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经典名作鉴赏系列:当代散文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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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内蒙访古(2)

当然不是所有的草原都像锡尼河一样的平坦。当我们从海拉尔前往满洲里的路上,我们就看到了一些起伏不大的沙丘;而当我们从满洲里到达赉湖,从达赉湖到扎赉诺尔的路上,也看到了一些坡度不大的丘陵在地平线上画出了各种各样的柔和的曲线。

呼伦贝尔不仅在现在是内蒙的一个最好的牧区,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最好的草原。这个草原一直是游牧民族的历史摇篮。出现在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游牧民族:鲜卑人、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都是在这个摇篮里长大的,又都在这里度过了他们历史上的青春时代。

根据《后汉书·鲜卑传》所载,鲜卑人最早的游牧之地是鲜卑山。他们每年“以季春月大会于饶乐水上”。鲜卑山、饶乐水究竟在哪里,历来的史学家都没有搞清楚。现在我们在扎赉诺尔附近木图拉雅河的东岸发现了一个古墓群。据考古学家判断,可能是鲜卑人的墓群。如果是鲜卑人的墓群,那就可以证实早在两汉时期鲜卑人就游牧于呼伦贝尔西部达赉湖附近一带的草原。

对于早期鲜卑人的生活,历史文献上给我们的知识很少,仅说鲜卑人的习俗与乌桓同。而当时的乌桓是一个以“弋猎禽兽为事,随水草放牧”,但已“能作弓鞍勒,锻金铁为兵器”的游牧民族。我们这次在呼和浩特和海拉尔两处的博物馆,看到扎赉诺尔古墓中发现的鲜卑人的文物,其中有双耳青铜罐和雕有马鹿等动物形象的铜饰片。又有桦木制的弓、桦树皮制的弓囊和骨镞等等,只是没有发现角端弓。又《鲜卑传》谓鲜卑于建武二十五年始与东汉王朝通驿(当作译)使,这件事也从墓葬中发现的织有“如意”字样的丝织物和汉代的规矩镜得到了证实。

史载契丹人最初居在鲜卑人的故地,地名泉罗箇没里,没里者,河也(《五代史》卷七十二,四夷附录)。这条河究竟在哪里,不得而知。最近在扎赉诺尔古墓群附近发现了契丹人的古城遗址,证明契丹人也在呼伦贝尔草原东部游牧过。

女真人在呼伦贝尔草原也留下了他们的遗迹。其中最有名的是两条边墙。一条边墙在草原的西北部,沿着额尔古纳河而西,中间经过满洲里直到达赉湖的西边,长约数百里。这条边墙显然是为了防御蒙古人侵入呼伦贝尔草原而建筑的。但据史籍所载,在蒙古人占领这个草原以前,游牧于这个草原的是塔塔儿人,蒙古人不是从女真人手中,而是从塔塔儿人手中接收这个草原的。根据这样的情况,这条边墙,似乎不是女真人修筑的。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即为了抵抗蒙古人的侵入,当时的塔塔儿人和女真人是站在一边的,女真人才有可能修筑这条边墙。另一条边墙在呼伦贝尔的东南,这条边墙是沿着大兴安岭南麓自东北而西南,东起于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的尼尔基镇,西至科尔沁右翼前旗的索伦,长亦数百里。王国维曾在其所著《金界壕考》一文中对这条墙作了详细的考证。有人认为这是成吉思汗的边墙,并且把札兰屯南边的一个小镇取名为成吉思汗,以纪念这条边墙,这是错误的。毫无疑问,这条边墙是女真人建筑的,其目的是为了保卫呼伦贝尔南部的草原,免于蒙古人的侵入。但是成吉思汗终于突破了这两道边墙,进入了呼伦贝尔草原。

呼伦贝尔草原不仅是古代游牧民族的历史摇篮,而且是他们的武库、粮仓和练兵场。他们利用这里的优越的自然条件,繁殖自己的民族,武装自己的军队,然后以此为出发点由东而西,征服内蒙中部和西部诸部落或最广大的世界,展开他们的历史性的活动。鲜卑人如此,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也是如此。

鲜卑人占领了这个草原就代替匈奴人成为蒙古地区的支配民族,以后进入黄河流域建立了北魏王朝。鲜卑人在前进的路上留下了很多遗迹,现在在内蒙和林格尔县境内发现的土城子古城,可能就是北魏盛乐城的遗址。大同云冈石窟和洛阳龙门石窟也是鲜卑人留下来的艺术宝库。我们在访问大同时曾经游览云冈石窟,把这里的艺术创造和扎赉诺尔的文化遗物比较一下,那就明显地表示出奠居在大同一带的鲜卑人比起游牧于扎赉诺尔的鲜卑人来,已经是一个具有高得多的文化的民族。如果把龙门石窟和云冈石窟的艺术,作一比较研究,我想一定能看出鲜卑人在文化艺术方面更大一步的前进。

在呼伦贝尔草原游牧过的契丹人,后来也向内蒙的中部和西部发展,最后定居在黄河流域建立了辽王朝。契丹人也在前进的路上留下了他们历史的里程碑。他们在锦州市内留下了一个大广济寺古塔,在呼和浩特东四十里的地方留下了一个万卷华严经塔,还在大同城内留下了上下华严寺。我们这次游览了锦州的古塔,欣赏了大同上下华严寺的佛像雕塑艺术。从这些建筑艺术和雕塑艺术看来,奠居在锦州和大同一带的契丹人也是一个具有相当高度文化艺术的民族。

为了保卫呼伦贝尔草原建筑过两条边墙的女真人,后来也进入黄河流域建立了金王朝。和鲜卑人、契丹人略有不同,女真人在进入中原以前已经具有比较高度的文化,现在黑龙江省阿城县南的白城就是金上京。在这次访问中,有些同志曾经去游览过金上京遗址,从遗址看来已经是一个规模相当大的城市。这个城市表明了当时女真人已经进入了定居的农业生活,并且有了繁盛的商业活动。

成吉思汗在进入呼伦贝尔草原以前,始终局促于斡难河与额尔古纳河之间的狭小地区。但当他一旦征服了塔塔儿人占领了这个草原,不到几年他就统一了蒙古诸部落,正如他在写给长春真人丘处机的诏书中所说的:“七载之中成大业,六合之内为一统。”

蒙古人当然知道这个草原的重要性,元顺帝在失掉了大都以后,带着他的残余军队逃亡,不是逃往别处而是逃到呼伦贝尔草原。朱元璋似乎也知道这个草原的重要性,他派蓝玉追击元顺帝,一直追到捕鱼儿海(即今贝尔湖)东北八十里的地方,在这个草原中彻底地歼灭了元顺帝的军队以后,蒙古王朝的统治才从中国历史上结束。

历史的后院

假如呼伦贝尔草原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闹市,那么大兴安岭则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幽静的后院。重重叠叠的山岭和覆蔽着这些山岭的万古常青的丛密的原始森林,构成了天然的障壁,把这里和呼伦贝尔草原分开,使居住在这里的人民与世隔绝,在悠久的历史时期中,保持他们传统的古老的生活方式。一直到解放以前,居住在这个森林里的鄂伦春人和鄂温克人还停留在原始社会末期的历史阶段。但是解放以后,这里的情况已经大大的改变了。现在,一条铁路已经沿着大兴安岭的溪谷远远地伸入了这个原始森林的深处,过去遮断文明的障壁在铁道面前被粉碎了。社会主义的光辉,已经照亮了整个大兴安岭。

我们这次就是沿着这条铁道进入大兴安岭的。火车首先把我们带到牙克石。牙克石是喜桂图旗的首府,也是进入大兴安岭森林地带的大门。喜桂图,蒙古语,意思是有森林的地方。这个蒙古语的地名,纪录了这里的历史情况,其实在牙克石附近现在已经没有森林了。

在牙克石前往甘河的路上,我们的目光便从广阔的草原转向淹没在原始森林中的无数山峰。在铁道两旁,几乎看不到一个没有森林覆蔽的山坡,到处都丛生着各种各样的树木,其中最多的是落叶松和白桦,也有樟松、青杨和其他不知名的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