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柯陪着小水在易水别院中疗养之时,关中之地却发生了惊天巨变。
随着刘邦引兵绕峣关,越篑山,在蓝田塬大败秦军,咸阳城中的秦王子婴终于绝望了。
咸阳宫太庙之中,黄叶飘落,秋意萧索。秦王子婴赤足散发,仰首望天。一幕幕的帝国往事从脑海中闪现而过:夏王朝赢秦一族的命运式微,商王朝赢秦族人的逐水而牧……秦穆公的王道称霸……秦孝公变法图强……秦始皇的天下一统,秦二世的昏庸无能,以及自己的降帝为王。想着想着,不觉间子婴已是泪流满面,哽咽出声。
一阵暮秋冷风吹过,卷起片片落叶,吹落数滴泪水。子婴裹了裹衣裳,举步走进了太庙之中,在先人的牌位前,长长叹息一声,跪下身来,开口道:“列祖列宗在上,子婴不肖,虽然诛杀****赵高,然而当此之时,府库空虚,国无大将,实在无力回天,唯有降楚一途尚可延存赢秦血脉,伏望诸位先人恕子婴无能之罪。”言罢兀自痛苦不已,良久之后,身子一软便晕倒在了地上。
清晨的阳光刺破漫天的红霾,照耀在暮色霭霭的太庙之上。子婴微微动了动卧睡一夜稍显僵硬的身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心中苦涩不已。又是一声叹息之后,子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仿佛已有了迟暮之感。
子婴走到太庙的庭院中时,韩谈面色焦急地跑了进来,正想开口,却突然满眼惊愕地看着子婴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子婴那还是当初那个英气勃勃,率领群雄刺杀赵高的秦王吗?不,再也不是,此时的子婴满脸憔悴,双眼没有丝毫神采,最令人惊愕地是那在阳光下烨烨生辉的满头白发。
韩谈见此不由哽咽道:“王上,你的头发?”
子婴闻言伸手挑起一缕白发,放在眼前看了看幽幽道:“社稷将亡,白发何惜!”顿了顿接着道:“韩谈,降文写了好了没有?”
韩谈闻言这才缓过神来,忙道:“王上,已经拟好了,其余受降事宜也已准备停当了。”
子婴道:“降书,你亲自送去吧,告诉刘邦,本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存我宗庙,活我国人,其余无他。”
韩谈闻言伤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秦王,便领命前去蓝田塬谈判投降事宜去了。
蓝田塬位于秦岭北麓,关中平原东南部。此地盛产次玉,次玉古称为“蓝”,故名蓝田。
蓝田塬隶属秦国内史郡,此时的蓝田塬之中已经看不到任何秦军的影子,所能看见的均是书着大大“劉”字的红色旗帜。
蓝田军营大帐之中,沛公刘邦当中而坐。下面跪着一个白衣素蒿之人,正是秦王子婴派来与刘邦洽谈投降事宜的韩谈。
刘邦倒不以胜军之将自傲,手一挥道:“站起来说话吧,秦王可做决定了吗?”
韩谈躬身道:“我王已决定举国降楚,只是沛公要保证赢氏皇族不灭,咸阳国人不遭危难,方可进入咸阳接受玉玺。”
刘邦大笑道:“就依秦王!”
韩谈道:“如此就请沛公择日进城受降吧。”
刘邦正欲答话,却见旁边的张良抢先道:“沛公,依子房之见,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便就进咸阳受降吧。”
刘邦素来信服张良,见张良这么急于进入咸阳,心知必有深意,当下便允了张良所请,让韩谈回去告诉秦王明日卯时进城。
韩谈走后,刘邦才开口问张良道:“子房,受降如此大事,为何不等好好准备数日,给士兵精足精神,神神气气地进咸阳城受降呢?”
张良闻言道:“难道沛公忘了当日与楚怀王之约了么?此事迟则生变,若是迟了数日,给项羽赶到,莫说是受降,估计就连咸阳城都难踏进一步。”
听闻张良如此说,刘邦才猛然醒悟过来,忙笑道:“刘季一介粗人,倒将此事给忘个干干净净,真是多谢子房提醒啊。”
张良听罢也不答话,只是微微一笑,告辞了刘邦,出帐准备明日的受降事宜去了。
翌日卯时刚过,咸阳城中已无任何秦字大旗,城内一片安静。咸阳城南门开处,秦王子婴乘座马车率先而出。所乘王车四匹白马拉架,全无装饰。自己和王后均是身穿素衣,散发无冠。子婴的的脖颈上还绑缚着一根原本用来系印的黑丝带,怀中抱着装有天子六玺的玉匣,此所谓“系颈以组”。身后跟着子桓、子陵两个儿子以及群臣侍女等人。
秦国投降君臣来到南门外官道旁的一座亭子之下,耐心等待着刘邦大军的到来。眼见着旭日初升,只听见远方马蹄声响,不多时就见一人当先率领着大队人马往此处而来,正是前来受降的刘邦大军。
待到刘邦立马亭前时,子婴徒步上前,双手向刘邦献上天子六玺,刘邦一改往日流气,慌忙下马郑重接过。之后将盛放玉玺的玉匣高高举起,对着自己军队和投降队伍转了一圈,这才收回胸前。
刘邦放下手臂的同时,大军之中顿时金鼓齐鸣,奏着刘邦大军胜利的凯乐,也奏着大秦朝彻底覆灭的丧乐。刘邦在金鼓声中,仰天长笑三声,翻身上马,便率领大军得意洋洋地往咸阳城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