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霞的琵琶独奏曲《霸王卸甲》可以说是经典传统曲目的代表。吴玉霞多思敏求,懂得"功夫在诗外"的道理。在舞台下、在生活中注意多方面吸收艺术营养,使她的演奏有一种深厚的文化底蕴,也使她的艺术气质越来越有"儒雅"的风范。
她演奏的《霸王卸甲》恢宏处大气磅礴,细腻处委婉幽邃,层次丰富、对比强烈、张弛合度,有一种大家气象。如她在演奏《楚歌》一段时,琵琶的长轮完全"得心应手",她以感情的节奏来带动音乐的节奏,有的音一跃而出,像熟透的坚果锵然落地时迸裂的一瞬;有的音苦苦挣扎着踉跄而出,像蛋壳里的小鸡费力啄破蛋壳,才终于见到光明。不均匀的长轮中,每一个音都充满了个性,都带着生命;那一串既连贯、又颗颗独立的乐音像从机枪中射出的子弹一样,带着锐利的啸声击穿了听众的感情屏障,击中了听众的心。
也许是上场前的心理准备不够充分,《霸王卸甲》的开始部分显得有点平淡。
一个真正的大演奏家,是可以从上台的第一秒钟开始便进入音乐的"。
是的,对待每一次和每一个细小环节,任何一个追求完美的音乐家,都没有理由解释"因为什么"?当然,上场前的心理准备不充分,原因有多种。有时是对舞台环境、音响效果缺少足够的熟悉和准备;有时因急于求成的功力意识夹带着浮躁忘却了艺术需要灵感和真诚;有时是过于的思想负担或私心杂念,导致于台上的偏离和失控;有时也会因为太松弛,过于放松而远离艺术,缺乏创作激情……
尽管如此,正如田青老师所言:一个真正的艺术大家,应该是对音乐中的每一分秒都是讲究和慎重的。我经常扪心自问,面对各式各样的机遇,你有几分准备?
当一个人有了成就后,各种机会接撞而来时,你如何面对?特别是在对社会多方面的支持和关注上,我想应该是一个健康人拥有的良好心态,也是有能力者义不容辞的责任。
近年来随着机会的不断增多,认识、关心我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有时突然接到不知姓名的乐迷或记者的采访、电话或者信件,也会有不知所措之感觉。但总的来说我会尽量地采取配合和理解的态度,帮助完善。包括在外地巡演的间隙帮助渴望了解的乐迷、同行、知音朋友解答疑难;协助热心者为推广文化艺术活动出谋划策,也为成长中遇到困惑的年轻人现身说法。
长此以往,也许我的执着、也许我的认真态度,还真是吸引过不少人,我的朋友说我极有煽动性,很能鼓舞人,值得信赖!有时我的正气感,特别是那股严肃劲儿一上来,那滔滔不绝的样子,还让好多人误认为我是个什么"领导"呢。
我对普及音乐情有独钟。近年来,在北京音乐厅等地举办的"琵琶名曲赏析"专场,边讲解边演奏受到很好的反馈;在中国人民大学、香港城市大学等地开设的选修课上讲授的有关"中国弹拨乐器演奏特色之比较"、"阿炳、刘天华和他们的艺术以及对中国音乐的影响力"、"中国民族器乐欣赏"等专题,效果和反映都很好。这些年,我还连续担任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硕士研究生论文答辩评委及评阅人,亦曾担任中国音乐学院兼职教授及国内多项赛事的评委。平时,我还经常为大学生和中学生乐团排练和辅导。在课外辅导的业余学生中,曾在全国性、北京市、区等多种形式的比赛和艺术节中获奖,我本人也由此获得"园丁奖"。在一些全国专业类的比赛中,我也经常性地辅导在校的大学生、研究生和青年教师、演员,帮助他们分析在艺术深层次领域的拓宽和对作品演奏整体性的把握。
在教学理念上,我主张技巧在不同阶段的侧重性,并希望将技术和艺术巧妙地融合,在临摹的基础上摆脱临摹,达到一种自如的境界。在舞台和琴房空间区域之间的比较上有自己独特的理解,特别是在对作品的深层次意象?对乐曲结构、音色、手段的变化、处理方面?对如何理解艺术表达中的"形"和"神"关系?对演奏状态中的心理机制和应变能力?在民族乐器演奏的理性归类、思索等方面,都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想法。我主张教学思路和方法的严谨、灵活;艺术表达和手段的丰富、超越。在基础教育方面,我提倡从C固定开始延伸的多向性思维,不仅解决了传统演奏模式中D固定把位概念的程式,还为视奏包括简谱、五线谱的使用上达到一致性,求得了整体感。
我是个要求上进的无党派人士,平时遇到一些问题时,常常也会较真儿的。在北京市妇联主办的各女性团体工作回顾、展望会上,我曾代表首都女艺术家联谊会,以副会长的身份发表了自己的态度和观点:我希望有更多的女性朋友自强自立、自尊自爱,在平等进步的社会大环境里作出应有的成绩和贡献。我提议我们应该多做实事,不要到了"三八"才想到我们女性的地位和责任。要树立信心,充分挖掘女性尖端人才优势,有针对性地为社会大群体培养更多的有志之士,特别是为大量国际性的活动,培育更多的复合型人才。
以人才互补、资源共享的方针和理念,壮大青年志愿者队伍。我认为:关注社会中的弱势群体,是一个社会文明和进步的标志和体现。
十九、享受职业女性
我的生活除了把精力放在琵琶上之外,其他方面我并没有舍弃,用同事和朋友们的话说"什么都没耽误"。
我有一个完整的家,丈夫是位非常出色的新闻工作者。孩子已大学毕业。
俗话说,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说我什么都没耽误是不可能的,只是说,我在人生道路的每一个关口注意了对自己的把握。十月怀胎,对每个女性来说都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也许对人生真谛的领悟,只有这特殊的经历和感受才能由此得到提升。
由于中国传统思想影响下的三口之家,普遍女性占有家庭的绝大部分内务,我也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操持家务的主要角色。这是中国的现状,也是很多女性拥有的美丽故事。可以不夸张地说,这么多年里,我的心态从怨声载道到心甘情愿;从闷闷不乐到轻松接受;从应付到应对,漫长的时光,让我的心胸和情致也得到了锻炼和升华。
对于职业女性来说,最大的困惑莫过于时间的流失。我对时间的苛刻几乎到了吝啬的程度,所以因为怕耽误时间而导致缺乏耐心也是常有的事儿。让我比较自得的是自认为"统筹学"学的还不错,尽管很忙,但再怎么困难,我都能保证家庭的正常运转,特别是在时间的调配上我认为还算成功吧。
儿子小时候,2岁半以前都是在上海姥姥家度过。回北京两天后,我们就送到幼儿园全托直到幼儿园毕业。其中虽然换过好几个幼儿园,但我们感觉他在环境越来越好的同时,在生活习惯和礼貌态度上也越来越进步。
对于孩子的教育,我们的观念是要爱的得体,培养一个健康有爱心的孩子,是当今独生子时代的关键所在,也是我们的重要目标。我的孩子在小时候,曾经有过两次稿费,一次是在幼儿时期录《小朋友讲故事给小朋友听》盒带,我们鼓励他把30元的稿费给了家里的老人,作为对老人的尊敬。另一次是他曾为电影《魔鬼发卡》唱主题歌和配音,我们将他的300元稿费捐给了希望工程的西藏孩子。
自从有了孩子,确实感觉肩上多了一份责任。我们认为,父母的言传身教对孩子的成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和影响,因此,我们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和身边的琐碎事情都很在意。
在学习方面,上小学一年级时,为了能有一个良好的学习习惯,我们经常会半夜检查他的学习状况,包括作业和预习,有时发现他因粗心出现的问题,严重时都会让他补写。为了配合学校老师的教学,我们还锻炼他的独立思考和表达能力,模拟课堂的形式让他当起小老师转换角色。为了促进他的学习热情,我还预习、备课对付他的各种提问。
三年级以前,风平浪静,基本没有难度。之后的课程深了,特别是数学,好多奥林匹克题,我根本就没接触过,每次遇到难度大的都会让我紧张、难堪,习惯性地答不上时随口说上一句等爸爸回来再说。儿子是非常挑剔的,要求也是很高的。一句;"妈妈,你怎么什么都不懂,老是要问爸爸"?引起了我的深思,给我敲响了警钟。是呵,我必须努力学习,扩充知识面,特别是在自己的工作上,决不能差的太多。从此,我更加马不停蹄地勤奋努力了。
生命和生命体从字面上理解是基本一致的。然而在质的区别中还是有很大差异的,不可否定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人的因素。上帝赐予我们灵魂和躯体,在大致相同的器官里,每个人的忍受力和坚韧度是离不开先天禀赋和后天培养。既然人类世界造就了男性和女性,那我们应该尊重其客观规律,在大千世界尽意翱翔,各行其是。女人,缺少婚姻和生育是件遗憾的事情,甚至可以认为是人生的一大缺陷,至少生活经历少了一点重要的内容。
从十月怀胎到对孩子的抚育、成长,母亲的意义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定义,尤其是在现代社会,男女平等的前提下,女性除了具有独立的人格和事业外,还担负着繁重而又复杂的家务劳动。新时期的女性,自所以能有如此的光彩和魅力,这要感谢社会不断进化所带给人类的革新和新思想。
一次恰逢三八节前夕,曾有记者问我,喜欢屏幕上什么样的女性形象?我非常肯定地告诉她:我喜欢敬一丹塑造的职业女性形象,她代表了一批具有思想、有品格的中国女性;喜欢奚美娟塑造的舞台、银屏形象,她给人们带来了女性的善良和真情;我喜欢邓亚萍的拼搏,她体现了当代女性自强、奋进的人格魅力;喜欢鞠萍的亲切和杨澜的聪颖、智慧。这些成功的女性姐妹,她们都是我的榜样。我曾经有机会作为1995年世界妇女大会非政府论坛成员,思考和介绍过中国当代成功女性的成就和辉煌。在首都女艺术家联谊会的交流会上,我曾有过一段发言,题为:《25年追寻的梦》。
我是一个从事琵琶演奏艺术的音乐工作者,从艺已经25年了。可我小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亲人是搞音乐的。但父母给了我一双搞音乐的手。纤长、灵巧。一个偶然的机会,少年宫的老师看中了它,我由此被选送到上海市卢湾区少年宫学习了琵琶。从此,便和音乐结下了不解之缘。
回想起来,自己所以能走上这条艺术道路并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首先应该感谢我的父母。尽管他们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但并没有男尊女卑的观念。为了让我学好琵琶,父母在家境窘困的情况下,节衣缩食,省吃俭用,尽可能为我创造条件。虽然父母在音乐上不能给我直接的帮助,但他们从小就教育我"不怕人穷,就怕志短"。
这句话深刻地影响了我的成长道路,所以当我选择了琵琶演奏这项事业时,再大的困难,我都能咬牙挺过去。就拿练琴来说,1977年,我从上海考入北京中央五七艺术大学舞蹈学院。由于北方气候干燥,手指经常被钢丝琴弦磨得出血,钻心的疼,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打过退堂鼓。那时学校的条件很差,没有琴房,我每天只好在走廊或食堂、澡堂甚至厕所里练琴,有时运气好能赶上文化课教室,多时一天要练十多个小时。我由衷地感谢小时候父母对我的教育和生活对我的磨练,它使我终生受益匪浅。
我的体会是,艺术虽是神奇、美妙的,而且能给人带来精神上的享受。可艺术训练本身却是极其枯燥、艰苦甚至有点残酷。它需要恒心、毅力和坚忍不拔的精神。
1980年对我来说,是艺术上的转折点。在首届全国琵琶比赛中,我荣获了二等奖。当时,好几家中央文艺团体都想调我去。经过再三考虑,我选择了中央民族乐团。事实证明,我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在这所民族艺术的最高殿堂里,我实现了自己的艺术追求和梦想。
琵琶,是中国民族乐器中表现力最为丰富的一件弹拨乐器。她既可以抒发委婉、细腻情感的低吟、独叹,也能够再现千军万马、纵横驰骋的壮阔场面。惟其如此,演奏较有难度,推拉弹打、轻重缓急,全凭心悟手从。演奏中,扎实的基本功和娴熟的技巧是十分重要的,但仅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还需有对艺术的感悟力。因为艺术家不同于工匠,技艺和技巧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显示出本质的区别。
我心里很清楚,获奖固然是对自己艺术水准的肯定,但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艺术家,路途还十分遥远,特别是要达到前辈们那样高的艺术境界,仍需付出更加艰苦的努力。攀登艺术的高峰没有捷径可走,只有老老实实地虚心向前辈学习,向传统学习,向一切可以丰富自己的方面学习。从艺以来,我求教过许多琵琶界前辈和名家,如刘德海、李光华、陈泽民、李光祖、吴国梁、卫祖光、杨承业、赵忠达等老师,也得到过卫仲乐、秦鹏章、林石城、王范地、殷荣珠、陈恭则等名家的指导。
广泛的师承,用心的揣摩,得以博采众家之长,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转益多师而又不拘家法,自成面目又富于女性丰采"。这正是我所追求的目标。
有人说:"艺术,越是民族的,也就越是世界的"。我十分同意这种观点。从自己的亲身经历看,中国的民族艺术以其独特的风韵和魅力,深受各国人民的喜爱。近年来,我有机会出访了几十个国家和地区,包括日本、美国、前苏联、芬兰、瑞典、韩国、法国、奥地利、德国、希腊、荷兰、埃及、伊朗、新加坡、台湾、香港、澳门等,所到之处,当地观众都表示出对中国民族音乐的浓厚兴趣,并且给予了高度赞誉。记得1989年4月,我应邀赴日本举办个人独奏音乐会。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先后四、五次来看我的演出,每次都是坐新干线,路上要花两个多小时。我知道,这并非是自己的演奏有多么高超,而是琵琶艺术的魅力感染和影响着她走近和了解中华文化。
当然,民族艺术绝不应该是僵化的、凝固的、封闭的,而应当是不断发展的、充满活力的、有着海纳百川胸怀的。事实上,不少民族艺术形式本身就是东西方文化交融、在继承传统基础上不断超越的产物。拿琵琶来说,就是当年沿着丝绸之路从西域传到中国并经过一代代音乐人的革新发展成为今天这样局面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对传统的超越愈是成功,就愈能保持传统的精华,也正是对传统的最好继承。
演出的成功,引起了日本新闻界的关注,东京的一家很有影响的电台(FM东京)邀请我去做现场直播演奏。当记者听说我已是有着两岁多孩子的母亲时,无不感到惊讶。因为在日本,已婚妇女一般都是在家料理家务,很少出来工作。由此我深深感到,作为一名中国女性,一名女艺术工作者是多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