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形状
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偏见。
比如,很多人都以为钱会让人幸福,以为电视里说的都是真的,以为只要出门就必须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以为外面的所有人都想害你,以为围绕着自己的就是世界的全部……听了太多的声音,我反而开始怀疑,或许世界不是别人口中的样子,而应该是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亲身感受到的一切。
于是,那一天,二十二岁的我背上包出发了。
第一次,一个人坐上飞机,飞向那个我并不了解的国度——印度。
我凭着磕磕巴巴的英语去当沙发客,品尝着奇奇怪怪的异域小吃,也认识了来自各个国家形形色色的朋友;遇到好人,也遇到坏人;被求婚,也被骗;坐过六十块钱的飞机,也睡过火车的地板;坐过拉白菜的汽车,也坐过极度超载的三轮摩托车;经常笑得忘乎所以,偶尔也会哭得眼泪和泥土混在一起……就这样,我尝试着去了许多人不敢去的地方,尝试去相信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尝试在没有钱的情况下获得最大的快乐,尝试独自去面对可能发生的种种危险……一路走下来,我才发现,世界原来是如此生动地存在着,它不是电视里的种族冲突,不是别人口中的贫穷落后。它是有生命的东西,处处充满了生活的痕迹。
每到一处,人心就是一道风景。
看遍全世界所有的名胜古迹不难,打开电脑,点击搜索即可,但是你看不到的是人心。人心是如此华丽而多变,怎么看也看不够。恶意和善意可以如此迅速地转变,爱虽美妙却拥有可怕的破坏力。
在做沙发客的日子里,我住在陌生人的家里,窥视他们人心的一角。有的主人在我无家可归时带我回家,给我食物和衣服,早上四点钟起床载我去机场;有的主人让我参与他的生活,却以介绍朋友为名将我出卖;有的主人虽然家贫,却倾其所能地招待我,可半年后忽然狮子大开口,不断向我越洋借钱……背着行囊辗转旅行,一路看尽人心色彩,那些美丽的、善良的、丑陋的、充满欲望的一切,都是生命中最宝贵的事情。
当然,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少女,看到的真实世界,或许并不美丽。
走进印度的第一天,我就被坑了钱;第一次当沙发客,就遇到了性骚扰;曾经在气温高达四十五摄氏度的巴士上,病得感觉下一秒就要死去;也曾被人欺骗出卖,半夜在空无一人的荒原上被迫和陌生异性对酌;还曾连续两夜挤在堆满牛粪和充斥异味的印度火车地板上,冷得每几分钟就醒来一次……旅行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时时刻刻都美好,但越是痛苦的时刻越让人难忘。有时候,我甚至想不起来看过哪些美丽风景,却忘不了生病却又无人陪伴的那些孤独夜晚,因为那样的时刻,肉体的痛苦反而会让人更清醒地思考人生,然后迅速成长。多少年后回想起来,我应该会为当时年轻的自己骄傲地微微一笑吧。
有时候觉得,人年轻的时候要走遍世界,才不辜负青春时光。
旅行这么好,无论何时出走都不迟;青春这么好,无论怎么过都是浪掷。
我们休学、辞职、过间隔年,惦记着沙发、廉价机票、打工度假。我们漂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嬉笑怒骂,浪迹天涯,仅为一句:这一世,活得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