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好好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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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飘落的叶儿(3)

梅看上去是个柔弱、乖巧的女孩,话不多,开了口也轻声轻语,正好和她玲珑的身材相符合。在公司管资料似乎最合适不过了。

谁也想不到梅那么快就有了个男朋友,下班时间一到就急急忙忙锁柜子锁门走人。同事跟她打趣,她一准辩解:哪是约会呀,家里有点事。于是大家习惯了梅天天“家里有事”。

有一次公司的王姐从麓湖边经过,看见梅和比她高一个头的小伙子相拥而行。第二天王姐去找资料时顺带对梅实行了“突击审问”,这回梅也不遮掩,爽爽快快地说:“他是工程师,在一家大企业工作。人很帅,脾气又特别好。”言语中全是满意,脸上一副非他不嫁的神情。王姐好传话,这消息半天就传遍了公司上下。

没高兴几天梅就苦着脸了。每回和男友见面都闹别扭,也没什么大事,就因为梅非要拧着一股劲,让男友无所适从。上回菊花茶喝得好好的,这次再要梅马上板着脸说:“腻不腻呀,老喝这种黄水儿。”白天约定了看部新电影,男友兴冲冲买了票梅倒不肯去了,偏说要上白云山。男友怎么也想不到细声细气的梅生活中性格如此偏执、任性,累了烦了终于对梅说:“算了,分手吧!咱俩不合适。”梅听了立刻哭成泪人儿,死活不干。说自己只爱他一个,今生今世不变心。男友半是感动半是被吓住了,赶紧收回了“分手”的要求。

于是亲亲密密打打闹闹又过了半年。

遇上梅恋爱受挫的日子,全公司人员去借阅资料都得或多或少看梅的脸色。她话不高声脸却铁青没有一丝笑意,旁人小心翼翼地跟她搭话,她爱理不理,眼睛向你射来两束冷幽幽的光。

恋爱进程顺利时梅也及时写在脸上,逢人就笑,谁去借阅资料她都说:“你自己翻目录,查不到我帮忙。”

但可惜梅的恋爱似乎越来越不顺利,梅的情绪也就一直很低落,常常坐在办公桌前发愣。资料随手放得东一叠西一堆,找起来就不知所踪。

渐渐有人忍不住向头儿告状,说梅失魂落魄非把资料管砸了不可。头儿一了解情况完全属实,自然就把梅叫去谈话,说再这样下去得考虑让她干别的活儿去。

梅居然也不着急,还是那么魂不守舍。迟到早退成了家常便饭,再后来干脆“先下手为强”,炒了头儿的鱿鱼,从此不知去向。

开头几天还有人不时提起梅,说这么个女孩儿,从外地跑来广州打工,没亲没戚又这么倔强乖戾,离开公司怕也不容易找个合适的去处。况且为个男朋友弄得颠三倒四,反不遭人喜欢了……说了几回慢慢也就无人再提起了,好像那个资料室里不曾坐过一个玲珑柔弱,又冷漠寡言的梅。

转眼间从春天到了盛夏,王姐突然带回了梅的消息——头天王姐去一个朋友家串门,正聊得起劲灯灭了,整栋楼一片漆黑,周围却还是灯光闪烁。正在奇怪楼下传来嘈杂声,探头看原来是五六个居民逮着了那个弄断保险丝的女孩,有骂神经病的,有嚷着要送她去派出所的,都愤愤然好像有不小的仇。正在这时灯亮了,王姐一眼看出那被逮的女孩儿竟是梅,灯光下显得又黑又疲惫憔悴不堪。王姐顾不上说什么就冲下楼去,梅已被带着走远了……

回头问朋友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朋友说:“你问她呀,在我们这栋楼闯出了名。”跟着把原委道了个明白——

梅的男友辉就住在这栋楼里,两人好的时候梅也常来。但不久闹翻了辉开始躲着梅,梅却不肯罢休。白天不断打电话给辉,少则十几次,多则几十次,整个办公室的同仁都熟悉了梅的声音,只要是梅打来电话,大家就主动帮着挡驾。

一招不灵梅干脆找上门去,堵在辉回家必经的巷口,幽灵一般闪出来,拦住辉的自行车。辉总是狼狈万分地在众街坊邻里的注视下匆匆跳下单车“应战”,但任辉如何表明分手的态度梅都不依不饶地强调一句话:我是你的人了,哪怕以后离婚,现在也得先结婚,要不我跟你没完。

每逢这时辉就冷汗满头,脸憋得通红,只恨自己当初怎么跨出了那该死的一步!于是检讨认错:下次再不敢了,只求你这回放我一马。梅斜着眼说:放你一马也行,赔3万元损失费。辉顿时像被火烫了似地反驳:你也太狠了,我上哪找那么多钱!再说那也是两个人的错。梅不再说话,拧着车把冷笑。有一次辉气得不行,夺过车就走,这下梅可就不客气了,顺势往地上一躺边哭边数落:好没良心的男人,骗我跟你好了又把我踢开,谁不知道你花心缺德整天寻花问柳……辉被梅这副架势吓住了,连忙放下单车去扯起梅,好不容易扯起来了梅已是披头散发,涕泪交加。看热闹的人围了几层,知情的替辉抱屈,不知情的都以为辉这个傻小于欺负了一个弱小可怜的姑娘……

这样的闹剧上演了几回后,便没有人同情梅了。居委会两位大爷还戴着红袖章,把守在街口等辉的梅半哄半推地劝走,梅眼睁睁看着辉骑着单车飞驰而去。

这次失败以后梅消失了好几天,跟着便发生了“断电”事件。幸亏一楼的梁伯眼明手快,最先发现了梅是作案者,而且马上追了上去。

王姐听完朋友的叙述一时无话,念早先的同事之情跟着去了派出所,但经过教育梅已经走了。只听说梅无固定工作,租了间便宜的小房,靠家乡的老父母寄点钱度日,口口声声说要把辉拖垮才罢休……民警怀疑梅神经有点毛病,已通知她的家人把她带回家乡注意观察。

公司好些人都替梅惋惜,说现在有些女孩儿倒是敢爱敢恨敢哭敢闹,可怎么就不懂得自重呢!在场的女孩们可就不依了,朗声驳斥道:咱们敢爱敢恨是真的,不懂自重的只是一小报。

这以后就没有人见过梅了。有时办公室的人得闲了,会偶然提起梅,甚至怂恿王姐再去朋友家打听最新消息。不知道是关心梅的成分多,还是好奇心理作怪。

王姐不负众望,真去了。但辉的一家已经搬走了。

这消息传开,大家都没了话。不知谁叹了口气说:“梅的梦不知醒了没有?”

无人回答。

珍惜生命

拆阅珍的来信是在一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夏季的中午,我不大经心地展开那封长信,却立时给吓得清醒起来——因为珍失恋了,珍想自杀。

我并不认识珍,珍给我写信是冲着我主持了一个读者信箱。她给我写这封信时一定是很无奈很痛苦又难以排解,在她居住的那个小县城里她觉得孤独惆怅。为了一个她爱着的男人她没有去几十公里外父母所在的城市,毅然留在那男人的身边,当了一名中学教师。爱着一个人又被人爱,她感到天高地广。工作顺心,爱情甜蜜,日子过得流水般畅快。但突然间那男人变了卦却不讲原因,只说算了算了咱俩没法长久,从此就不肯见面总是躲着珍。

那些日子珍掉了魂一般,怎么想都想不通,工作也提不起劲来。于是,她想以死来解脱自己,可到底心有不甘便给我来了封信,悲婉凄凉之情渗透字里行间。

我于是十万火急地给她回了信,极力劝说她打消死的念头。信寄出后我又心存侥幸,想着她不过激愤之时的激愤之言。冷静下来当不会去干傻事。

十来天后我收到了寄自珍那个学校的一封信,却不是珍的字迹,顿时手心发凉。急拆急阅,原来是珍的两名学生写来的。就在我的信到达珍手中的几个钟头前,珍吞了过量的安眠药,幸被及时发现送医院抢救,又活了过来。

珍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流着泪听她的学生读了我的信。那是两位非常懂事的孩子,待老师睡了她们便联名给我写信,说珍是个多么好的老师,他们很喜欢她。请我再写信劝劝她,不要死不要哭,重新找一个好叔叔。

我当然又写了信,但并不是以为自己说的那几句话有多大的作用。事实上,如果珍服药后没人发现,我的第一封信也就无缘跟她见面了。可要是当时有位好友在她身边百般劝慰,吃安眠药的事可能不会发生。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何况珍是个涉世不深的姑娘。一个人离开父母、在外谋生,有时难免一念之差,去走绝路。珍在活过来之后才觉得后怕。当亲人好友环绕在她身边宽解她时,当纯真的学生含着泪声声呼唤她时,珍告诉我说,她突然从心里产生了羞愧和悔恨:“我没有权力如此残忍地对待我自己的生命。从此后我将加倍地珍惜生命的每一天,因为我不再视生命为自己独有。”

珍走出医院大门后径直回了学校,她发现孤独和惆怅正在渐渐远去。当天黄昏时那男人抱了一束花等在校门口,珍视而不见走了过去。那男人追上前说:“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认错的机会?”珍微微一笑说:“要认错的是我,太不该为了一段不值得留恋的情去摧残自己的生命。”

向我描述了这段小插曲之后珍不再来信。我也完全放了心,知道珍以后绝不会把生命当儿戏。有时在心中默默地为珍祝福,也希望每一个善良的人都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让生命在平凡中闪光。

因为闪光的生命是人世间美好的极致,也是对社会最实在的回报。

永远的哥哥

权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故事中的主人公。

那天下着小雨,权穿着风衣走在雨中。他向来讨厌伞,总觉得那东西挡住天,怪烦人的。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春儿,一个还没长成大人的女孩,抖抖索索也在雨中走,脸上沉浸着与她年龄不相称的阴郁,就像头顶上哭泣着的天。

权不是那种盯着漂亮女孩不眨眼的毛头小伙子,何况春儿脸色青黄,湿湿的头发贴在前额,又低着头还真看不出本来面目。他已经走过去了,突然觉得眼睛的余光瞧见了春儿手上一块红红的血迹,就本能地回过头仔细瞧了一眼伤口:“在滴血呢,你的手。”

春儿像没听见似地也不答话,继续往前走。权暗自奇怪,那股倔劲就上来了。非得过去管一管:“你得上医院去,伤得不轻。”

春儿这次有了反应,抬起头正好和他的视线相对,眼神里立即有些惊恐。权禁不住笑了,许是自己吓着了女孩。

“你的手是怎么弄成这样的?”权放低了声音,轻轻地问。

女孩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脸上雨是雨,泪是泪,泪珠比雨滴大,比雨滴密。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后爸打的,扫把打断了。”

权就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拿一个孩子出气,算什么男子汉!”20岁的权血气方刚,拉着15岁的春儿就走:“回家!我帮你教训一下你那个没人性的后爸。”

一向胆小的春儿不知怎么好像有了靠山,真的就领路往家走,还断断续续把自己的事儿告诉这位路见不平挺身相助的哥哥。

春儿的亲爸死得早,病病歪歪的妈妈带着她嫁到了后爸家。后爸脾气特臭又爱喝酒,骂人打人跟家常便饭似地,春儿放学回家做多少事也堵不住后爸的嘴,挡不住后爸的拳头。妈老是病休,加上还得照顾六岁的弟弟,也就很少管春儿。有时劝后爸别打春儿,后爸就把妈妈捎上一块骂。

权越听越气,到了春儿家就俨然是个监护人,严辞指责春儿的后爸,那家伙又喝了酒,满脸通红跳起来要赶走权。权一闪身躲开了,那家伙就喘着气回头骂春儿:“学会勾男人了,合伙来对付我。有本事你给我滚,别进这个门。”

春儿吓得又哭,权早已气得忍不住了:“春儿,收拾东西跟我走。我有个妹妹,你跟她住一间屋。以后我就有两个妹妹了。”那个雨夜里,春儿包了伤口,又有了新的归宿。

春儿从此进了权的家。那年权刚工作,供春儿吃饭读书勉强行。权的一家都疼春儿,春儿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重温了家的温馨。邻居们有时开玩笑:“权,怎么如今还兴这个!那么快就带回一个小童养媳来了。”

权不爱红脸,也不生气:“跟我开玩笑可以,别让春儿听见,她还是初中生。”

这件事很快就在巷子里传开了,权在流传的故事中成了救美的英雄。后来春儿的妈妈来叫春儿回去,春儿不肯,权一家人也舍不得春儿走,春儿就留下了,只是星期天抽空回去看妈妈。

转眼间过了五六年,春儿长成了大姑娘,眉清目秀地可人,仍管权叫“哥哥”。本来故事该结束了,谁都等着吃他俩的糖。但权心里没底,他是喜欢春儿的,可不知春儿怎么想。

有一天春儿兴高采烈回到家,神秘兮兮把权叫一边,红着脸说:“我要告诉你一句话。”权一时高兴坏了,连连摇手说:“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春儿惊奇得眼睛瞪老大。“我们认识几个月了,今天才把关系挑明。”

权差点没失态,勉勉强强听了春儿的“情况汇报”,挣扎着说了几句“好啊,祝贺你”之类特没劲的话,就赶紧躲进了自己那间房。

事情一传开,亲友们都上了门,说事情怎么会这样?春儿这姑娘也太没良心了。权突然大叫:“谁说春儿没良心?她什么时候说嫁给我了?你们真当我养童养媳呀?我就是她哥嘛,是他永远的哥哥。”

这话传到春儿的耳里已是春儿结婚一年之后,春儿回家直视着权:“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当初要是说了我会考虑的。”

权把两只手很自然地搭在春儿的肩膀说,“不为什么,因为我是你永远的哥哥。”

春儿无声地哭了。

权又一次成了故事的主人公,而且引来了好几个慕名而来的姑娘。暂时还不知道有没有权相中的准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