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柔风,原名徐丽娟。河北秦皇岛人。有诗入选《第三条道路》(第二、三卷)。现居秦皇岛,在某小学任教。
疼痛的鳞片
以往的情绪正一点一点地剥离。
内心依附的躯壳面临疼痛:地久天长。
长发兀自生长,一根一根的白行走在路上。
秋临的时刻,我没了挥舞银镰的资格。
一件月白色外套最终取代了短衫:结局有些茫然。
这是当之无愧的燕山表情:朗朗的笑欢畅的哭。
一路风声水起,一路喧嚣拥挤。
声音自天尽头滚滚而来,北方的庄稼从不隐匿情感。
我不确定:是否已经习惯啜泣的无声,笑意的紧闭双唇?
风,见证了所有的和仅有的。
细长的小路。叶,曾是浅翠缀鹅黄。
花,曾是颔首复含羞。
毛眼杨许许多多的眼睛,没有须臾的合拢。
园子不间断的行走着人群:老人或孩子。
天,又高远了许多,和去年一样的蓝白相连。
叶子,表白不动摇的决绝。一开口,就露了满地的私密。
一切正无从躲闪。
秋天,所有的籽实坦坦荡荡。
我重复的表白,再无一丝新鲜。
于清晨来临的疼痛,不厌其烦的变换方式。
巨大的表象无边无际,写满一种想念:很像爱。
少年对你说
爱上春天的小孩,喋喋不休
这些情绪仅够维持一次微笑
跳上季节的缺口,少年要做自己的王
这些消息是多么想要对你说
浓荫遮蔽唯一的路径,浪涌之上无船无风
绿,通体透明。
蝉的幼年,充满美味
沿河堤寻找,一片片的光亮:
蛰伏后面的掠夺,蝉丢失整个雨季
蜕:被弃树下。幼虫一步一步上了枝头
最后得以鸣唱的,才是少年世界的首领
一个老人头顶黄昏的太阳,对一场游戏兴致全无
丢失玩伴的少年,自言自语
积蓄一次痛哭失声罢了
少年承诺过:不为散场的游戏伤感
无非是细小的伤,结着若有若无的痂
沿途步行:走失的虫子和鸟白发渐生
季节的排列不曾有误,时间的印痕在年轮之上在皱纹之下
有风,半山腰的亭子六个角。一只倦了的鹰,半闭着眼
迎风歌唱的童声,直抵对面山岗
羊群跃到蓝之上。云朵点缀绿中央
一根放牧的鞭子,去往云霄噼啪作响
少年想对你说:鞋子磨破脚趾,血渍洇开
尽头的路突然间成为起点,少年懵懂着一路跌跤
糖,剥去外衣。甜蜜的核瓷实:
少年伸出头去,一粒糖在舌尖跳舞
那些层层剥开的虚拟,那些渐次滴落的浓汁
汇聚之后的散落,终又来临的聚拢。少年啊少年——
在一株金蔷薇的芬芳里,笑语盈盈
只是一个偶然,少年怀抱了整个世界
一株树的忧伤
当一株树开始预谋漂移,要积蓄多久能量,失去多少叶片?
一个冬天是远远不够的,树咀嚼上个季节所有的坚果。
或者我该认定这是一场盛典,并且描摹出微笑去迎接树的莅临。
缘自外部的拘谨是可以束缚一只鸟的,鸣叫的声音丢失本原。
我想象中的树是历经风尘的,我甚至借助眼镜去辨认他原本的样貌。
伸出的手,撩不去往昔。
没人试图阻挡树的自由,我也不。
那一天我是云,蓝裙白衫,拂过你的树冠。
满树的眼睛暗含忧伤,年轮布满情节的虚妄。
早年的精彩华章正逐一散落,漫山的花朵张扬着轻浮。
我终于在低头关注一棵草的片刻,潸然泪流。
我知道你忽略了。
风在山岗,溪在谷底,豆花蝴在坡上,引诱着忧伤的树。
面临根基的破损残缺,树从不修改初衷。
我努力使自己不去设想树去年的事件和过失,关注今天。
于树的浓荫里,歌唱穿越枝桠的阳光碎片。
我是想要擦拭树额头的纹理。
树不拒绝,拥我入怀。世界在篡改已写好的记录。
一株注定流浪的树,被春天缠绕。
这一次我是鸟,或喜鹊或斑鸠或布谷,忘记飞翔因树盘旋:
衔枝的事态,搭窝的设想,鸟因此兴奋不已。
树见过这样的轻薄,沉默着。树想起许久前的旧巢剥落。
树的忧伤,斧劈刀削。我拿下做作的眼镜,痛哭失声。
2006年的春季,一片鹅黄点缀浅翠。
树移动沉重的步履,没有回头。我也说过要微笑歌唱。
当夏终将接替春,我看见事物外部的牙齿和齿痕:
有些意外的疼痛对于树,依旧像是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