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导论·先秦汉族风俗(汉族风俗史(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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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先秦汉族生活风俗(9)

占梦断病,在《列子·周穆王》中就有具体的记载,其云:“一体之盈虚消息,皆通于天地,应于物类。故阴气壮,则梦涉大水而恐惧;阳气壮,则梦涉大火而燔;阴阳俱壮,则梦生杀。其饱则梦与,甚饥则梦取,是以以浮虚为疾者则梦场;以沈实为疾者则梦溺。藉带而寝则梦蛇;飞鸟衔发则梦飞。将阴梦火,将疾梦食。饮酒者忧,歌舞者器。”这就是说一个人体魄的充盈和亏损、衰弱和生长,都与天地相通,与外物相感应。所以阴气太盛,就会梦见趟大水而感到恐惧;阳气太盛,就会梦见走进火海而被焚烧;阴气和阳气都太盛,就会梦见生或死。吃得过饱,就梦见给别人东西;饥肠辘辘,就会梦见向别人要东西。因此,因脉象虚浮而得病的就梦见飞扬;脉象沉实而得病的就梦见溺水。躺在衣带上睡觉就会梦见蛇,看到飞鸟口卸毛发就会梦见飞翔。气血将阴将梦见火,身体将病梦见进食。梦见饮酒,醒来就忧愁;梦见歌舞,醒来就哭泣。《黄帝内经·灵枢·淫邪发梦》中亦有内容与此基本相同的记载,但其占梦断病所记更详,冯伯英先生将其列表如下:冯伯英:《中国医学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5月版,第161—162页。

从上可见,先秦之时五行与梦象、五脏六腑直接相配合来占梦断病的。

相面断病之俗在先秦也十分流行。《左传》文公元年云:“王使内史叔服来会葬。公孙敖闻其能相入也,见其二子焉。叔服曰:‘也食子,难也收子。也丰下,必有后于鲁国。’”说的是叔服给公孙敖的两个儿子看相。扁鹊也说:“越人之为方也不待切脉,望色,听声,写形,言病之所在闻病之阳论得其阴,闻病之阴论得其阳。”《史记·扁鹊传》。他给齐桓侯相面断病是一个著名的病案。据《史记·扁鹊传》记载,扁鹊初见齐桓侯,即断言化病在皮肤纹理之间,不治将深。而桓侯认为自己无病,反说当医生的“好利”,“欲为不疾者为功。”五天后,扁鹊再见桓侯,说你的病已在血脉,不治恐深,桓侯乃认为自己无病。又过了五天,扁鹊再见桓侯,说你的病已进入肠胃子,不治将深。桓侯不答话。五天后,扁鹊再见桓侯,认为他的病已入骨髓,无法治疗,一见便后退跑了。相面断病实际上是望诊之始,与占梦断病相比科学性多一点,是汉族中医望诊学的滥觞。

《黄帝内经》在《灵枢·阴阳二十五人》和《素问·异法方宜论》中根据古代相面断病的理论将人种分为阴阳二十五人共二十五种,其中对人群的肤色、 喜恶、寿夭、疾病、心理等都依五行学说加以说明。

3.祝禁治病

先秦之时治病用祝禁术。

祝术亦称“祝由”,是用祝祷、符咒治病的巫术。《说文解字》云:“祝,祭至赞词者,从示,从儿口;一曰从兑省。”《黄帝内经·素问·移精变气论》云:“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唐王冰注:“祝说病由,不劳针石。”《论语·子路》云:“子疾病,子路请祷。”《尚书·周书·金滕》中记述了周公为武王用祝术治病的事十分典型:

周战胜商后的第二年,武王生了重病。太公、召公说:“我们为王恭敬地卜问吉凶吧!”周公说:“不可以向我们先王祷告吗?”周公就把自身作为抵押,清除一块土地,在上面筑起三座祭坛。又在三坛的南方筑起一座台子,周公而向北方站在台上。放着玉,拿着圭,就向太王、王季、文王祷告。史官写了策书,祝告说:“你们的长孙姬发,遇到险恶的病。假若你们三位先王这时在天上有助祭的职责,就用我姬旦代替他的身子吧!我预顺巧能,多才多艺,能奉事鬼神。你们的长孙不如我多才多艺,不能奉事鬼神。而且他在天帝那里接受了任命,普遍取得了四方,因此能够在人间安定你们的子孙,天下的老百姓也无不敬畏他。唉!不要丧失上帝降给的宝贵使命,我们的先王也就永远有所归依。现在我来听命于大龟,你们允许我,我就拿着璧和圭,不敢再请了。”于是卜问三龟,都重复出现吉兆。打开竹简看书,竟然都是吉利。周公说:“根据兆形,王会没有危险。我新向三位先王祷告,只图国运长远。现在期待的,是先王能够俯念我谋国长远的诚心。”周公回去,把册书放进金属束着的匣子中。第二天,周武王的病就好。

先秦之俗祝由时巫医一般要用“刍狗”仪式。所谓“刍狗”就是“结刍为狗,巫祝用之”陆德明释文引李颐所云。转引自《汉语大词典》第2卷第189页。《老子·道德经上篇五章》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庄子·天运》亦云:“夫刍狗之未陈也,盛以箧衍,巾以文绣,尸祝齐戒以将之。及其已陈也,行者践其首脊,苏者取其而爨之而已。”

先秦的一个名叫苗父(一作“茅父”)巫医,“以菅为席,为刍为狗,北面而祝,发十言耳。诸扶而来者,皆平复如故。”《韩诗外传》。又有一名叫俞跗的巫医治病“不以汤药,搦木为脑,芒草为躯,吹窍定脑,死者复生。”《韩诗外传》。又《说苑》中亦有相类之记载。这种肜模拟致病鬼神形状,然后用语言咒祝治病的巫术,正如《黄帝内经·灵枢·赋风》所云:“黄帝曰:‘其祝而已者,其故何也?”歧伯曰:‘先巫者,因知百病之胜,先知其病之所从生者,可祝而已也。’”由此可见,祝术是先秦治病的基本方法之一。

此外禁术类似祝由,但方法略有不同。《说文解字》云:“禁,吉凶之忌也。”就是避开凶险不吉利的时辰,以免触犯神鬼之灵,而选择吉祥的时辰、日期进行治疗的方法,诸如禁蛇出法、禁鬼神法,禁明法等。《抱朴子》云:“吴越有禁咒之法,能以气禳灾鬼,蛇出皮豹不伤,刀刃箭镞不入;又能禁水使逆流,禁疮使血止;禁钉使自出。”而先秦流行的饕餮等纹饰,则是一种禁鬼神法,因为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吕氏春秋·先识览》。所以其是禁怖鬼神,尤其是致病的疫鬼的一种禁术马伯英:《中国医学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5月版,第155—156页。

从此以后,祝禁术在汉族中从未绝过迹。

4.大傩驱疫

先秦之时防病行傩祭驱疫之俗。

傩,是先秦驱险恶鬼邪魔疫疠的祭祀。《论语·乡党》云:“乡人傩。”《吕氏春秋·季冬》亦云:“命有司大傩。”高诱注:“大傩,逐尽阴气为阳导也,今人腊岁前一日击鼓驱疫,谓之逐除是也。”

大傩驱疫的方法,据《周礼·夏官·方相氏》云:“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拨扬盾,帅百隶而时难,以索室驱疫。”《集韵》云:“难,却凶恶也。通作傩。”这就是说由方相氏(即是巫师。又是傩仪中的主神)操作,身掌熊皮,玄衣朱掌,头戴黄金力目的面见,手中挥动着戈和盾,率领助手百隶等换家换户去寻找,以驱赶疫鬼。可见傩祭有主神、面具、服饰、道具。故《礼记·月令》云:“季春命国傩,季秋天子乃傩,季冬命有司大傩旁磔。”说的是季春季秋·季冬此三月都有后鬼要随阴气出来害人,用傩祭可以攘四方之门的疫气。在河北随县擂鼓墩战国早期音侯乙墓出土的漆画中有狰狞恐怖,不可名状,为人与各兽形混合物的方相氏画像。

《楚辞·九歌·大司命》就是一首傩祭驱逐温疫的歌,瘟神下降时“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兮飘风兮先驱,使涑雨兮洒尘”,一付狂傲的姿态。后来主祭的老人拿着一枝可作药用的升麻登场,对瘟神发出了嘲笑和警告:“乘龙兮辚辚,高驰兮冲天。……愁人兮奈何?愿若兮兮无亏!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程嘉哲:《九歌新注》,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55页。

此外,先秦之俗将傩祭中驱逐强鬼之祭称之“”。《礼记·郊特牲》云:“乡人。”郑玄注:“,强鬼也。谓时傩,索室驱疫,逐强鬼也。”

5.从砭石到针刺

先秦之时医药风俗虽然巫风笼罩,但治病仍需要切实的疗法,砭石就是最早使用的一种外科工具。在商代的一些遗址中时有砭石发现。如河北藁城台西村遗址、曾出土砭石3件,尖端圆纯,长约20厘米,形似镰刀。其中一件出土时装在一只黑色朱彩带盖的扁长方体漆盒内马继兴:《台西村商墓中出土的医疗器具砭镰》,《文物》,1979年6期。湖南石门皂市商代遗址出土了一件长约13厘米,外表光滑的石棒周世荣:《湖南石门具皂市发现商殷遗址》,《考古》1962年3期。可是砭石之俗在战国时才真正兴起。

砭石,亦俗称“砭针”。《说文解字》云:“砭,以石刺病也。”是先秦之时作外科工具,或切开脓肿,或切除赘瘤。《山海经·东山经》即云:“高氏之山,其下多箴石。”郭璞注:“可以为砭针治痛肿者。”《淮南子·说山训》亦云:“医之用针石。”高诱注:“针石所抵,弹人痤,出其恶血。”《管子·法法》也云:“毋赦者痤睢“睢”为或疽之论。之砭石也。”《韩非子·外储说石上》又云:“夫痤疽之痛也,非刺骨髓则烦心不可支也。非如是不能使人以半寸砭石弹之。”《战国策》卷三又云:扁鹊给秦武王治病,“怒而投其石”,高诱注:“石,砭。所以砭弹人肿者也。”《黄帝内经·素问·异治方宜论》也云:“东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也,鱼盐之地。海滨傍水,其民食鱼而嗜咸,皆安其处,美其食。鱼者使人热中,盐者胜血,故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为疡。其治宜砭石。”凡此等等,不胜枚举。

砭石之俗逐渐发展,其功用除治外,还可用于热熨,1964年湖南长消耗生下麻战国墓出土一扁圆形石器,两端有琢磨痕及火烧痕,一面光滑如镜,考证认为属用砭石热熨马伯英:《中国医学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5月版社,1994年5月版,第195页。;还可作按摩,1964年湖南益阳桃博战国墓出土一凹形圆面,凹槽中可纳一手指指腹,经鉴定为原始按摩器傅维康:《中国医学史》第11页。;还可用于针刺。故全元起给《黄帝内经·素问·宝命全形论》作注时云:“砭石者,是古外治之法,有三名:一针石,二砭石,三镵石、其实一也。古来未能铸铁,故以石为针,故名之针石。言工以砥砺锋利,制其大小之形,与病相当。”

在此镵石就是一种“头大末锐”能“去泻阳气”的石针。《史记·扁鹊列传》云:“治病不以汤液醴酒,镵石挢引。”司马贞《索隐》:“镵音土咸反,谓石针也。”山东微山县两城山汉代“神医画像石”五幅,扁鹊所持针具即为镵石叶又新:《锥形砭石》,《中华医史杂志》1980年2期,此即汉族针炙之源。

最早的镵针因是石、玉、骨制,形制比较粗大,作针刺使用要特别小心,故《黄帝内经·素问·奇病论》云:“身赢瘦,无用镵石也。”战国时出现了青铜针,1978年在内蒙古达拉特树林召公社出土的一批青铜器中有一枚长46厘米,中身有四棱,横断面呈菱形的青铜针徐又芳:《中国的针炙》,人民出版社1987年9月版第7页。《黄帝内经·灵枢·九针论》所云:“九针”大致反映了从砭石之俗到针刺之俗的演变过程,但是,直到汉代刘胜墓出现了金针、银针,才完成从砭石到针刺的过渡,此后,针炙之俗才逐渐替代了砭石之俗。

6.从追长生药到以毒攻毒治病

先秦之时对草药治病的认识是从追求长生不死药的风俗开始的。《山海经·大荒南经》云:“有不死国,阿姓、甘木是食。”甘木就是所谓的不死树,吃了可以使人长寿。于是先秦之时人们为了追求不死之药而尝百草,有伏牺“尝味百药,而制九针,以拯夭枉。”有神农“尝味草木,宣药疗疾,救夭伤之命。”《帝王世纪》。人们在尝百草的过程中,逐渐掌握了药物的辨识和利用,以毒攻毒治病。即认为疾为毒,药亦为毒,而毒药可驱病邪之毒,正如《左传》襄公二十三年所云:“臧孙曰:季孙之爱我,疾也。孟孙之爱我,药石也。美不如药石。夫面犹生我,之美,其毒滋多。”说的是没有痛苦的疾病不如使人有痛感的药后。《尚书·商书·说命上》云:“若药弗暝眩”,注:“《方言》曰:饮药而毒,海岱之间谓之瞑眩。”说的是药力过猛,饮后差别昏眼花,但这种有“毒”的药却可以治好病,谓之“厥疾弗瘳”《尚书·商书·说命上》。所以《淮南子·修务训》云:神农“尝百草之滋昧,水泉之甘苦,令民众所避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说的是神农分出了有“毒”的为药。所以《黄帝内经》云:“能毒者以厚药,不胜毒者以薄药。”说的是按体质强弱确定不同的用药。又云:“病有久新,方有大小,有毒无毒,固宜常制矣。大毒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

先秦用药之初,其俗均为单药单方,没有复方,如《山海经》中的药物名据统计:有矿物类药5种,植物类药28种,木类药23种,兽类药16种,鸟类药25种,水族类药30种,其他类药5种,总计132种,药方相当简单,均为单药单方单功用,没有复方赵璞珊:《〈山海经〉记载的药物、疾病和巫医》,《山海经新探》,四川省社科院俞推出版社,1986年版,第264—270页。后来,人们为了防止药物的毒性,用药逐渐通通权变达,《墨子·兼爱》云:“医之攻人之疾者然,必知疾之所自起焉。能攻之不知其疾所自起,则弗能攻治。”《吕氏春秋·察今》亦云:“良医,病万变药亦万变。”从而药物配伍成方之俗兴起,《庄子·徐无鬼》云:“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药也。其实也,桔梗也,鸡雍也,豕零也。”说的是用鸟头、鸡头末、桔梗、猪苓配伍为方。其中乌头极毒,其余无母,配伍得当则活人,不当则杀人。《吕氏春秋·别类》更明确地说:“夫草有莘有,独食之则杀人,合而食之则益寿。万堇不杀。”说的是草类中有莘有,单独吃下其中一种会致死,合在一起服用则能延寿。万这种虫和毒药堇配在一起就不会毒人。此后草药配伍为方之俗成为汉族中医学的传统治病方法之一盛不衰。

战国之时用草药治病已成风俗,故《周礼·天官·医师》云:“医师掌医之政令,聚毒药以共医事。……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疠疾,春时有痟首疾,夏时有痒疥疾,秋时有疟寒疾,冬时有嗽、上气疾。以五味、五谷、五药养其病“五药”,指入药的草、木、虫、石、谷。……疡医掌肿疡、溃疡、金疡、折疡之祝药劀杀之齐。凡疗疡,以五毒攻之,以五气养之,以五药疗之,以五味节之、凡药,以酸养骨,以辛养筋,以咸养脉,以苦养气,以甘养肉,以滑养窍。凡有疡者,受其药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