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狠狠瞪了顾凋零一眼,殷正泰冷哼一声,带同着他沧浪派的弟子一言不发的走下了鹰巢峰去,天剑卢岳则吩咐弟子门人们即刻的休书几封,前往漠西陲的五大世家如实的告知详情。直待这一切处事已闭,龙鹰会的孟恺这才走上台来,宣布此番盛会的结束,与此同时各派的掌门也随之纷纷的起身过来告辞。
有些怅然若失的移步,顾凋零没想到此事最后竟是这般的了结,瞧着各派的掌门弟子将南华剑盟围在当心,不住口的对天剑卢岳称颂赞扬,他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六道和尚却对天剑卢岳的处置极为不满,只是眼下大事已定再难强为,当下索性着准备不告而别,没想转回身见燕怀英还在身边跟随着自己,不禁蹙颜一舒,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燕施主不去和你新月门说上几句吗?”
回过头见自己的掌门师兄韩谦正与南华等诸派客套,燕怀英不禁的讪讪笑道:“我今日在这当众顶撞掌门,已形同叛派,如今认不认我还都在两说,我何必此时去自讨没趣,还是过些时候再回门请罪吧。”
点了点头,六道和尚道:“如此也好,不过依老僧看,燕施主你非但无错,反倒替你新月门增色不少,若然那韩掌门将你逐出门下,当真是他大大的损失,师弟你说是也不是?”六道和尚说着将目光望向长生道人,却见他此刻目色呆滞的在想着什么,大违平常那般懒散的模样,当下不禁关切的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哦”了一声,长生道人瞥着嘴,拈二指捋了捋腮下那几根干粘的短须,苦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件事的反转,太过于蹊跷了些,当时我等已成公敌,以贫道对卢岳的了解,即便他心里向着我们,也绝不会因着私情,而让南华剑盟贸然的站到各派的对立方去,这其中的缘故,委实让人难解。”
“哼,老僧看这南华是越来越不成气了!”六道和尚口中说着,四人已径直走下了鹰巢峰的山顶,顾凋零木然的一路跟着他们,脑中回想起,在鹭水镇那青年书生对他说的一番话来,也是心中憋闷晦涩难言。直到出了山门,燕怀英提出要回家奉母,拱手作别,他这才仿佛回过了神来,互相殷殷的叮嘱了几句,方才撒泪而别。
刚送走燕怀英,僧道二人正问询着顾凋零下一步的打算,猛听得身后衣衫响动,三人随即回头观看,只见天剑卢岳正带同着几个门人弟子自山上追了下来,口中高声喊道:“大师、道长、顾少侠,请留步,卢某尚还有几句话说。”
停步伫足在原地等着天剑卢岳来至切近,六道和尚火气不休,索性将双眼一闭,别过头低低的念起经来,长生道人和顾凋零则迎上了两步,互相施礼道:“不知卢掌门还有何吩咐?”
“岂敢,岂敢!卢某特来向两位前辈请罪!”天剑卢岳说着抖衣正色,撩衣襟单腿一躬,抱拳当胸,竟在六道和尚和长生道人面前拜了下来,身后南华的门人虽不明就里,但一见掌门人都如此,也便纷纷的跪倒磕头。
“卢掌门快快请起,你这是何故!”长生道人万没料到他竟会如此,还好他们借着旁人寒暄之际,先行下山,左近再并没有旁人,否则让南华掌门拜在自己身前,则以后南华剑盟的声威何在,妄负了竹门与南华十几代的交情。心念及此,慌的长生道人赶忙俯身用双手相搀。而一旁的六道和尚,口中的经文旋即也再念不下去,走上前来叹了口气道:“卢掌门怎可如此,当真是折煞老僧了。”
礼闭长身站起,身后的弟子自也随之起来,只见天剑卢岳神色黯然,苦笑道:“卢岳见事不明,处事不妥,遇事未以侠义当先,还望两位前辈恕罪,只是我南华的苦衷……唉。”
“卢掌门不必再说了,如今武林多事,江湖变化风云,你南华风雨飘摇,也比不得从前。设身处地,若然我们处在你的位置,怕也未必能做得好些。”长生道人连连的开言解劝,六道和尚此时见他如此,心下也不禁歉然,叹道:“无论如何,终是你没让善恶颠倒,也算不愧了你南华列代的英名。”
却见卢岳再次施礼道:“卢岳还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大师、道长能否答应?”
“卢掌门有话但讲无妨,但凡贫道和师兄力所能及,必助你南华一臂之力。”
“如此,便恕卢岳直言了。”天剑卢岳说着,眼光向顾凋零望去,见他立在一旁微微颔首以示恭敬之意,当即顿了一顿,方才接着道:“顾少侠少年英杰,是非善恶据礼不屈,让我南华上下甚是钦佩,难得他这一副侠义心肠,卢岳不才,想将他收归我南华门下,不知大师、道长以为如何?”
“这…。。”六道和尚和长生道人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的说道:“顾少侠已习练了我竹门的儒家心法,若要改投南华恐怕……何况也需听听他自己的意见?”
急忙的摆了摆手,卢岳道:“卢岳可绝没有夺人弟子之意,只是眼见痴儒先生如今音讯皆无。无人传授,顾少侠岂不平白荒废了自己的武功,何况自古一人多师也属常见,今南北正邪两立,多一人相助,则胜算便更大了些。不知顾少侠可愿意入我南华吗?”
顾凋零原本还有些犹豫,此刻却听他那句正邪两立,又想起与冥剑叶秋同在鬼延宗,欲为武林除了那一大害,当即心念已定,屈身跪倒拜道:“弟子顾凋零,拜见掌门!”
“请起,请起。”天剑卢岳一时难掩欣喜之情,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欢颜笑道:“顾少侠,你既曾习得痴儒先生的竹门心法,以我南华和竹门的辈分而论,我也不能收你为徒,今我南华上一代硕果仅存一位师叔,我便引你拜在他老人家门下,今后你称我师兄便是。”
“这如何使得?”顾凋零连连的推让。六道和尚和长生道人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当下也劝道:“顾少侠不必推辞,你既入南华,便当遵循掌门的号令,且如今你已有了归宿,我二人便也放心的告辞了,倘有时暇不妨来我老君观相见。”一僧一道说着施礼转身拜别而去,顾凋零心中难舍,与卢岳一同又送了一阵,直至他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心下念及此前亦师亦友的相处,不禁一时怅然。
返身和天剑卢岳再回至了鹰巢峰下等候,见不多时心剑言鹤也率领着南华剑盟其余的弟子门人下下得了山来。天剑卢岳迈步走到言鹤身旁引见道:“二师弟,我想将这位顾少侠引入南星师叔的门下,今后便是你我的同门,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师兄,你……”心剑言鹤猝然一愕,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有些不解,想要说什么,但迟疑了一下,却终是没有说出口来,只道:“一切由师兄做主便是。”随即走过来和顾凋零相互叙礼已闭,叫了声“师弟”,接着南华剑盟其余的弟子纷纷倒身下拜,口尊“师叔”。顾凋零何曾见过这般场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天剑卢岳看在眼里,知道他的囧境,当即先伸手让诸位弟子起来,随即对顾凋零笑道:“师弟你刚刚入门,不知我南华的规矩,不过也不妨事,在回山的路上自然会慢慢的说与你知。”
卢岳说完,让顾凋零跟在自己和言鹤的身后,带同着南华剑盟一众的门人弟子,穿过三陵市集乘船入水,经鹭水直到南地。半月之后,方才回到了仙华山南华剑盟的所在。
这一路上于南华剑盟的门规听闻不少,顾凋零条条熟记,只觉每一款无不是正气凛然,来往和一众弟子交谈时,说起南华弟子以往在江湖中的侠义之事,也不禁让他心悦诚服,只觉自己似重获新生,再不似自沧浪出来之时的悲愤茫然。不过唯一令他感到心酸的便是越往南走,流民越多,想是因战乱,闹得饥寒无助饿殍遍野,似乎着官府也已无力管辖,纵是他们一路走来尽力的接济,却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直至来到仙华山的山门下,顾凋零却仿佛还沉浸在路途上的哀叹之中。天剑卢岳见他驻足不前面色难看,知他这几日见了这一路的光景,心中难受,当即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苦笑道:“师弟,你也不必烦恼,试想若不是他凌霄天阁任意妄为,虚耗了官府的钱粮,何至于让穷苦的百姓弄成这幅样子,你我在此伤感亦是无用,若为天下苍生计,当勤习武功,伺机连同天下诸派,早日将凌霄天阁彻底诛灭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