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礼豪晨星农场(六师二团)
“哑炮”之后
警通班组建于海南农垦改为建设兵团之后的1969年5月,我是在5月某日上午到团司令部报的到。
7月,团部组织了大会战,全团各连队参加修建公路。当天晴空万里,公路工地一片热气腾腾。上午公路已修得成个样子了,中午吃饭时爆破手用炸药将一些大石、树头等“拦路虎”炸掉,下午再平整好路面就完工。炮响后,经检查发现有一炮哑了,三连的两位爆破手去处理“哑炮”时,哑炮突然爆炸。
我当时正吃饭,听到炮响并看到“树头”炸飞到半空后跌进几十米外的水田里。后来见到有人飞奔往水田里将“树头”抱起抬到公路边,我们才知道出大事了。被炸飞到水田的职工当场殉职,另一位职工重伤被送住团部医院救治,脱离了生命危险。2005年9月,我在海口市见过这位海口知青老周,身体仍很好。而殉职职工遗体当天停放在团部仓库的炸药库旁,第二天才出殡安葬。
炸药库离仓库铁丝网100米,单独建在河边。到炸药库的路两旁及河边都长满过头高的芒草,夜间虫叫蛙鸣,风吹发出哗哗响声。我们值夜班时都要查炸药库两次,每次去都头皮直竖,浑身起鸡皮疙瘩,口中唱着“打虎上山”才敢走到那里检查。停放过殉职职工遗体后,我更是害怕了,只是不敢与同伴倾诉。不久,团部开积代会。警通班留两人值班,其余到厨房帮厨。班长非要我和伟强值班,真是越怕鬼偏遇上鬼。第一夜,一个人值上夜,另一人值下夜,一个人在胆战心惊中度过。白天我俩聊起来说夜里怕巡逻到河边,两人都有同感。于是两个合计上下夜两人一起值班和巡逻。这样倒好,胆子壮了,但又困得要命。余下的两夜我们就是这样熬过来的。经过一段时间磨炼我的胆子才慢慢壮起来。
梁泉出事
警通班宿舍隔壁住着三个当年广青农场的“老广州”,“一打三反”开始后,他们当中的梁泉出事了。
“老广州”是生产处下属的“铁工班”成员,每天锻造砍刀和马钉等五金工具。晚饭后我们都会坐在一起聊天说笑,很融洽。另两位已婚有子,粱泉都快四十岁了仍未成家。我回广州探亲时还到过他姐家探望及帮带些日用品回海南。不知什么原因,某天下午机关开大会批斗梁泉,罪名是“教小孩喊反动口号”,要其交待犯罪事实。为了划清界限,另外两个“老广州”起劲带头批斗,气氛十分紧张。但梁泉只是沉默,没有认罪。后来有问题的人都集中土龙村参加学习班,当时戏称“土龙军校”,梁泉到了“土龙军校”,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了。
某天中午快开午饭时间,班长气急败坏跑来,叫我们班的人全部跟政治处的李芳柱干事去处理问题。我们几位傻乎乎也不知去干什么,嘻嘻哈哈打闹着跟李干事去土龙村。村民的房屋坐南朝北盘山一层一层而建,风水很好。到了一个农民家的伙房,吓了一跳,梁泉吊在农民家厨房屋梁上,是小孩放学回家发现的,估计梁泉以前与房主相熟,上吊前还吃过房主的稀饭和小菜。李干事等工作组人员又是照相又是取物证,忙了约一个小时后对我们讲:“我去割绳,你们捉好了,别掉在地上了。”传兴、木才各握左右手臂、我与伟强各握左右小腿。就这样4人用手抬着僵硬的尸体从土龙村横街狭巷灰溜溜往回走,抬回团部放在仓库边上。
老革命赵书记买来一瓶白酒,让我们这几个傻小子喝几口压压惊,还是老书记有人情味。午饭后赵书记又带着我们到仓库找了一块床板和草席,我们抬着梁泉到河对岸一个山坡上,猫着腰钻进灌木丛里在一处没有人到的地方挖了个坑,将梁泉放在坑里埋了。梁泉少小离家到广青农场开垦种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赵书记一直陪着我们搞好才离开。我心想赵书记这是送这小伙子最后一程。这个孤魂野鬼能有领导送行也能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非常任务
1971年夏天的一个早上,我到司令部与收发员交接送师政治部的文件。结果政治处吴主任又加任务要我顺路拐到广青队工作组取一份文件一起交师政治部。那天运气不佳,没有汽车外出只能靠自己骑自行车到广青队。
是日远征,背好文件包,带上一行军壶开水,戴上白色塑料通帽,登上半新的红棉牌28寸自行车,迎着朝阳,哼着小调,急急赶路。
从团部到西昌镇7公里是农场公路,山坡路段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所以县城公文车就只开到西昌镇)。这段虽不太好走,胜在刚出发,精力充沛,路况熟识,哪里该快该慢,该下车推行,驾轻就熟。7公里农场路很快就跑完。由西昌镇到县城13公里是国道,能在国道上飙车是一乐事,一个小时就飞抵县城。到了县城不敢下车休息,继续往广青队赶路。从县城到广青队走渝海中线公路。当地百姓叫国防公路。这一段一路平平,公路两旁亦有稀落的店铺及民居,累了渴了可到小店来杯咖啡或红茶,再来两件油炸煎堆,品尝海南美食。可是广青队未到我不敢停留片刻。快到中午,海南岛的太阳开始毒了,头顶烈日,汗流浃背,与早上清凉宜人的气候反差实在太大。约II时到广青队工作组办公室办好信件交接手续,喝了几杯水,并补充满行军水壶,谢绝了工作组留下吃完午饭再走的好意,骑上自行军又往南赶。吴主任叫一声“顺路拐”,我可多跑了24公里。
12时左右赶到县汽车站,我买了包“大前门”香烟,看看能否有机会坐上过路车到营根,香烟一支支派出去,过路车却没坐上。时间一分一分钟过去,心急如焚。当机立断骑车到营根!今天一定要赶到师部。于是急忙跑到饭店要了半斤炒米粉和一六碗稀饭,再来两个煎堆,狼吞虎咽一气扫光食物,很有梁山好汉大口食肉、大碗饮酒的豪气。
吃完全斋后又要继续上路。由屯昌县城到营根50公里公路的路面维护得很好,营根地处海南岛的中部五指山边缘。过了南吕农场以后一路开始上坡,进入琼中县公路后,公路两旁村庄、店铺越走越少。路上根本没有行人,只听到沙哑的蝉叫声,还有装满货物的车向坡顶爬去时发出的沉重的喘息声。如果当时不是有辆自行车的累赘,我追三五步就能爬上任何货车,舒舒服服地人不知鬼不觉跟车到营根。我清楚记得有一段盘山公路,我推着车步行了两公里而不能登车前进一米,下坡是当时最快乐的时刻,想着一直溜到营根就好,好梦还未做完,又要拼命用力登车冲另一个山坡。有时登不动了,也懒得下车就让车自己倒下,躺在路边休息一会后又爬起来,继续登车赶路。后来采取累了下车推着走一会路让大腿肌肉舒展一会,然后继续登车。到营根师部机关大约6点多吧,办完文件交接手续后,我再没育心情去参观营根市容及师部环境,淋浴后休息进入梦乡。第二天一早,乘上到海口的顺风车回到屯昌县城。这是我一生中登目行车路程最远的一次(94公里),也是最累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