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头版头条-中国创刊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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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新纪《大公报》

[创刊时间]1926年。

[创刊地点]上海。

[创刊背景]

新纪《大公报》,属北方第一大报。

该报创始人为英敛之,后售给皖系财阀王郅隆,因经营不善而于1925年停刊。1926年9月,张季鸾、胡政之、吴鼎昌之人盘进《大公报》,名为“新纪公司”旗下的《大公报》,经营颇有起色,使之继续成为中国一份很有影响的报纸。仅1927年,该报发行量达7000份,基本做到收支平衡。1931年发行达到35000份,位居全国报刊的前列。上海沦陷后,《大公报》上海版、汉口版先后停刊。1939年,蒋介石曾给张季鸾二万元,要他设法在上海开办一家报纸。可是上海租界当局不同意。于是张季鸾让胡政之携款到香港,作为《大公报》的开办费。这样,《大公报》香港版于1939年8月13日正式刊出。1941年12月因日军占领香港而停刊。1948年3月18日再度复刊的香港版发行至今。

[作者张季鸾小传]

张季鸾(1888—1941),名炽章,榆林城人。

毕生从事新闻报刊事业。被时人尊称“政治家”、“一代报人”。张季鸾出生于山东邹平县。父亲张楚林,清代进士,在山东省做过几任知县,后死于济南。

张季鸾于1903年随母回榆,曾在榆林、礼泉、三原等地就学。1905年,官费留学日本。学习期间加入同盟会,并创办《夏声》杂志,鼓吹革命。1910年归国,应同盟会员于右任之邀,赴上海主办《民立报》。1912年经于右任荐举出任临时政府总统秘书。曾为孙中山起草“大总统就职宣言”,并用电报向《民立报》报道了这一新闻,这是中国自有报纸以来,第一次拍发新闻专电。嗣后他奔波于北京、上海,先后创办《民信日报》、主办《中华新报》,接连发表社评,揭露袁世凯、段祺瑞丧权辱国、残害民众的罪行,曾两度身陷囹圄。1926年,他流亡天津,恰遇留日同学吴鼎昌、胡政之。三人商议办报,时值旧《大公报》停刊,联合筹资5万元,接办了《大公报》。张季鸾出任总编辑,拟定“不党、不私、不盲、不卖”的办报方针,力图使《大公报》成为一份反映中国自由舆论的喉舌。多次以榆人化名撰文,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反对“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同时反对蒋介石屠杀共产党员,揭露国民党政权腐化现象。1936年“西安事变”发生后,疾呼国民爱护领袖,力劝张学良释放蒋介石。因社评言简意赅,泼辣敢言,称誉报界。

[创刊词原文]

本报不党、不私、不盲、不卖。

本报以文章报国。代民众说话。

凡其行为利于国者,拥护之;其害国者,纠弹之。

而(报纸)断不能为金钱所左右……使为公众之喉舌……不孜孜以求利。

本报乃文人论政的机关,不是实业机关。

[焦点评析]

在旧中国民营报业历史中。至少有三类出身不同的办报人——文人、商人和官人。他们以不同的身份利用私资、集资或其他方式办起了报纸,共同组成了中国民营报业的阵营,从而成为民营报业的同路人。但由于他们办报前的职业身份不同、办报的出发点和目的不同、经营报纸的理念和方法不同,又使他们的最终归宿各异;商人大多终是经商逐利,官人往往自去为官,真正支撑民营报业这片天地的还是文人。这虽然不是绝对的普遍现象,但却是不同职业出身报人的职业习惯和不同职业追求的体现。

在中国近现代新闻传播史中。民营报业曾占有重要地位。其不但报纸种类和数量繁多,且办报人的身份复杂。其中文人、商人和官员是办报构成的主体。这里所谓的文人、商人和官人,一般是指这些人在办报之前从事过的有一定时段又比较固定的职业:文人是旧中国的知识分子,他们有较深厚的文化功底,是“会做文章的人”,且是决心以文章报国,从一走上社会就从事与文化传播事业有关的人。商人和官人则不同,他们也可能是读书人,但他们办报前多是正在或较长时间经商和为官的人,经商和为官是他们人生事业的理想。上述三种人从办报那天起,从事的是同一事业,走上了同一道路,成为了同路人。但由于他们办报的动机和人生理想不同,就决定了他们最终的分道扬镳。商人和官员的办报多是其事业的一种过渡,有了机会就仍去经商为官,办报往往成为其人生的一段插曲。

张季鸾是个典型的文人,作为文人办报,贵在“论政”而不参政、“以文章报国”和“代民众讲话”。因而张季鸾主政时期的新纪《大公报》主张“凡其行为利于国者,拥护之;其害国者,纠弹之”,“而(报纸)断不能为金钱所左右……使为公众喉舌”。所以,张季鸾认为:中国办报原则上是“文人论政的机关,不是实业机关”。胡政之也经常标榜“文人论政”和“为民请命”,他在追忆张季鸾先生时,就认为“中国的新闻事业尚在文人论政的阶段,新纪《大公报》季鸾就是一个文人论政的典型”。明确办报的目的是制造真正的舆论和促进国民的民主意识,新纪《大公报》提出“不孜孜以求利”,办报纸仅仅为“谋生”。由此可见,作为文人的张季鸾,其办报的目的是十分明确的。

1932年1月11日起,《大公报》推出由王芸生撰写的“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的专栏,并冠以“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国耻认明,国难可救”十六字,连载两年半。之后,由张季鸾作序,辑录为七卷本。该书在王芸生临终前修订,1980年3月再版,由赵朴初题写书名。

1934年,《大公报》连载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产生极大影响。此作连载二百五十天,读者每天都以急切的心情等待阅读三毛故事的发展。以后,该书由《大公报》社正式出版。总编辑王芸生亲为制序,说:“《三毛流浪记》不但揭露了人间的冷酷、残忍、丑陋、诈欺与不平,更可贵的是,它刺激着每个善良人的同情心。”

1939年4月15日,《大公报》刊登了本报同人的《报人宣誓》一文:

今天是第二期抗战第二次宣传周的教育文化新闻日,本市新闻界定于今日举行国民公约宣誓,当报人宣誓之际,我们愿一谈报人的本分。

中国之有现代报,历史不及百年,报人的地位,尚未尽为社会所认识。但其故不在社会,而在报人。报人欲为社会认识,必须报人先自认识,报人欲为社会尊重,必须报人先自尊重。新闻记者这种职业,似乎人人都可以干;但要干得尽职,却不是一件容易事。一个克尽厥职的新闻记者,他须具备几个异乎常人的条件。他须有坚贞的人格,强劲的毅力,丰富的学识;对人类、对国家、对自己的职业,要有热情,要有烈爱;然后以明敏的头脑,热烈的心肠,冰霜的操守,发为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的勇士精神,兢兢业业的为人类、为国家,尽职服务,平时的报人,已应如此;若当国家对外作战,以全民族之力拼存亡主权之时。报人的工作益为艰巨。而报人的坚贞、明敏与勇力,更为加倍的需要。

本报同人执役于新闻事业,多者二十余年,少亦十载左右,我们不敢自信已克尽厥职,但有充分志愿,向此鹄的以趋。本报是民营事业,不受公家津贴,同人等皆愿终身为报人,不兼公职,不受外给,故本报虽有相当长久历史,而始终为书生事业。但愿此报能与国家同休戚,威利不足以动本报的精神。艰险亦不足挠同人之心志。在平时,我们曾本这种志愿与精神,对国家社会略尽微职。抗战爆发以来,我们始终在抗战大纛之下,挣扎奋斗,以尽言论界一兵卒之任务。在第一期抗战之中,本报曾随战局推移而转战于津沪汉三地。尽管财产受损失,同人受奔波,而我们的志愿与精神,则愈坚愈奋。当本报去年在汉停刊时,我们曾说:“我们的报,在津在沪,经多年经营,有相当基础;但自暴敌进攻,我们的事业财产。已大抵随国权以俱沦。所以报纸出版,实际上只是几个人,此外毫无所有。而这些人之可能贡献国家者,只是几枝笔与几条命。我们这一年多实在无成绩,但自誓绝对效忠国家,以文字并以其生命献诸国家,听国家为最有效率的使用。”这种决心,以前如此,现在及将来亦必于此。

这天是报人宣誓的日子,他们除略述该报同人的志趣外,更郑重宣诉他们的决心如下:

我们誓本国家至上民族至上之旨,为国效忠,为族行孝;在暴敌凭陵之际,绝对效忠于抗战。我们对国家的敌人必诛讨,对民族的败类必摘击,伐敌谋,揭奸计,是我们不敢后人的任务。我们对忠良军民,必敬爱褒扬;对汉奸国贼,必严厉贬责。我们拥护政府抗战建国,服从领袖的领导;但绝不阿谀邀宠,逢迎取媚。我们誓做国家的忠卒,并愿做政府的诤民。我们绝对守法,但对法令范围以内的言论自由,必为最善之使用与尊重,我们不愿幸获法外的便利,同时也不愿见政府弛法以养奸。我们必本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的精神,守分尽职,为社会服务,为国家效忠。

对此誓词,我们既产生敬佩,也产生疑问。办报纸有个创刊词就得了,还犯得着像党人那样宣誓吗?这里头断然是有问题。什么问题,读者读完后自可揣摩。

大公报一向注重“文人论政”、“言论报国”。报纸每天都刊登时评,指点江山,臧否人物。而报纸的灵魂,实际就是张季鸾的思想和主张。他每个礼拜只到报社来一次。有时单独找王芸生和社评委员会们谈话。有时接待朋友。有时把编辑部的人召集起来在一间屋里,讲讲当前的时局。王芸生等人就从这些谈话中,或直接得到指示,或间接受到启发,执笔为文。但有些重要文章,他还是亲自动手。比如,1941年5月23日刊登在大公报的著名社评《读周恩来先生的信》就是他在卧病期间亲自写的。

张季鸾绝对是一个爱国主义者。他对日寇侵华的厌恶和仇恨是发自内心的。他总是千方百计地想一些点子。找出一些题目,让报纸做文章,鼓舞抗战的士气。但他不喜欢空喊口号,他总是站在老百姓的立场,靠着强大的逻辑力量,靠着缜密的推理,靠着带感情色彩的文笔来打动读者。他当时的身体很是赢弱,但讲起时局来,还是口若悬河,并不像个病人。尽管病魔缠身,他还两个月去一次香港,指导香港大公报的工作。

张季鸾和蒋介石的关系是很特殊的。

1927年,他写文章骂过蒋介石,蒋介石不以为忤,后来还待他以“国士”之礼,他有知恩图报的想法。但他不沾蒋介石的光,一辈子办报。

1935年,张季鸾回乡省亲,蒋介石派人送一万元作路费,他拒受:1941年,他病重时,借住在老友康心如家,不住政府的宾馆。蒋介石又赠一万元,他还是不要。他定的“四不”,自己是信守不渝的。越是如此,蒋介石对他越是十分敬重。他死后,蒋曾两次吊唁,三次谒墓。

有一年,蒋介石大宴群僚,还请了一些外国大使,时间已到,还有一位客人未来。大家不知是位什么重要人物。忽然,蒋介石陪着一位身着布履长衫的小老头进来,并让上主宾席。蒋向大家介绍,这位是张季鸾张先生,道德文章名满天下。席间,还不断为他夹菜劝饮,让那些大员们错愕不已。

新纪《大公报》在中国新闻史上的地位,是自有公论的。而正是在张季鸾、胡政之时代,大公报达到了它的巅峰。抗战时期的大公报。在张季鸾先生的主持下,坚决反对各种投降议和,坚持全面长期抗战的观点,这种政治态度是异常鲜明的。他亲自执笔和指导别人撰写的大量社评,都反映了这一点。而作为报纸的社评,思想的深刻,说理的透彻,文笔的老到,一时无人能望其项背。至于他关于大公报的“四不”。是他对一张民间报纸的独特理解,他也基本上是这样做的。大公报并非国共两党的机关报,它不可能完全站在共产党一边,也不可能完全站在国民党一边。虽然蒋介石尊他为“国士”,但张季鸾并不拿国民党和蒋介石的一文钱。对国民党的官僚政治和腐败行为也多有抨击。这样的报纸,力求体现一种民间的立场。应该说。这样的办报理念,还是有着合理的成分,否则,张季鸾何以能得到蒋介石的仰重?这也便是我们为什么要着重而认真评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