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惊鸿一瞥,生死白头:徐志摩的倾世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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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至美诗韵:一个灵魂的诗者(2)

看到泰戈尔实验的成功,徐志摩也不禁雄心勃勃。他希望在祖国干一番事业,把农村建设实验工作做到圆满,让祖国人民脱离水深火热的状态。

辞别泰戈尔后,徐志摩匆匆忙忙赶回了祖国。他的这次环球旅行长达半年之久,在这半年中,他一直不厌其烦地给陆小曼写信,恨不得将自己每一个脚印都誊在信笺上寄给心爱之人。

他知道她的身体不好,时时提醒她“千万保重”,劝诫她改变不良的生活习惯,不要总是沉迷于歌舞烟酒之中。他也在内心里希望她能与翁瑞午划清界限,希望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小曼能够悔改。

满怀激动与期待,徐志摩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然而当他看到陆小曼依然我行我素,不但没有丝毫的改变,反而与翁瑞午的关系更加亲密了。徐志摩挨了当头一棒,那颗炽热的心仿佛被生生割裂。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远行对于这段婚姻没有任何益处。诗人的感情可以随着距离的遥远越来越浓烈,然而陆小曼不是诗人。

3、绿色梦想心所向

昨天我瓶子里斜插着的桃花

是朵朵媚笑在美人的腮边挂;

今儿它们全低了头,全变了相:

红的白的尸体倒悬在青条上。

——徐志摩《残春》

回到家中后,看到妻子糜烂的生活,徐志摩失望至极。社会上关于陆小曼与翁瑞午的风言风语愈传愈甚,这让他更加尴尬。他的远行,并没有让爱情升温,反而给陆小曼和翁瑞午创造了机会。

深陷在感情纠葛中,徐志摩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新生的梦想。

恩厚之很支持徐志摩,并兑现了经济支持的承诺。

徐志摩在北京和天津见到了张彭春和瞿世英,并且将他的关于农村建设实验基地的构想告诉了他们。张彭春对他的构想很是赞成,在他心中早就想过在这方面做一些事情,但苦于没有时间。徐志摩的大胆构想,正符合了他的心思。

在江苏和浙江考察过之后,徐志摩决定选择后者为实验基地。因为他觉得浙江省的人较为淳厚,他们多少仍然保留着一点人性的美丽。他将这归功于钟灵万象的大自然,纯净的自然阻隔了尘世的喧嚣,让他们能够保留纯朴的民风,不为外界所污染。

蛰伏在心灵最深处的梦想开始复燃了,徐志摩终于找到了生活的希望。他憧憬着,希冀着,在那碧绿的原野山间,他仿佛看到一幅恢弘壮丽的蓝图。想到达廷顿恩厚之所建的农村实验基地,他总会热血沸腾。他希望将那和平而温馨的生活模式搬到中国来,净化社会上污浊的空气。

然而诗人的梦想常常成为虚无的空想,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心急的徐志摩忽略了中国当时的国情,忽略了中国与英国的不同之处。因为没有得到政府的支持,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的农民们也不理解他的做法,这种飘渺的构想终究落了空。

残酷冰冷的现实,再一次伤透了志摩天真纯净的心。

在3月5日,他不得不致信恩厚之,“建设中国农村基地之事无法实现,因为治安没有保障,绑票、抢劫蔓延全国。”

他羡慕达廷顿的太平生活,那个如梦的地方在他的心底画出了一圈灿烂异常的光明,那是美的化身,是梦想的发源地。

火热的梦想被现实生生击碎后,徐志摩终于意识到了中国国情是问题的根源所在。在恩厚之那里生活的人们,脸上总是泛着真挚与善良的光辉,而在中国,人们之间却相互猜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信任被谎言恶毒地吞噬,真爱躲在虚伪的阴霾里暗自啜泣。

贫苦的人们,在饥饿与寒冷中饱受压迫与剥削,统治者却无视人民疾苦,“天平的一头是那些毫无心肝的统治者,另一头是那些默然受苦的民众。”他预言这样的情形一定会导致滔天的灾难。

国家的法律形同虚设,绑票、抢劫屡见不鲜。他厌恶上海的生活,然而却又身不由己,他只能在这里看着那些日复一日的悲剧周而复始地上演。他只能默默承受,因为他无处可逃。生命在这里变得浑浑噩噩,梦想也都随之搁浅。

1929年1月19日,徐志摩的恩师梁启超先生与世长辞。虽然他阻挠过徐志摩的爱情与婚姻,但在志摩心中,他永远是可敬可爱的恩师。梁启超的离世,让徐志摩倍感沉痛。

巨大的悲痛也转化成了志摩心中巨大的能量。他积极联络朋友,整理出版关于梁启超的文章书籍,让那些精妙绝伦的言论不至于淹没在波涛浩渺的历史长河中。

这一年对于徐志摩来说是多事之秋,事业上的失败,婚姻上的苦恼,人情冷暖的打击,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灰意冷。悲愤痛苦的心在黑暗的现实里生了苔藓,将他那些诗意的灵性死死地封锁起来。

唯一让志摩感到开怀的,是泰戈尔在3月19日到了上海,并和禅达在他家中小住了两天,然后就急急地赶去美国和日本了。在回来的时候,老人又在他家中住了两天,在6月13日回印度去了。

徐志摩为老人的身体状况担忧。美国之行明显让他更加疲弱,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徐志摩说,没有恩厚之在他身边给予身与心两方面的照顾,老人倍觉凄寂。

泰戈尔一生勤奋刻苦,纵然老骥伏枥,依然志在千里。他告诉徐志摩,“我要努力工作,我在世日子不多了。我一定要赶快完成我的工作,我发觉自己还有要讲的话,这是值得高兴的;不过,讲话也是一个负担。我必须在未死之先亲身作这次演讲。我的讲题是‘神圣的人格’。你会看见我演讲的内容在灵感和智慧两方面都不会是空洞贫乏的。”

恩厚之一直挂念着泰戈尔,徐志摩告诉他,泰戈尔会再见他的,大概在冬天。在喧嚣繁华的大上海,泰戈尔还见了一些老朋友,包括胡适和蒋百里等人。他为梁启超的早逝而倍感伤怀,看到中国的现状,他和徐志摩一样深感无奈。

屈辱黑暗的旧社会,让那些纯洁的灵魂在痛苦与失望中徘徊。徐志摩为中国的社会发愁,为人际的冷漠痛心。这病态的世界,到处都布满了灰色的蛛网,人性的光辉在一点点消失殆尽。

4、柔情多感化诗灵

有一种天教歌唱的鸟不到呕血不住口,它的歌里有它独自知道的别一个世界的愉快,也有它独自知道的悲哀与伤痛的鲜明。

——徐志摩《猛虎集序》

繁花凋零时,碧蓝的天空里有飞鸟震动翅膀的声音。秋风乍起,黄叶纷飞。

1930年的秋天,徐志摩与好友陈梦家相会。他们都是爱诗的人,在骨子里流淌着同样温度的血液。共同的梦想,让他们点燃了共同的希望。

陈梦家和方伟德、方令孺等一批年轻诗人正打算办一个诗刊,在见到徐志摩后,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徐志摩。

当时的徐志摩已经辞去《新月》编辑之职,《新月》发展前途也是不可预知的,对于诗歌的梦想,志摩已经不再寄托在《新月》上。对于陈梦家的构思,两个人可谓一拍即合。

志摩想起几年前在北京担任《晨报副刊》编辑时编撰的《诗镌》,当年那么多志同道合的好友,大家齐心协力来谱写诗坛的繁荣盛世。那段辉煌而珍贵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反复上演。当年的激情,当年的热血,也再一次敲开了志摩的心扉。

在徐志摩与陈梦家等人的积极努力下,《诗刊》的筹备工作紧张而有序地展开了。

徐志摩兴奋地写信联络朋友们,一面四处约稿,一面也是为《诗刊》的顺利发行做好舆论与宣传工作。另外,他还在《新月》上发表了一个关于《诗刊》的小预告,表达了对诗刊的期待与热情,并真诚欢迎新老朋友们的加入。

编辑经验丰富的徐志摩当仁不让地担起了《诗刊》编辑的职务,书由新月书店来出版。

志摩对《诗刊》满怀信心与希望,看到许多年轻有为的青年诗人对《诗刊》如此热情,为《诗刊》的筹备工作匆忙奔走,他感到很欣慰,同时也对他们报以强烈的希冀与良好祝愿。

1931年3一月20日,由徐志摩、陈梦家、方伟德、方令孺等人精心筹划的《诗刊》终于问世了。信心满怀的徐志摩撰写了《诗刊》的序言,他回顾了当年在北京编辑《诗镌》时诗友们的勤奋努力与执着追求,并号召诗界的新老朋友们“再来一次集合的研求”,再创诗界的繁荣与辉煌。

他们用年轻的热血,沸腾了新诗的前景。共同的信念与追求,让他们走向同一条逐梦的路。虽然他们“知道这前途不是容易与平坦”,但他们还是要开拓进取,迎难而上。

诗歌是生活的升华,是慢慢岁月里最动人的旋律。唯美的诗歌里,你可以听出民族精神的充实或空虚,华贵或卑琐,旺盛或消沉。这种优雅而高贵的艺术,在三千世界里绽放瑰丽的花瓣,让那些苦涩的年月染上了馥郁的芬芳。

梦想、工作与家庭交织着,多少艰难险阻,也阻挡不了志摩执着前行的脚步。他所苦苦抓住的,无论是诗歌,还是家庭,或者事业,他都不会放下。看着那些心爱的事物,无论多少磨难,多少辛苦,他都不会畏惧。此时的志摩,就像一位赢取了江山的王者,拼尽一切力量来守护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

在《诗刊》的发行过程中,他们也曾遭遇到怀疑与批判。面对责难的锋芒,徐志摩以坚定不移的姿态给予了反驳。他向世人宣誓了自己勇往直前的态度,他们要顶住风浪,披荆斩棘,要“往深里走,往不可知的黑暗处走,非得那一天开掘到一泓澄碧的清泉我们决不住手。”

《诗刊》是徐志摩的心血,也是新诗发展的结晶,每个人都对它报以强烈的希冀。然而谁又会想到,在《诗刊》第三期发行以后,徐志摩这位名满天下的大诗人会坠机身亡。《诗刊》的第四期由陈梦家主编,成为《志摩纪念号》。

也许志摩不会想到,他曾经梦想的园地,最后会成为哀悼他的终曲。在第四期发行后,《诗刊》也划下了悲伤的句号。

虽然《诗刊》仅仅发行的四期,但是它的影响力量豪不逊色于当年的《诗镌》。可以说,《诗刊》是对《诗镌》的延续与发展,也是新诗发展的又一个里程碑。虽然《诗刊》没有继续发行下去,但是新诗自爱众多青年诗人的倡导与努力中依然如火如荼地发展了下去。

后来陈梦家在编辑《新月诗选》的时候,收录了《诗刊》上一大部分诗歌(大约八十多首)。那些灵动的旋律,在岁月的长河中绽成了永恒。

在1931年8月,徐志摩的第三本诗集《猛虎集》问世,这也是他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本诗集。

若与早年的志摩相比,成为诗人的他总是让人颇感意外的,金融与诗歌几乎是两个极端。就连徐志摩自己,也觉得再没有比这个更意外的事了。但生命的把戏是不可思议的,“,哪件事自己作得了主?”也许真的是命运使然,在他呱呱坠地时起,命运线上的诗络就注定了这个世界上一位伟大诗人的诞生。

在刚刚涉身诗海的时候,他的灵感总是如决堤的洪水滔滔不息。那时的他还没有经历人世的诸多磨难,很多时候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然而在他真正经历了人生的苦难、失望、痛苦之后,诗意的灵光却不再似当年那般泛滥。

是生命的沉淀,让他的诗歌成了一坛佳酿,日久弥香。

他为《猛虎集》作序,以沉静、坚毅而略带悲伤的口吻说“,我只要你们记得有一种天教歌唱的鸟不到呕血不住口,它的歌里有它独自知道的别一个世界的愉快,也有它独自知道的悲哀与伤痛的鲜明。”

志摩就是那只叫做“天教歌唱”的痴鸟,他把他柔软的心窝紧抵着蔷薇的花刺,口里不住地唱着星月的光辉与人类的希望,非到他的心血滴出来把白花染成大红花不住口。

痛苦或快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志摩的痛苦与快乐是混成的一片,在一个清澈透明的世界里孤寂缱绻,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化作了诗意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