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岳元帅在潭州,一日正坐公堂议事,探子报道:“兀术五路进兵。杜允献了长江,金陵已失,君臣八人逃出在外,不知去向了!”
岳元帅一听此言,大叫一声:“圣上蒙羞,要臣等何用!”拔出腰间宝剑,就要自刎。众人急忙上前抱住,劝道:“圣上逃难在外,元帅不去保驾,反寻短见!”
岳元帅拭泪,说道:“是为兄的不是了,只是不知圣上现在何处?”正说着,又一探马来报说:“圣驾正在牛头山,请元帅速速上山保驾。”岳元帅闻得,命道:“牛皋兄弟,你可带领五千人马,同总兵速去牛头山去打探情况。我领大兵随后就来。”牛皋得令,忙率兵飞奔往牛头山来。
牛皋到了牛头山,在山下撑起帐篷,等雨过了之后再行。有军士报道:“前面有番兵扎营。”牛皋道:“既有番兵,君王必然在这山上。从荷叶岭上去是大路,我们可以从此上山。”于是,牛皋领兵,一马当先跑上山来。那灵官庙内君臣们走出来偷看,见是牛皋,大叫道:“牛皋将军,快来救驾!”
牛皋闻言,慌忙下马进殿见高宗奏道:“元帅闻知万岁之事几乎自尽,幸得众将救了。令牛皋前来保驾,果然在此。令圣驾受惊,罪该万死!”高宗大哭道:“奸臣误国,卿有何罪?”话说之间岳元帅也领兵到此,进了官庙朝见高宗。高宗便把一路上受苦之事细细地说了一遍。岳元帅与众将一齐送高宗进宫,岳飞将干净新衣与高宗换了。
次日,岳元帅整顿兵马,严肃军纪,准备与兀术大军决战。又几日,宋军整顿了兵马、粮草,岳元帅升帐,众将站立两旁听令。岳元帅高声问道:“金军困住我军在此,恐一时粮尽,不能接济。必须与他大战一场,杀退了金兵,迎天子回京。不知哪位将军敢到金营去下战书?”话没说完,早有牛皋上前道:“小将愿往。”岳元帅道:“你曾杀了他许多兵将,是他的仇人,如何去得?”牛皋道:“除了我,再没别人敢去。”岳飞就令人给牛皋换了衣帽。牛皋穿戴停当,就辞别了元帅,竟自出营。岳飞不觉暗暗伤心,恐怕牛皋不得生还。
又有一班兄弟都来相送到半山,对牛皋道:“贤弟此去,须要小心!言语须要留意谨慎。”牛皋道:“不须挂念。”转身就独自一个下了山,揩抹了泪痕,心道:“休要被番人看见,只道是我怕死了。”
走到半路,牛皋见一将拦在面前。只见来将年龄不大,却身长八尺,头戴金盔,身穿金甲,坐下青鬃马,手提一杆镶金虎头枪。那人见了牛皋便喝道:“你可就是牛皋吗?”牛皋道:“老爷便是!你是什么人?”那将忙下马道:“小将乃是开平王之后,姓高名宠。眼下听闻圣上被困在牛头山,奉母命前来保驾。”牛皋大喜,叫了声:“好兄弟!”就令高宠前去见岳元帅,自己仍往金营去。
到得金营,平章看见喝道:“咦!这是牛南蛮,为何如此打扮?”
牛皋道:“能文能武,方是男子汉。我今日来下战书,烦你通报通报。”平章不觉好笑起来,进帐禀道:“有牛南蛮来下战书。”兀术道:“叫他进来。”平章便出营引牛皋进帐。那帐下之人见牛皋这副打扮,无不掩着口笑。
牛皋见了兀术道:“请下来见礼。”兀术大怒道:“某家是金朝天子,又是昌平王,你见了某家也该下个全礼,怎么反叫某家与你见礼?”
牛皋道:“我今天奉圣旨,来此处下书,乃堂堂天子使臣,怎么肯给你行礼?我牛皋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若怕杀,也不敢来了。”
兀术道:“看不出,你倒是个不怕死的好汉,某家就下来与你见礼。”
牛皋道:“好!这才算个英雄!下次和你在战场上,要多战几回合了。”
兀术行礼道:“将军到此何干?”
牛皋道:“奉元帅将令,特来下战书。”
兀术接过看了,就在后边批着“三日后决战”,交与牛皋。牛皋道:“我难得来一回,也该请我一请!”兀术道:“该的,该的!”忙叫平章同牛皋到左营吃酒饭。
牛皋吃得大醉出来,谢了兀术,出营上马,转身回牛头山来。到了山上,众人看见大喜,都来迎接,说道:“牛兄弟辛苦了!”
牛皋道:“也没什么辛苦!承他请我吃酒饭,又喝了几杯酒。”来到大营,岳元帅也大喜过望,记了牛皋的功劳,且命回营休息。
次日,岳元帅升帐,唤过王贵:“你去番营拿一口猪来,本帅要祭旗用。”王贵得令而去。岳元帅又唤过牛皋来,道:“你去番营拿一口羊来,待本帅祭旗用。”牛皋也领令而去。
王贵领命下山,暗想:“这个差事却难,番营里就算有猪,如何找得到?我只捉个番兵上去,当个猪缴令,看是如何。”想定了主意,他一马来到营前,也不言语,两手摇刀,冲进营中。那小番出其不意,被他一手撂翻一个,挟在腰间,拍马出营。恰好遇着牛皋下山,看见王贵捉了一个番兵回来,牛皋暗想:“呀!原来这番兵当得猪的,难道就当不得羊?”也去番营捉了一个小番来,来到大营前,叫家将道:“把这羊绑了,”便进帐禀道,“奉令拿得一羊缴令。”岳元帅吩咐将羊收了。牛皋道:“这羊会说话的。”岳元帅道:“不必多言。”牛皋暗暗好笑,出营去了。
次日,元帅请圣驾来到大营前祭旗。众大臣一起拥康王来到大营,岳元帅跪迎进营,将小番杀了,当做猪羊,祭了战旗,不表。
再说兀术在营中对军师道:“岳飞叫人下山,拿我营中兵去当福礼祭旗,实在可恨!我如今也令人去拿他两个南蛮来祭旗,好来泄恨。”
军师道:“不可!若是能到他山上去拿得人来,这座山早已占了!”兀术想了想道:“军师言之有理。我想张邦昌、王铎两人要他何用?不如将他们当了福礼吧?”就传令将二人拿下,邀请了各位王兄王弟、大小将领,将张、王二人杀了,请众人吃酒。正吃着,小番来报:“元帅哈铁龙送‘铁华车’进营。”兀术大喜,令人在西南方埋伏。
次日,兀术自引大队人马,来山前挑战。岳飞领兵下山相迎,见了兀术,大吼一声,走马上前,举枪便刺。兀术大怒,提起金雀斧,大战有十数个回合。那四面八方的番兵,呐喊连天,都来抢牛头山。岳元帅挂念有康王在山,恐怕惊了驾,勾开斧,虚晃一枪,转马回山去了。山上守将见元帅回山,即令鸣金收兵。
不料那高宠想道:“元帅与兀术交战,没有几个回合,为何便回了山?必是这个兀术武艺高强,待我去试试。”想罢,他便上马抡枪,从山旁下山来。兀术正冲上山来,劈头撞见。高宠劈面一枪,兀术抬斧招架。谁知枪重,兀术招架不住,把头一低,被高宠把枪一拎,发断冠坠,吓得兀术魂不附体,回马就走。高宠大喝一声,随后赶来,撞进番营。这一杆碗口粗的枪,连挑带打,那些番兵、番将人亡马倒,死者不计其数。
那高宠杀得高兴,进东营,出西营,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番兵叫苦连天,哭声遍地。看着杀到下午,一马冲出番营,正要回山,望见西南角上有座番营,高宠想道:“此处必是屯粮的所在。我不如去放把火,烧他个干净。”便拍马抡枪,来到番营,挺着枪冲将进去。小番连忙报知哈元帅,哈铁龙吩咐快把“铁华车”推出去。众番将得令,一片声响,把那铁华车推来。高宠见了,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把枪一挑,将一辆铁华车挑过头去。后边接连着推来,高宠一连挑了十一辆。到第十二辆时,高宠又是一枪,谁知坐下那匹马筋疲力尽,口吐鲜血,蹲了下来,把高宠掀翻在地,早被铁华车碾得稀扁了。
牛皋看见高宠身死,大吼一声,拍马过来,抢了高宠尸首,突围杀出。兀术得报,叹道:“这些南蛮,这等大胆,又有义气,实在厉害。”只得叫小番收拾金兵的尸首,紧守营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