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幸运果然如期降临,吴元胜收到了博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真想早一点去学校,当面向禤教授致谢。不单是谢谢他被录取为禤教授的学生,更想告诉导师:您在电话里说的话和实际是那么吻合,使我相信,这个社会在进步在发展,人与人之间仍然有许多善良和美好的关系。
后来到了学校,吴元胜发现禤教授录取了两个博士研究生,另一个是刘爱民。心中正觉得有些奇怪,小刘说了个中缘由:在报考的考生中,吴元胜和刘爱民的成绩是最好的,而且分数非常接近,吴元胜比小刘高了一分。禤教授按成绩决定录取吴元胜,但又觉得刘爱民的基础很不错,是难得的人才,如果今年将其拒之门外,很可能会耽误一个人才的培养。他心里实在放不下,决定把理由向有关部门申诉,请求按特殊情况处理,予以特批多一个录取名额。平时,禤教授从不习惯为自己的事情向领导提要求,但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一个未来很可能成为中医界骨干的年轻人,他三番五次找相关部门,再三陈述理由,他说两个考生旗鼓相当,都很优秀。高一分的小吴是西医硕士,科研思路明晰;小刘是个中医硕士,中医的基础扎实,如果两人都录取,有利于优势互补,也符合中西医结合事业的发展。领导经过再三考虑,最终同意增补一个录取名额。禤教授这样做,纯粹是出以公心,至于他自己,除了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心血来带学生,并没有丝毫个人得益。听了小刘一番话,吴元胜对禤教授更加敬重。
此后的日子里,吴元胜因为家庭突遭变故,各方面都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有段时间他的情绪降到了冰点。禤教授知道后,一直很关心小吴的生活和学习,多次把自己曾经遭遇的挫折讲给他听,还尽力帮他解决实际困难,使他得以闯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每每想起,吴元胜心里都觉得暖暖的,如同沐浴着春天的阳光。
如今,吴元胜和刘爱民已经毕业,并且如禤国维所料,各自的工作都非常出色,成了医院中医皮肤病学科的骨干。
了解禤国维的人都说他“爱才如命”,他善于发现人才,乐于培养人才,也特别爱护人才。多年前,他爱才心切却受挫,至今仍让他感慨万分——
那是一位从四川某医学院到禤国维门下读书的定向博士研究生。所谓定向,就是由送培单位支付学生在读期间的费用,毕业后该学生要无条件地返回原单位工作。这位研究生跟随禤教授多年,品学兼优。毕业回去后,因为受当地各方面条件的限制,科研工作难以开展。禤国维知道了她的情况后,有意扶持她进一步提高,同时从学科建设考虑,也希望她能有用武之地,于是邀请她调来广州,到省中医院工作。这位学生很高兴,但向单位提出来之后,单位咬定要她支付30万元“赎身费”才肯放行。这在当时无异于天文数字,学生万般无奈,唯有望穗兴叹,而禤国维也爱莫能助,最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学生通过别的途径,飞往大洋彼岸。这事成了禤国维心中难以缓解的痛:如果这事放在今天,恐怕就能把那位学生留下了……也正因为这样,后来条件好了,禤国维更是不轻易放过一个人才,至今已经培养了硕士研究生20多名,博士研究生10多名,指导博士后2名。
在禤国维众多的学生中,还有一名来自越南的留学生,叫谢文平。小谢师从禤教授攻读中医皮肤病学博士学位,三年时间里,他不仅学到了宝贵的中医药学知识,更懂得了为人处世的原则。毕业回国的前夕,导师把他叫到诊室里,与他进行了一次令他终生受益的谈话。
禤教授语重心长地对小谢说:我和你师徒一场,希望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回国后能好好运用自己学到的知识,为越南的老百姓造福,为中越友好多做贡献。你要走了,老师送你三件小礼物,第一件是一支笔,医生手中的笔千斤重啊,大笔一挥写下的处方,可以治病救人,也可能误人、“杀”人,必须慎之又慎;第二件是一条领带,别小看它,在某些场合它代表一个人的形象。外表固然重要,但我更希望你一直保持为医者的仁心、仁德。应该说,医德是从医的首要条件,没有医德的人不能为医,没有高尚医德的人不能成为良医;第三件是一双皮鞋,我希望你踏踏实实走好人生的路,为人行事,切忌虚假,做学问更要一步一个脚印,不要图虚名,求浮华……
恩师之言,字字千金。谢博士回国后牢记中国恩师的教诲,仁心为医,认真教学,成为越南河内医科大学的教授、硕士生导师。他知道,这是对恩师最好的报答。他也一直希望,有机会再到广州,再见恩师,当面告诉恩师:我尽力了,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禤国维为师,身教重于言教。弟子们都传阅过他的一个巴掌大小的手抄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他平时读书的心得,工作中的经验之谈,以及一些文献的摘录,看后很受启发。本来这是他的个人心得,完全不必公开,但只要对弟子们的学习有好处,禤教授不会有半点保留。他还多次告诫弟子们:“学中医要多看经典,多背经典。”他自己的记忆力非常好,很多经典原文至今仍然能脱口而出,这使得弟子们佩服不已,自己也就一点儿不敢偷懒。
恩师讲课,弟子们爱听,他除了熟悉经典,有扎实的中医理论基础,更强调研究生们要多参加临床实验,临证启新知。他总告诉大家:博大精深的中医药学需要我们干到老学到老,这样才能成为新世纪的一代名医。有个别研究生埋头写论文、学外语,忙于联系出国留学,忽视了临床工作,禤教授就一再提醒:不会看病的研究生怎么能成为一名好医生呢?在他的多方教导下,他的弟子们大都重视临床,注意积累实践经验。
有一次,博士生王欣根据自己跟导师门诊的感受,写了一篇介绍禤教授治疗慢性湿疹经验的文章,请导师修改。王欣原以为导师那么忙,能浏览一下把把关就不错了,哪有时间来仔细改呢。两天后,她刚下门诊班,就被同样刚结束门诊的导师叫住了。
禤教授拿出王欣的那篇文章递给她,王欣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导师竟那么严谨、仔细,字里行间到处是导师用红笔作的圈改,不仅有学术思路上的意见,还有句式运用的改动,词语先后次序的调换,连错别字也不放过,一一作了更正。怕她不明白,禤国维又耐心地将改动的理由告诉她。王欣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连连点头,把导师的话记在心里。
过后,王欣捧着禤教授改过的文章,宝贝似地给其他的博士生同学看,他们都感叹道:你的导师对学生真是太好了!
恩师的好,岂止是对弟子,对别人的学生或新参加工作的后生晚辈,不管认识不认识,他同样如此。科里有个年轻医生写了一篇学术文章,拿去请禤国维指点,原想着禤教授事情多,能提提意见就很满意了。想不到禤教授看得非常仔细,还一字一句拿铅笔修改,错了的标点符号也予以更正。改好后他叮嘱那位医生誊写好再让他看看,如是者三次,直到他觉得比较满意了为止。在那位年轻的医生心里,禤教授也是自己的导师,永远的导师。
恩师的好,何止是学习上,生活中,那份关爱也春风化雨在心头。1999年,来自农村的博士研究生江光明成了禤教授的弟子,但入学不久,禤教授就发现他心事重重,情绪很低落。禤教授通过其他同学了解,才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江光明家里本来就很穷,筹集学费已经很不容易了,偏偏屋漏又遭连夜雨,他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因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尽快手术治疗,这笔钱可是不小的数目。如果筹不够钱,不但孩子的生命有危险,他自己的学业也难以为继。那些天,江光明都快愁死了。
禤国维听说后心里很着急,马上找到江光明,恳切地说:孩子的病一定要治,你的学业也要坚持下去。你的困难就是大家的困难,我们会和你一起来克服。导师一番话,给江光明吃了一颗定心丸。接着,禤国维把自己的研究生带教补贴全部交给了江光明,还发动全科的医护人员给他捐款,解了江光明的燃眉之急。
在大家的帮助下,江光明及时把女儿送进医院动了手术,治好了病。他自己也在坚持了三年的学习后,顺利通过了毕业论文答辩,现在他已经去了深圳工作,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每当提及那一段往事,江光明都不由得眼圈发红,声音哽咽:“没有禤教授,就没有我的今天。”
硕士生李红毅更是满怀感激之情。1997年,她一家三口别了故乡湖北,南下广州。她成了禤国维教授的硕士研究生,她的先生则去攻读博士,四岁的孩子进了幼儿园。美好的明天在向他们招手,但眼前的困难却让他们愁眉难展。尤其是在经济上,研究生收入很低,全家的开支怎么省也应付不下来,收支之间两相抵扣后总出现负数。刚到一个新的城市,想借钱都无门。就在这时,禤教授知道了她家的情况,当即决定每个月从自己的工资中扣除300元资助她。李红毅想推辞,一向温和的导师根本不允许她谢绝:不要再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李红毅读了三年硕士,导师的资助也持续了三年。除此之外,有时导师还会“随手”把刚发给自己的一些补助和津贴塞给她,说是“随手”,是因为导师怕她不好意思接受,不经意地给她,一切都很自然,不能拒绝,也无须感谢……李红毅常常想起这些往事,她总是说:有了导师的这笔资助,我才能度过难关,完成学业。教育之恩,助学之恩,我终生难忘。
毕业后,李红毅留在广东省中医院皮肤科工作,如今早已经是学科的中坚力量。
爱心之举,代代相传。禤教授倡导的助学义举蔚然成风,他的得意高徒——副院长陈达灿、皮肤科主任范瑞强,每次拿到研究生带教补贴,都会拿出一部分,给自己的学生买书;哪位学生生活上有困难,大家也都会伸出援助之手。
禤国维的学生们都说:师从禤教授,是我们的幸运。而对于所有善良的人们来说,祖国有这么源远流长的中医药学,百姓有禤教授这样的好中医,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尊古训,谋创新
(禤国维遣方用药有很多独到之处,他开的外用中药常常加入一些别人很少使用的药材,这些药并不名贵,价格也比较便宜,在古方中不一定用到,但禤国维经过长期的研究和临床实践,确定了它们的独特作用,就大胆地开进了处方。)
学的是中医、从的是中医、教的也是中医,禤国维的中医情结不可谓不牢,但他并没有门户之见,从来不狭隘地认为只有中医好,也从不排斥西医。
近50年了,禤国维一直是既遵循古训,承继中医,又不断地吸取现代医学和现代科技知识,在实践中创新,为发展中医事业服务。他有这么一句格言:“勤学医源,广采新知”,说的就是要重视中医辨证与西医辨病相结合,先用现代医学手段和方法诊断是什么疾病,然后按中医辨证分型论治。
还是在年轻的时候,禤国维在湖南工作,他就有一套独特的学习西医的方法,其中一条就是凡遇到病人的病症需要找西医诊治的,他都会主动向病人说明,并且推介一个自己熟悉和推崇的医生,那时电话还是奢侈品,一般的人要通电话很难,他就提笔写一张纸条,说明该病人是什么情况,请对方注意,他自己有什么问题不大清楚,也在纸条上一一列举,恳请对方加以解答。
对方那位医生往往有感于禤国维的虚心求教,也回一纸条互相探讨,不但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诊断意见告诉禤国维,还把西医对该病例的治疗原理和手法也写下,供禤国维参考。禤国维从中学到了不少西医的知识,也为他融会贯通中西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禤国维遣方用药有很多独到之处,他开的外用中药常常加入一些别人很少使用的药材,这些药并不名贵,价格也比较便宜,在古方中不一定用到,但禤国维经过长期的研究和临床实践,确定了它们的独特作用,就大胆地开进了处方。而且对同类病人,他也会根据病人的年龄、体质等诸种因素,调整药方,力求准确。比如治疗痤疮,历史文献都认为其发病的原因在于肺、胃血热,上熏头面,《外科正宗》中就说:“粉刺属肺……总皆血热郁滞不散所致”,然而禤国维却发现除此之外,此类病人还有先天素体肾阴不足,相火过旺的一面;再加之后天饮食失调,肺胃火热上升头面,故而形成痤疮。他因此提出了“肾阴不足,相火过旺,肝经郁热”的学术思想,认为治疗上应采用滋阴泻火、清肺凉血的中药;同时,痤疮是一种毛囊、皮脂腺的慢性炎症,用补肾中药来治疗,不仅可以调节人体的内分泌功能,还能减少皮脂分泌。这些年来的实践,证实了禤国维的判断是准确的,疗效是显著的。
脂溢性皮炎是一种常见、多发的皮肤病,虽说对健康一般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患者感觉很难受,头发、脸部油脂多不说,瘙痒、脱发、生痤疮还有碍观瞻,故求医者心情都十分迫切。古来中医留下的治疗方法,都是从风、湿、热、血虚辨别和医治,但禤国维根据自己多年的临床观察发现,这类病的发生与内分泌紊乱密切相关。该病以肾阴虚证多见,因为皮脂属于中医“精”的范围,乃肾所藏。如果肾阴不足,相火过旺,虚火上扰,就会迫得“精”外溢肌肤、皮毛,使皮脂分泌增多;如果热蕴肌肤、皮毛,就会生痤疮、脱屑;如果热郁化风,就会使得皮肤瘙痒、脱发……禤国维根据这个病因病机,在临床上采用滋肾阴、清湿热的治疗方法,让患者服用加味二至丸,以平肝补肾、益阴血、安五脏、清湿热,禤国维还叮嘱病人从根本上进行调整,改善内环境和内分泌,这样治疗效果就更好一些。
不少来找禤国维治疗严重斑秃的患者,都尝到了纯中药治疗的甜头:在治疗斑秃的同时,中药还起到了调理身体的作用,结果不仅治好了病,还增强了体质;还有慢性寻麻疹,单服用西药可以控制病情,但不能停药,一停就复发,无法根治,禤国维合并中药治疗,使病人的病明显好转,然后可以将西药减量,甚至完全停服,再经过一段时间的中药调理,许多患者的病都断了根;对顽固难治、痛苦非常的银屑病,禤国维依据多年的临床实践和理论探索,拟定了方剂,制成银屑灵片,使中药西用,服用方便,而且疗效非常好,患者的痛苦大为减轻……
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禤国维在运用前人积累的中医药知识和经验时,还不断思索该如何更好地做到古为今用,因地制宜,因人施药。他总结出一系列的常用药对,传统中见创新,在临床诊疗时屡试不爽。比如麻黄和生牡蛎,鱼腥草和白鲜皮,徐长卿与牡丹皮,苏叶与防风等。一贯以来,中医都用麻黄和生牡蛎来治疗荨麻疹等病,禤国维认为麻黄虽然辛温,其疏风止痒的效果很好,同时加入生牡蛎,可防其辛散太过,此二味药一散一敛,又都有抗过敏的功能,放在一起使用,与现代药理研究相合,相辅相成。经过临床验证,果然功效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