霍川经常工作到很晚,有时候干脆不回家,白露就搬回了学校宿舍里住,偶尔白露会给霍川打个电话,每次霍川都说不了几句话就匆匆挂掉。然后白露就觉得心里一阵发空,她忽然就想问问霍川还爱不爱自己。

周末的时候白露接到霍川的电话:“一起吃个饭吧。”白露握着电话,犹豫了几秒说:“好……”霍川下巴稍微长起了胡子,白露看着他有些凹进去的眼窝,心里有点难过。霍川给她倒上饮料,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啤酒。

吃饭的时候霍川不怎么说话,白露说话他也只是随着接一两句。白露放下筷子,欲言又止地开口:“霍川,你不觉得最近你变了吗?”霍川挑起眉毛:

“没吧,我觉得还好啊。”白露也不再说什么,她就是觉得,自己和霍川之间的距离忽然就变得很远了。

晚上霍川送白露回去,白露借着路灯的光看见霍川耳后有一根白头发,她低下头,默默地挽上了霍川的胳膊。

许是因为紧张,白露临近高考那几个月开始痛经。霍川给她拿了很多的暖宝宝,让她贴在腰和小腹上,不让她受一点凉。

到最后复习很忙的时候,白露很少按时吃饭,要么不吃,要么就随便吃几口冷掉的米饭。霍川知道之后就总是逃一整天的课去超市买很多牛奶和一些白露爱吃的零食,再转几路公交车给她送过去,嘱咐她保重自己的身体,再烦琐的路线霍川也丝毫不觉得辛苦。白露就像是一个被宠溺坏的孩子,在学校门口的拐角地方固执地抱着霍川不肯放手。

白露高考那两天,天气热得要命。

霍川和很多陪考的家长一样站在考场的门口等白露。考最后一科英语的时候,霍川想着,等白露考完试出来,不管她想干什么自己都会满足她。铃声响起来打断了霍川的思路,白露随着人流走出来,霍川一眼就看见了她。

白露看着站在阳光底下的霍川,头发上沾着汗珠,左手里的矿泉水瓶被他捏得变了形状,衣襟已经被汗微微浸湿,她跑过去很用力地给了霍川一个拥抱。然后不顾周围很多人的目光,扯开嗓子就哭出了声音,眼泪啪嗒啪嗒地都落在了霍川的肩膀。

她说:“霍川,你真好。”

北方的冬不断地刮着刺骨的风,白露整日窝在宿舍准备毕业论文,也懒得出去吃饭。同班的男生就每天按着三餐的饭点准时把饭送到白露的宿舍楼下,然后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楼拿上去。时间久了白露觉得不好意思,硬是每次都把钱塞给他。

一周之后男生给白露拿了一个白色的休闲包,说这是拿着她的钱买的。

白露沉默了许久,还是接了过去。

临着年关的时候,霍川忙得一塌糊涂。白露给霍川发短信他也来不及回,白露就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给他,霍川挂断之后直接关掉了手机。

晚上霍川出了公司给白露打通了电话,白露开口就是火气,霍川也发了脾气,开始翻旧账,“当初我要是不为了你留下来,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一句话噎得白露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挂断了电话。

强大的是时间,终于慢慢耗尽了最初的耐心和温热。

白露提出分手的时候,霍川还在加班,看见白露的短信,心里突兀地疼了一下,然后立刻恢复了平静,放下手机开始写新的策划案。他想和白露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很多东西过了保质期味道就不对了,再努力也不可能让时间退回到多久之前。

白露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正好赶上了她的一个生日,霍川给了她一只漂亮的银戒指,他说:“白露,你等我几年之后有资本了,就名正言顺地给你最好的。”

霍川隔了很久再见到白露的时候,看到了陪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细黑框的眼镜,身材挺拔却显得瘦。

霍川低下头微微地弯起了嘴角,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和白露擦肩而过。其实,倒也不是过得不好,就是还会舍不得有她陪着的那些或好或坏的时光。

所以即使现在和当初再相似,还是很想念。

眼泪落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然后不见踪迹。白露转过头看着霍川的背影,突然想起某一天晚上在火车站,霍川揽着自己的肩膀说:“看着你哭,我心疼。”好像那时候的场景已经和如今隔了万水千山的距离。

白露回过头,使劲抿了抿嘴唇,侧过脸眨了几下泛红的眼睛,叹了口气,攥紧了自己手心里那个男人的手。

浅浅的潮湿感蔓延到了手腕上,白露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头展出一个笑。一如平常。

ROSE

文/江修

Iwannaneedyourlove.

I"mabrokenrose.

Whenyouarewithmeatthattime.

追逐着你的身影。

光着脚飞奔着,阻止我。

越想要关闭起来越是纠结在一起,这份爱。

—土屋安娜《ROSE》

1

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至今我仍然记得那样壮观的场面,所有人的血液都被点燃至沸腾,面积不大的舞台下面被蜂拥而至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维持秩序的呼声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喝彩中,有人吹响了尖锐的哨声,但很快被压了下去。即使不知道歌词的含义,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她模糊地唱着。

她的目光穿过那些仰视着她的人的头顶落在地平线夕阳的残烬上,不断地有人从我的身边跑过,我站在人群的末端,顺着她的视线向后看。原本应该站在那儿看着她的人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

我想此生除了那些世人瞩目的歌星的演唱会,再也不会经历这样让我震撼的场面了。

就像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她躺在我身边突然对我说她想唱歌。

无论如何都想。

只是毕业典礼结束的当天她就办了退学手续,没有留下联系的方式,一直没有关于她的讯息。不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

可我知道我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姜倩了。

—2010年5月·许旋

2

其实有那么一刻的晃神,让许旋觉得姜倩是个值得自己羡慕的人,那些绽放在拍立得相纸上的笑颜,和亲密地凑在一起贴在手机背面的大头贴,使自己无论作何表情都只成陪衬。

她也总嘲讽姜倩骨瘦如柴,却是那仿佛天生的衣架般的身子,能轻易地穿进自己喜欢但不合身的衣服。

如果摒除她身后四下翻飞的蜚论,也许姜倩真的是个完美的人。

可惜用来假设的“如果”从来不成立,许旋也就有了充足的理由不被姜倩比下去,打着好朋友的幌子,说到底不过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姜倩曾说,好学生都像是用模具批量生产出来的,留着一样齐刘海式的披肩长发,不染头发和指甲,校服最多只收了腰身而不改动裙摆长度分毫,偶尔化淡妆,说话的语气也有板有眼像刻意培训出来似的。

许旋知道这话说得是自己和王欣芮,同是年级里成绩拔尖的学生,自然是为了争夺各项的第一处处针锋相对,见面时眼神里闪烁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味,但也不得不碍于某些原因友善地打着招呼,却在背后相互诽谤。好比电视剧里的镜头切换,以转身亲切的笑脸就拉下来变为凶神恶煞的憎恨。

而这场比试中,许旋终是处于下风的。

输在了相貌这种与实际能力毫无联系的因素上。恰是在这样严苛的对比中,即使是一点无关紧要的瑕疵,都会被人挑出然后进行对比和诟病。

即便在这样的结论传出后想尽各种方法改变,也打消不了留在人们心中的最初印象。

一开始就没有对方那般充足的底气,不论在哪里气势都矮了一截,所以许旋需要找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同盟。在质量上赢不了,就用数量来弥补。

“我们做好朋友吧。”姜倩转班的当天,趾高气扬的许旋第一次主动伸出了手,并且着重强调了“好”字来体现这个要求的重要性。她绷着脸,耳根却红热,泄露了她的羞赧。直到姜倩在疑惑中点头,她才长出一口气,恢复了往常傲然的姿态。

全班哗然。能让许旋这种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主动伸手的必然来头不小。更何况对方是被流言描摹得面目全非的姜倩。孤僻、离群,加上前阵子对王欣芮的挑衅,让姜倩的朋友数目果断地划归为零。

“因为你的做法太蠢了吧,所以才没有朋友。”这是许旋对姜倩的评价。

很少有人能做到像她一样将自己的理想与现实混为一谈,并不惜以毁坏生活的正常秩序为代价。持之以恒的道理只是课本上模式化的教育,而在现实里只会让人觉得执拗地可怕。在这方面,姜倩是个典型的代表。

3

许旋不是第一次听到姜倩的名字了。

半年前学校举行歌手大赛,最后脱颖而出的人不仅可以被推举到当地电视台录制节目,还能拿到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奖金。当时许旋也是冲着这些诱人的条件报了名,只不过天生就是打酱油的嗓子很快就惨遭淘汰了,倒是姜倩,从初赛到复赛一直都是成绩榜上的第一。

阴差阳错的是,最后去了电视台的人并不是姜倩,而是连比赛都没有参加的王欣芮,至于奖金的事情,一再拖延也就不了了之,据说是用来奖励王欣芮在电视台的突出表现,为学校争得了荣誉。

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提。诸如此类的事情屡见不鲜,自然引不起什么轩然大波。王欣芮是教导主任的女儿,大家均是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没人想在高考之前在自己的档案里抹上一笔黑。

许旋记得姜倩那时候在台上唱歌的样子,短发圆脸,比现在胖一圈,朝气蓬勃。唱歌的时候习惯用左手握住话筒,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再见到姜倩的时候,是某个放学后的时段,邻班的女生三五成群地堵在走廊,将姜倩围在了中间。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好意思写情书给林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