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灯火通明的正阳殿内,慕容甄忧心忡忡地坐在床榻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沉睡中的木婉约。小雪关切地端着一碗温热的参汤,毕恭毕敬地半跪在慕容甄的旁边,“皇上,喝点参汤吧。您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了。”
慕容甄疲惫地摆了摆手,“小雪,你到御膳房让御厨准备一些清淡的稀粥,婉约醒过来后估计也吃不下油腻的东西。”
“是,皇上。”小雪眼中闪过一些黯然,凝视了木婉约一眼后,缓缓地退出正阳殿的寝室。
许久,直到三更的钟声响起,床榻上的人儿终于睁开了水盈盈的眸子,哽咽着盯着提着沉重眼皮的慕容甄,“哥哥,祁澈?”
慕容甄抿嘴,深切地紧闭上眼睛,运量了一会儿,慢悠悠地睁开来,对视着木婉约探寻的目光,“婉约,对不起,朕对不起你。”
木婉约空洞地软下身子,张望着昏黄的帐顶,一行清泪簌簌从余角滑落。
他不会回来了。
而且永永远远地离开了她,离开了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
晨曦,文府别院,匆忙赶回来的文朔屏退了左右的侍卫,急切地走进自新婚夜就从未踏足的新房。而本应该躺在床上沉睡的水漪已经换上了一套清雅的长裙,头上的发髻散落下来,随意地弄了一个少女的发式,手臂上海挽着一个素白的包袱。
“你这是干什么?”文朔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怒火,不安地盯着她平静的笑容。
水漪淡淡一笑,放下包袱,从里头拿出一张纸来,“文相爷,之前水漪冒充蜀兰国的郡主实属为了慕容王朝的江山,如今逆贼已经抓拿归案,晴蓉公主也被皇上禁足在西郊的别宫,水漪也没有理由再呆在丞相府了。这是水漪早就准备好的休书,只要相爷在上面盖个章,从此水漪就不再耽搁相爷的幸福。”
“你没有必要离开。”文朔躲过递过来的休书,紧绷着神经吱声。
水漪轻摇脑袋,执意将休书塞进文朔的手中,“文相爷,水漪是青楼女子,终有一日还是会被人识破的,水漪恳请相爷看在水漪忠心为国的份上,在事情还没有败露前,让水漪先行离开,饶了水漪一条贱命。”
“如是本相执意不肯呢?”文朔咄咄逼人道,心中那股怒火被那淡漠地眼神惹得越烧越旺,恨不得灭了那满不在乎的态度。
“水漪只是一青楼女子,相爷何必为自己寻一个笑话,往后文武百官若是知道了,会如何看待相爷呢?”水漪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文朔是一个清廉的好官,留着她在丞相府必然会招来灾难的,那样慕容甄又会少了一个得力助手了。
“据本相所知,萧王的女儿早就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但是此事知道的人甚少,只要你一直呆在丞相府,又有皇上为你担保,本相认为不敢有人在太岁的头上造次。”文朔不死心地反驳道,充斥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烧尽。
“相爷的好意水漪心领了,但是水漪必须离开这里。”不然她要怎么寻找她的叔叔,此生,只要能够守在她的身边就好了,她再也不会奢求更多的情爱。
“你为什么非要离开这里?难道丞相夫人的头衔这么委屈你吗?”文朔痛心地咬牙问道。他可不是傻子,从她那闪躲的眼神中就知道一定是有某个让她非要离开这里的原因,只是那个缘由不是他,而是他从未知道的人。
水漪叹息着摇头,执起桌面上的包袱,紧盯着远方的云朵,落寞道,“相爷,不是丞相夫人这个头衔不好,只是这不是水漪想要的。”顿了顿,水漪扭过头灿烂一笑,“相爷,小菊就麻烦相爷看着,那丫头总是没大没小的。”
“水漪!”文朔怨怒地喊了一声,转过身时已经来不及挽留住那跃向天际的一抹纯白,徒留着那一抹清幽的香气在十指间徘徊。
那个让她奋不顾身的人到底是谁?竟然可以让她不要贞洁,不要荣华富贵,不要高高在上的名号?
慕容王朝武帝十八年三月,文部尚书文锡伙同镇边将军蒙峯起兵谋反,被大丞相文朔领兵打出都城的城郊,后被荣宏领兵乘胜追击,于荆州的边界将逆贼就地正法。文丞相之母晴蓉公主因参与谋反,终身囚禁在城郊的西宫别院,没有皇帝的谕令不许任何人前往探视。
大殿上,一身锦袍的木婉约脸色苍白,两眼空洞地呆坐在慕容甄左侧的翡翠椅上,不发一语地让殿上的所有大臣端视着,静静地凝听着慕容甄对立功之臣的封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参政之女荣湘儿才貌双全,贤良淑德,今赐封为皇贵妃。”
高公公话毕,新赐封的文部尚书张生不满地踏出步子,恭敬地行了一礼,“皇上,臣等认为,皇上该是立后的时候。荣参政之女,当今的皇贵妃娘娘仪态万千,雍容华贵,正是最佳的人选。”
慕容甄不悦地皱了皱,扫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荣宏,慢条斯理道,“现下端王爷生死未卜,边疆告急,朕不认为是最佳的时机。”
“皇上!”文部尚书张生急切地唤道。
慕容甄沉了脸,这时,一个副将急匆匆地跑进大殿,哆嗦着跪倒在地面上,手上的卷子零落地交给上前的太监,“皇上,乌苏国冷王有意要与我朝求和。”
“求和?”众臣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慕容甄更是不敢置信地拆开卷子上的带子,一目十行,急切地盯着那卷子上的字,不一会儿,本是阴沉的脸蓦然怒气冲冲地突兀起来,大声地咆哮,“这是怎么一回事?”
副将抖了抖肩头,略带喜悦地禀报道,“皇上,乌苏国的冷王有意要与我朝世代和平相处,因此希望我朝的新封长公主能够和亲乌苏国,嫁与冷王为王妃。”
“什么?”木然的婉约惊诧地从翡翠椅上站起来,眸子直盯着地面上的副将,看得副将背脊直冒着寒气。
“朕不准。”慕容甄想也不想,立即否决道。
“皇上,蒙峯造反一事虽已平定,但是我朝精兵损失惨重,端王爷也不知所踪,若是此时再与乌苏国交战,必然会兵败如山,到时别说是公主,连江山也保不住啊!”另一年迈的老臣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慕容甄压抑着怒火,冷冷地横过殿下的每一个朝臣,一字一顿地表明,“朕绝对不让硕兰公主和亲!退朝!”
“皇上!”朝臣不满地唤道,看着帝皇头也不回地离开,双双跪倒在木婉约的面前,诚心地恳求,“请公主三思。”
三思?那谁来给她一个答案,谁来告诉她她的祁澈在哪里?木婉约吸了吸红肿的鼻梁,淌着两行清泪低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