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小厮见状依旧大声喊道:“打!打!”然而虽口内这么说,却害怕岳飞,并不敢追来。有几个小童反倒岳安人面前来哭哭啼啼,告岳飞打了他们。岳安人好言相劝,送他们回去了。
岳飞打跑了众小厮,只管去打柴,天色将晚才回家来。走进门,放下柴框,便进去吃饭。岳安人见了柴筐中尽是枯枝,便对岳飞道:“我叫你去拣些柴草,你反倒和小厮们厮打,惹得别人告上门来。况且这枯枝是人家花木,岂是随便攀折的?”
岳飞忙跪下说:“母亲不要生气,孩儿明日不取枯枝了。”
岳安人道:“你且起来,如今不要去打柴了。我曾向王员外借了几本书,明日起我便教你读书。”
岳飞道:“谨依母命。”
到了明日,岳安人将书展开,教岳飞读。岳飞资质聪明,一读便懂。过了数日,岳安人叫道:“我儿,为娘的做活攒得几分银子,你拿去买些纸笔来,学些书法,也是要紧的。”
岳飞想了一想,便道:“母亲,不必去买,孩儿自有纸笔。”
岳安人疑惑道:“在哪里?”
岳飞道:“待孩儿去取来。”岳飞拿了一个簸箕,走出门来,到河边满满地装了一簸箕河沙,又折了几根杨柳枝,做成笔的模样。走回家来,岳飞对岳安人道:“母亲,这个纸笔是不用银钱的,也是用不完的。”
岳安人微微笑道:“这倒也好。”于是就将沙铺在桌上,岳安人将手把了柳枝,开始教岳飞写字。教了没一会儿工夫,岳飞自己就会写了。自此以后,岳飞便在家中读书写字。
且说王贵、张显、汤怀三个顽童,自从打走了老师,终日在村中胡闹。王、张、汤三个员外,都因管束儿子反被妻子责备,各个又气又恼。
这一日,三人一同聚在王员外家中诉苦,正当无可奈何之时,只见门公进来禀告:“陕西周侗老相公到此要见。”
三个员外听了大喜,忙一齐出门迎周侗老相公进屋来,各叙别后遭遇。谈话间,周侗问道:“听闻贤弟们有几位有出息的公子。”
三个员外道:“不瞒兄长说,我们三个正为了这些孽障,在此诉苦。”于是,三个人便各把自己儿子的事诉说一番。
周侗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请个先生来教训他们?”
三个员外道:“怎么没请过?都被他们打走了,这样顽劣,谁肯来教?”
周侗微笑道:“若是老夫在此教,看他们敢来打我吗?”
三个员外大喜道:“大哥肯屈留在此吗?”
周侗道:“看在三位老弟面上,老汉就成就了侄儿们吧!”
三个员外喜不自禁,各个致谢。当日酒散之后,张、汤二人便回家准备去了。
那三个顽童听说来了新先生,便全都准备了铁尺、短棍,打算给新先生一个下马威。次日一早,周侗进了学堂来,王贵在门后偷偷摸出一条铁尺,往先生头上打来。周侗眼疾手快,把头一侧,一手接住铁尺,一手将王贵拎放在凳上,将王贵重重地打了几下,直打得他服服帖帖。那张显、汤怀见了,暗中把手中家伙扔掉,也不敢放肆了。
自此以后,三个顽童都听从先生教诲,一心一意,用心攻读。
岳飞就住在隔壁,听说周侗来讲书,就每每将凳子踮脚,扒在墙头听。一日,有一个相识来找周侗,于是,周侗便给王贵、汤怀和张显三人出了三个题目,就和相识出门了。正巧,王贵见岳飞在门外,便将他拉近馆中,央求他来代做老师出的题目。岳飞便依照三人的口气完成了题目,然后他阅读了周侗的文章,十分感动,于是提笔在粉壁上面写诗一首。
等到周侗回来,见了王贵、汤怀和张显三人的文章,顿时觉得三人大有长进,却对三人有所怀疑。正迟疑间,忽然抬头看见了粉壁上的字迹,虽不甚美,但句法可观,看到最后方知是岳飞的杰作。便狠狠教训了王、汤、张三人,并让王贵去请来岳飞。
周侗见岳飞甚是聪慧,一点就通,心中更加欢喜。便问其文字是何人传授。岳飞如实回答:“只因我家道贫寒,因此并无师传授,只是家母教我认书识字而已。”
周侗听了甚是感动,便让王贵请来王院君,让岳飞请来岳安人,共同商议让岳飞一起到馆内读书。同时对岳安人说:“老夫见令郎十分聪俊,想收令郎为螟蛉义子,所谓螟蛉既不更名,也不改姓,只要以父子称呼便可。老夫并不是夸口,因为无后,空有一身本事,传与两个徒弟,却都被奸臣害死。收令郎为义子定会将老夫生平本事尽心传授,不知安人意下如何?”
岳岳安人听了,不禁流下泪来,又想起死去的夫君,又悲又喜,忙令岳飞拜了义父。
次日,岳飞进馆读书。周侗见岳飞家道贫寒,就叫他四人结为兄弟,周侗把自己亲用的沥泉枪传给了岳飞,同时根据其他三人爱好,张显学会了枪,汤怀学会了钩镰枪,王贵选了大刀。从此以后,周侗将十八般武艺与诸多兵法尽传授于岳飞。
时光不知不觉过去数载,眼看着乡中大比将近,周侗对四个学生说:“十五日要进城考武,你们回去,叫父亲置备衣帽弓马,好去应考。十五日那天,就在校场会齐。”
当日清晨,周侗与岳飞吃了饭,起身出门。周侗自骑了马,岳飞跟在后头。一路行来,直至内黄县校场。只看见校场外人山人海,好不热闹。不多时,那些各乡镇上的武童陆陆续续地到来。俗话说,“贫文富武”。只见不少富家儿郎穿着十分齐整,都骑着高头骏马,配着鲜明华丽的鞍甲。再过一会儿,只见县主李春的前后跟随了一众仆役,进校场下马,在演武厅上坐定,左右送上茶来吃了。
场下正比射艺,县主李春看众武童射了数牌,中意的很少,随后点到麒麟村,大叫:“岳飞!”叫了数声,并无人答应。又叫:“汤怀!”
汤怀应声道:“有!”又叫张显、王贵两个,三人一齐上来。行了礼,县主问道:“还有岳飞,为何不到?”
汤怀禀道:“他在后边马上就来。”
县主只得说道:“那就先考考你们弓箭吧。”
汤怀回禀说:“求老爷吩咐把箭垛摆远些。”
县主道:“已经六十步,如何再远?”
汤怀道:“还要远些。”
县主吩咐摆到八十步,张显又上来回禀道:“求老爷还要远些。”
县主又吩咐:“摆整一百步。”
王贵喊道:“求大人再远些。”
县主不觉笑起来:“既如此,摆一百二十步吧!”随从答应了一声,下去摆好箭垛。
汤怀立着头靶,张显立了第二靶,王贵是第三靶。只见他三个开弓发箭,果然奇妙,看得众人齐声喝彩,连那县主都看呆了。你道为何?那三个人射的箭,箭箭上垛,并无虚发。但闻擂鼓响,听不见弓箭的声音,等到射完了,鼓声方住。
三人同上演武厅来,县主大喜,便问:“你三人弓箭,是何人传授?”
三人道:“家师是关西人,姓周名侗。”
县主道:“原来是周老先生,他是本县的好友,久不相会,如今却在哪里?”
汤怀道:“在下边茶棚内。”
县主听了,连忙差人请与周侗相见。不多时,周侗带了岳飞到演武厅来,李春连忙下来迎接,见了礼,与周侗相叙别后之事。
谈了些许时候,周侗令岳飞走到跟前,对李春说:“这是我的螟蛉义子,名叫岳飞。请贤弟看他的弓箭如何?”
李春道:“既如此,叫人将垛子取上来些。”
岳飞道:“要再下些。”
县主道:“就下些。”
岳飞又回禀说:“还要下些。”
李春向周侗道:“令郎能射多少步数?”
周侗道:“小儿年纪虽轻,却开得硬弓,恐要射到二百四十步。”
李春口内称赞,心里不信,便吩咐:“把箭垛摆到二百四十步!”
原来岳飞天生神力,加上周先生传授的“神臂弓”,能开三百余斤,并能左右开弓,李县主又如何知道。只见岳飞走下台阶,立定身,拈弓搭箭,飕飕地连发了九枝。那打鼓的从第一枝打起,直打到第九枝,方才住手。
场边这些看考的众人齐声喝彩,把那各镇乡的武童都惊呆了!只见随从捧箭来禀道:“这位相公,真个稀奇!九枝箭从一孔中射出,箭攒斗上。”
李春大喜道:“令郎今年几岁了?曾婚否?”
周侗道:“虚度二八,尚未定亲。”
李春道:“大哥若不嫌弃,愿将小女许配令郎,不知意下如何?”
周侗道:“如此甚妙。”
李春道:“一言为定,明日将小女庚帖送来。”
周侗谢了,即叫岳飞:“可过来拜谢了岳父。”
岳飞立即上来拜谢。周侗暗暗欢喜,随即作别起身,同岳飞下了演武厅来,与几位员外和弟子们一齐出城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