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长公主是嘉宁帝的妹妹,深受嘉宁帝宠爱,才德兼备,一手丹青绘得出神入化,整个大殷一画难求。若是能得承平长公主做正宾,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荣宠。
何况,是奥君侯在御前求的恩旨,单这一点也能叫全大殷的少女又羡慕又嫉妒了。
公冶翊哲公然拒绝娶年小姐,这是活生生打了年大人一巴掌,还打得啪啪响,到底是有损年小姐闺名。若让承平长公主亲自当年小姐及笄礼的正宾,便是一种安抚,不能叫臣下心寒。
“准奏!”嘉宁帝两个字说的果断,他手下的朱笔继续疾走,“不过,慕卿,朕记得前两年你为你祖母守孝,误了婚期,这孝期已经过了吧?”
温苏心霍然抬头,看向了慕淇君,她纤长的眉尖便不易察觉地微蹙了下。
慕淇君一派从容不迫,风华绝好的男子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温润的笑意,他声线清润若清朗的玉,“回皇上,是!”
公子可能要成婚了,一字一字敲在温苏心心里,叫她的心血流成河。
“等明年吧。”嘉宁帝若无其事地道,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公冶烨胤,半晌后,搁下了手中的朱笔,“烨胤,太子临终前是怎么说的?”
公冶烨胤立时出列,朗声回道:“父亲说,尊奥君侯为师,尊瑞孙司闺为姐!孙儿铭记在心,绝然不敢忘却!”
“去,行礼!”嘉宁帝沉声道。
公冶烨胤便先以学生之礼向慕淇君行礼,言行恭敬中不失大气,“多年来,烨胤承蒙先生教导,感谢先生悉心教导!往后,还要先生多费心!”
慕淇君先是受了他那拜师的一礼,然后再雅然从容地回了半礼,那是他为人臣子的恭谨,“能为殿下进言,是微臣的福分!”
跟慕淇君行完了礼,公冶烨胤再走到温苏心面前,以家人礼对着温苏心行礼,“烨胤只得一个妹妹,往后,多一个姐姐疼爱烨胤了,烨胤若有顽劣之处,还请您教导指责!”
看着俯身垂首的男孩,傲岸不羁的男孩,眉目间竟有了沉稳的韵味。不过才一年,他似乎也长高了许多,清瘦了,也结实了,像一棵正茁壮成长的树,要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温苏心脸色清淡如雪,只含笑若花地看着他。在公冶烨胤行礼后,她再屈膝俯身盈盈行了一礼,“殿下折煞奴婢了!能伺候殿下,是奴婢三生有幸!”
受礼,是表示接受太子所托,回礼,是表示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逾越。
嘉宁帝一双星眼中有厉然的光芒,“你二人是太子选定辅助烨胤的,多的话,朕不说,只说一句,不要辜负了太子的期望。”
闻言,温苏心疾走两步,走到慕淇君身边,她低眉敛衣,和慕淇君两人并排双双跪下,两个人的衣摆落地的时候微微交缠。
“微臣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奴婢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个人跪在青色冰冷的石面上,温苏心低头的时候,看见的是公冶烨胤的一双皂色的皮靴,和他一截绣着龙纹的笔挺衣摆。
嘉宁帝这是在告诉他们,皇太孙当他们是心腹,器重他们,看好他们,但纵使他们为师为姐,但他们依旧是要拜倒在公冶烨胤的脚下。
公冶烨胤是他们的主子,是这天下的主子!
温苏心微微翘起嘴角,似笑非笑。
她知晓,疑心很重的天子啊,他对她的考验,从这一天真正开始了!
嘉宁帝看着一双跪在地上的人,神色高深莫测,须臾后,淡淡地道:“你们跪安吧!”
“孙儿告退!”
“微臣告退!”
“奴婢告退!”
三人便退出了御书房,公冶烨胤在前,慕淇君和温苏心并肩走在他身后。
三人走在长廊里,有风吹进来,慕淇君绣着精美纹样紫色朝服的衣摆一扬一扬,若有若无地拂过温苏心青色的裙摆。
温苏心低头看着那两片似乎很近,但却始终没有交集的衣摆。就像她和公子一样,纵使他们一道走在了公冶烨胤的身后,但她知晓,公子啊,她从来从来都没有走得到他身边过。
但是啊,还是叫她欢喜,心走不到一块,那身能离他近一点,也是叫她欢喜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卑微的情愫。
慕淇君要出宫,到了岔路口,他对公冶烨胤行了告退礼,对温苏心也以平辈的礼仪行了一礼。雅然至极的男子,随便什么动作,都若行云流水,好看得叫人痴迷。
只他低垂下的面容,依旧是淡淡的神色,没有悲喜,也没有哀乐。点尘不惊的男子,就像温润明净的玉,只安静美好得存在着。
而她,望不到他灵魂的深处。温苏心的心就开始发疼,这痛蔓延到骨子里,痛到灵魂里!
直觉的,温苏心知晓慕淇君并不想娶亲,但公子啊,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到底会喜欢上怎样的姑娘呢?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幸福呢?
看着慕淇君离去的孤独背影,孑然一身,在苍茫的红尘中,像是孤单得得不到救赎。
温苏心微微红了眼眶,如果有一个人能给他幸福,那,是不是给他幸福的这个人即使不是她,也不重要了呢?
“你在伤心?”公冶烨胤冷冷地问道,冷傲的眼眸中不带一点同情和怜悯。
温苏心纤长的手轻轻搭在汉白玉的栏杆上,依旧望着慕淇君的背影,“殿下知晓,皇上明明说奥君侯因为守孝误了婚期,但又说奥君侯的婚事等明年,是为什么吗?”
公冶烨胤也望着慕淇君的背影,思忖了一会,然后淡然地道:“皇爷爷是想把那个公主许给奥君侯。”
“嗯,”温苏心点了点头,翘起唇角有一点点笑意,似乎悲伤又似乎没有,“等到了明年,太子仙逝一年,公主们便可以出嫁了。奴婢喜欢的人,就要成亲了,而奴婢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幸福,您说,奴婢是不是应该感到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