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金国的兀术探听岳元帅兵驻潭州,征服水寇,就与军师哈迷蚩计议:“如今这岳南蛮不在,正好去抢金陵。”
哈迷蚩道:“臣已定下一计,狼主可请大太子领兵十万,去抢湖广。”
兀术道:“岳南蛮正在湖广,怎么反叫大王爷到那里去?”
哈迷蚩道:“大太子到那里,并不与他交战,只为了牵制岳飞不离开湖广;再命二太子领兵十万,去抢山东;三太子领兵十万,去抢山西;五太子领兵十万,去抢江西。弄得他四面八方不能相顾,然后狼主自引大兵去抢金陵。此是五路进兵中原之计,不知狼主意下如何?”兀术闻言大喜,就召四位弟兄各引兵十万,分路而去。兀术自领大兵二十万,气势汹汹往金陵赶来。
这时宗留守正在金陵,屡次上表,请康王回到汴京,号令四方,恢复中原,无奈康王不从。此时,他打探到兀术五路进兵,岳飞又远在湖广,急得旧病发作,口吐鲜血,大叫“过河杀贼”而死。后人引诗赞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却说兀术兵至长江,命令寻船渡江。宋朝长江总兵姓杜名充,见兀术来得势大,心下暗想:“兀术有令,宋臣有归降者,就封王位。我不如献了长江,以图富贵。”他主意已定,就吩咐三军竖起降旗,驾了小舟来见兀术。兀术大喜,就把杜充封为长江王。
此时,康王正在宫中与张美人饮宴,只见众大臣乱纷纷赶进宫来,叫道:“主公不好了!今有杜充献了长江,引番兵直至凤台门,骗开了城门,番兵已进都城!主公还不快走!”康王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别人,就随同李纲等几位朝臣,逃出通济门,一路飞奔而去。
兀术进了凤台门,并无一人迎敌,直走上大殿来,只见一美貌妇人跪着道:“狼主若早来一个时辰,就拿住康王了。如今他君臣数人逃出城去了。”
兀术道:“你是何人?”
美人道:“臣妾乃张邦昌之女,康王之妃。”
兀术大喝一声:“你这贱人,毫无夫妇之情,又无一点恩义之心,留你何用!”走上前一斧将荷香砍做两半。就传令番官把守金陵,亲自率众追赶康王。
这里康王君臣七人,急急如丧家之犬,恐怕兀术追赶上来,行了一天一夜不敢停下歇息。康王望着平江府秀水县,一路逃至海盐。海盐县主路金听闻圣驾避难到此,连忙出城迎接。君臣数人公堂坐定,路金道:“圣上若要去临安,恐怕路上无人保驾,不如就在此等待勤王兵到。”
王渊道:“你这点小地方,如何住得?”
路金说:“地方虽小,却有一隐士,只要圣上召他前来,足可保守。”
高宗道:“是哪一个隐士?”
路金道:“乃是昔日梁山泊上好汉,名叫呼延灼。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主公召来,可保主公安全。”高宗大喜,即命请来。
不一会儿,呼延灼便来县堂见驾。高宗道:“老卿家,可曾用饭否?”呼延灼道:“接旨即来,尚未吃饭。”高宗就命路金准备酒饭,呼延灼就在驾前好酒好肉地饱餐一顿。
忽闻守城军士来报:“番兵已到城下。”高宗吃惊,呼延灼道:“请圣上上城观看,臣若胜了,万岁就在此等勤王兵到。臣若不能取胜,圣上即刻出城,往临安去吧!”高宗应允,就与众人一齐上城观看。
只见城下金兵队中走出一员将,原来是献长江的杜允。城门开处,一位老将军出城,大喝一声:“你是何人,敢逼吾主?”
杜允道:“我乃长江王便是!你是何人?”
呼延灼道:“你就是献长江的奸贼吗?不要走,吃我一鞭!”刷的一鞭,往杜允顶梁上打去。杜允举金刀招架,呼延灼又一鞭拦腰打来,杜允招架不住,翻身落马。呼延灼拍马上来,取了首级,进城见驾。高宗大喜道:“爱卿果真神勇!”吩咐将杜允首级挂在城上。
兀术听说杜允被打死,大怒,亲自带兵来到城下,叫道:“快送康王出来!”高宗正与众臣在城上,见了流泪道:“这就是兀术,拿了我二圣的人!孤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呼延灼道:“圣上不必悲伤,我去会他。”
说罢,他就提鞭上马,冲出城来,大叫:“兀术休得猖狂,我来也!”兀术见是一员老将,鹤发童颜,威风凛凛,十分欢喜,便道:“来的老将军是何人?请留姓名。”
呼延灼道:“我乃梁山泊五虎上将呼延灼。你快快退兵,饶你性命。不然,叫你死于鞭下。”
兀术道:“我乃大金国兀术四太子是也。久闻梁山泊聚义一百单八人,人人威武,个个英雄,原本未信。今见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某家劝你不如降了某家,即封王位,安享富贵,以乐天年,何如?”
呼延灼大怒道:“我当初同宋公明征伐大辽,鞭下不知打死了多少上将,稀罕你这个破番奴!”就举鞭向兀术面门上打去,兀术举金雀斧架住,两人大战了三十余回合。
兀术暗想:“他果是英雄。他若年少时,我不是他的对手。”二人又战了十余回合,呼延灼终究年老,招架不住,回马败走,兀术纵马追来。呼延灼上了吊桥,哪知这吊桥年深日久,木头已腐烂了。呼延灼跑马上桥,来得力重,踏断了桥木,那马前蹄陷将下去,把呼延灼跌下马来。兀术赶上前,补上一斧砍死。城上君臣看了,慌忙上马出城,沿着海塘仓皇逃走了。
城内的百姓开城门迎接,兀术进城问道:“康王哪里去了?”军民跪着回答道:“康王同了一班臣子逃出城去了。”兀术一面传令不许伤害百姓,一面率领大兵沿着海塘一路追赶,不上十来里路,就望见君臣八人在前方逃奔。
康王回头见兀术追兵将至,就要赶上,吓得魂飞魄散。正在惊慌时,忽见一条海船驶来。众大臣叫道:“海上之人,快来救驾!”那海船便靠了岸,抛住铁锚。君臣急急忙忙下马来,进到船中。
那船上的人看见番兵将近,连忙起锚。才撑离海岸,兀术刚刚赶到,大声叫道:“船家,快把船拢来,重重赏你!”那船上的人任凭他叫喊,哪里肯听,挂起风帆一直驶去。兀术道:“我们如今往何处去好?”
军师道:“量他们逃不过湖南,投奔岳飞,我们不如也往那追去。”
兀术道:“既如此,我先走一步,你在后边催赶粮草速来。”军师领命,辞了兀术自去。兀术带了人马,沿着海塘一路追了上来,忽见三个渔人在那里钓鱼,兀术问道:“三位百姓,可曾见一只船渡着七八个人过去吗?”
三人道:“有的,刚刚过去。”
兀术道:“就烦你们引我们的兵马追去,若拿住了,重重有赏。”那三个人暗想道:“我们就哄他沿着江边走,等潮汛来了,淹死这班奴才。”便说:“既如此,可随我们来。”三人引了大兵,一路追去。不一会儿,只见江中雪白潮头涌起数丈,波涛滚滚,犹如万马奔腾一般。
原来这钱塘江中的潮汛非同小可,霎时间,巨浪滔天,犹如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吓得兀术魂飞魄散,大叫一声,连忙拍马走到高处。那江潮涌来,将兀术的前队几万人马,连那钓鱼的三人,都吞没了进去,尽葬江鱼之腹。原来那三个人正是当地朱县主和其随从,他们扮作渔翁哄骗兀术,后来高宗南渡,即封其为松木场土地。
兀术得知被骗,大怒道:“倒中了这些渔翁的奸计,伤了我许多人马!”只见军师在后面赶来说:“吓死小臣了!虽然淹死了这些人马,幸好狼主平安。我们就一直追到湖广,必定要捉了康王,方消此恨。”于是,兀术继续催促大兵,一路追来。
且说高宗君臣逃到海上,路金叫船家做了午饭。君臣还未吃完,前面驶下一只大船来,将船头一撞,跳过几个强人来,就要动手。众大臣道:“休得惊了圣驾!”强人道:“什么圣驾?”李纲道:“这是宋朝天子。”众人道:“好也,俺家大王正要那个宋朝天子。”
这几个强盗抢进舱来,将高宗并众臣一齐捉下船去,押解到蛇山,上了岸,报进寨中。那大王问道:“拿的什么人?”喽啰禀道:“是宋朝皇帝。”那大王听说是宋朝皇帝,便大怒道:“绑去砍了!”
李纲叫道:“且慢着!我们同你有何仇恨?我们就算死了,也要做个明白鬼。”旁边一头目道:“我家大王,就是北京有名的浪子燕青。只因宋大王一生忠义,被奸臣害死,故有此大冤。”
李纲听得,便大哭起来,喊道:“宋江!好一个忠义之士!燕青!你这个背主忘恩的贼!不能将蔡京、童贯一班奸臣杀了报仇,反倒偷生在此快活。”燕青听见,心下想道:“这老贼骂得有理。”便叫头目送他们到海中。头目答应一声,将这君臣八人推下海船,各自上山去了。
君臣一行人乘船换马,走了半夜,刚刚上得大路,恰逢王铎带领从人,正要去找张邦昌商议归金之事。恰好遇到高宗君臣,王铎大喜,慌忙下马,假装吃惊,跪奏道:“主公为何如此?”李纲将失了金陵一事说了一遍。王铎道:“既如此,臣家就在前面,且请陛下到臣家中用些酒饭,待臣送陛下到潭州去会岳飞便是了!”
康王允奏,随同众臣一齐到王铎家中。进得里头,王铎喝叫众家将,将高宗君臣八人一齐绑了,拘禁在后园中,自己飞身上马,一路去向粘罕报信。
王铎的大儿子王孝如在书房内读书,听书童说父亲将高宗君臣绑在后园,要献与金邦,吃了一惊,暗道:“这岂是人臣所为?如何做得!”他慌忙赶到后园,放了君臣,一同寻路逃走。王孝如又想道:“我不能为国报仇,为不忠;不尊父命,放走皇上,为不孝。不忠不孝,何以立于人世!”大叫一声:“陛下,罪臣之子不能远送了!”说罢,往山涧中一跳,投水而死。君臣叹息了一番,急急往前逃奔。
再说那王铎一路寻了张邦昌,去见粘罕,报知:“康王已被臣绑在后园,专等狼主来食。”粘罕大喜,就同王铎来到家中。王铎家人禀道:“公子放了康王,一同逃去了。”粘罕大怒,吩咐下去,将王铎家抄了,房屋烧毁了。命王铎与张邦昌两个同作向导,一路去追赶康王。王铎暗恨:“早知粘罕如此狠毒,何苦做此奸臣!”
康王君臣八人来到牛头山上,竟往高处爬去。爬到半山,回头往下观看,见山下无数番兵爬上来。康王道:“这次绝难逃脱了!”君臣正在危急之际,天上突然乌云密布,降下一场大雨。君臣也顾不得大雨,拼命爬上山去。那些番兵穿的都是皮靴,经了水,又因山上沙滑,爬了一步,倒退了两步。站不稳的番兵跌了下去,死伤无数。
那雨越下越大,粘罕道:“料他们也逃不到哪里去。且张起牛皮帐来遮雨,等雨停了再上去吧。”
康王八人爬到了山顶平地,乃是一座灵官庙。八人浑身湿透,且进了庙殿,商议躲过大雨再作打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