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柯和小水沿着下池河行了几日之后离开河岸,踏上了北上的驰道,经马邑再往北两日便到了雁门郡。到得雁门郡勾注山中的雁门关已是夕阳西下之时。
二人立马于雁门关内附近的一个山坡之上,看着雁门关以及东西延绵伸展的长城,眼中一亮,均被这夕阳下的雄伟景象所震撼。但见雁门关好像一头张着大口的雄狮蹲卧在勾注山之间,东西延绵而去的长城却像是一条巨蟒盘踞在崇山峻岭之上。
秦柯先前已经跟着赤松子来过此处,而小水却是从未见过这种长城延绵,雄关盘踞的雄壮景象,不禁心中激动,开口问秦柯道:“柯哥哥,这处关隘为什么叫做雁门关呢?”
“你看此关东临隆岭、雁门山,西靠隆山,两山对峙,形如闹门。每年大雁南来北往,飞不过此山,便从两山其间穿行,仿佛穿行于塞外和关中的大门之间,故称雁门。相传每年春来,南雁北飞,口衔芦叶,飞到雁门盘旋半响,直到叶落方才过关。”秦柯指点着群山对小水解说道。
“原来如此,那这座关隘又是谁建造的啊?”小水心中依旧充满了好奇。
“听师父说应该最早是由赵武灵王建造的,由于此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北控黄河北岸,内固太原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古人就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赵武灵王当年在此大破林胡之后便即筑关。”秦柯回答道。
“柯哥哥,你看下面关内的集市虽然较小,倒也热闹,咱们要不今晚就在集市之中过夜,明日一早出关前往九原可好?”水儿跟着秦柯在山野之中奔行多日,今日突见市集当然兴奋。
“好吧,就听你的,咱们这就去市集之中买些酒来祭祭我的五脏六腑。”秦柯想着赤雪马快,路上也并无多大阻碍,想来也不至于落在那送诏书之人的后面,便点头答应。
秦柯和小水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策马下山,往市集之中行去。二人在集市中寻的一家简陋的酒肆,因为山中空气清幽,便选了一张店外路边的桌子坐了下来,点了些牛肉,要了一大坛赵地马**酒吃喝起来。
正当二人吃喝正酣之时,秦柯突然心有所觉,抬眼斜看时,见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倏忽隐藏了起来。
“柯哥哥,怎么了?”小水看见秦柯异状,也是小心翼翼的地环顾四周。
“有点不对劲,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监视咱们。”秦柯眉头皱了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
“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早点出关为好。”
匆匆扒拉了几口饭,秦柯抓起桌上的酒壶将其中的酒一口气喝干后,一声呼哨出口,便听马蹄如雨,待得赤雪到来,二人翻身上马,径朝雁门关门奔去。
策马出关时,并未遇到阻拦,这倒使二人对方才的判断产生了些许怀疑。但是既然已经出关,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秦柯双腿轻轻一夹马腹,赤雪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前飞去。
秦柯边策马疾奔,边仰望着两岸险峻的山势,开口道:“只要安全走出了这段险峻之处,就再也不怕他们设伏阻拦了。”
不料秦柯话音刚落,猛然一阵呼啸之声传来,秦柯心中一紧,抬头看时,但见几道人影仿佛大鸟一般朝着二人凌空击下,霍霍剑光组成一片剑网迎头罩来。
秦柯眼光一扫,便知前后上三路均已被封死,也不惊慌,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赤雪。赤雪会意,待得剑网将近时,猛然加速朝左边山崖奔去,到得山崖地下,突然一跃而起,踩在了山崖半壁的一块凸石之上,再一借力,马身近贴着山崖又是腾空而起,转眼间便从剑网与山崖之间的缝隙跃了上去,电光火石间攻守转化,情势竟然变为了攻击之人在下,而赤雪在上。
眼见着攻击之人一击失败,落在了地面之上,半空中的赤雪长嘶一声,身形突降,仿佛天马下凡一般,猛然朝着下方的几人踩踏而下。
下方几人见此均是一惊,慌忙就地滚开,贴身在山崖之下,这才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马踏之灾。赤雪刚一落地,并不停留,又是朝前腾跃而起,接着展开四蹄,就往谷外冲去。
哪知一丈之外,突然又是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人剑合一急速朝赤雪刺来。眼见刺来来势甚急,赤雪猛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曲起前蹄朝着来人踏去。
秦柯见此,害怕赤雪受伤,慌忙伸手一按马背,腾空而起,伸脚在马背轻轻一踩,借力便朝来人扑去。
眨眼间,秦柯和来人便撞在了一起,接着一触即散,来人被秦柯一阻,落在了马前,而秦柯则是倒飞而回,落地时,蹬蹬蹬连退五步,方才站定身形,左臂上一道不浅不深的伤口鲜血慢慢渗出。
先前袭击的几人见秦柯被挡了下来,均是松了一口气,身形一动,便将后路封死。
小水见状,慌忙从赤雪身上飞离,落在秦柯身边关切地问道:“柯哥哥,没事吧?”
“不碍事。”秦柯皱了皱眉。
“小兄弟,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来人正是先前在雒阳县田府中所见的法家护卫团团长法具。
后面几人自然也是法盗、法贼、法网、法捕、法杂五人。
“啊,原来是法家诸位高手,在下还要谢过几位当日相救之恩啊。”秦柯顾左右而言他
“小兄弟说的哪里话,除乱卫法本是我法家护卫团之职责,不过小兄弟既然相谢,那就帮老夫一个忙,如何?”法具不紧不慢道。
“哦,什么忙?”秦柯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忙,只要小兄弟和这位姑娘愿意,定然办得到。”法具平静道。
“但请明言。”秦柯隐隐察觉道法具平静话语下的杀气。
“留下你二人性命,好叫我几人回去交差。”法具依旧平静着道。
“哈哈哈,的确不是什么大忙。”秦柯闻言哈哈笑,话锋突然一转冷然道:“只是这个忙我二人却是没法帮你。”
“那看来老夫只好亲自动手了。”法具杀气从周身溢了出来。
“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为何要杀在下?”秦柯依旧装糊涂道。
“只因你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还要去做不该做的事情。”法具解释道。
“你身为护法之人,应当知晓法律公正,而如今赵高李斯不尊法制,私改诏书意欲乱国,你不去诛杀他们二人,却来为难我二人,岂不是愧对法祖?”
“老夫正是为了护法,才来杀你。”法具道。
“哦,这却是何意?”秦柯问道。
“公子扶苏,天性仁厚,然刚毅不足,护法之心不坚,若让他执掌国器,则秦国法制危矣!”法具凌然道。
“胡亥痴愚,若给他执掌国器,则国必大乱,到时朝政不稳,天下大乱,何谈法制?”秦柯一句顶了回去。
“哼,黄口小子,你懂什么法制,今日老夫授命前来,你只需纳上性命便是,哪来这许多废话。”法具已经失去了耐心。
“哼,你这愚顽的老头,想要取我二人性命,还看你那口老牙啃不啃地动。”秦柯也动了怒火。
法具闻言不再搭理秦柯,只是冷冷喝了一声:“动手!”话音落点便见法盗、法贼、法网、法捕、法杂五人身形一动,朝着秦柯和小水攻来。
小水见状长剑出鞘,秀眉微蹙道:“柯哥哥,打还是逃啊?”
秦柯低声道:“我想他们放咱们出关,然后在这了无人迹之处设伏,想来是害怕关内人多而杂,害怕咱们在临死之前将秘密吐露了出去。然而他们既然敢将咱们放出关来,估计早就在此处布下天罗地网了,不解决掉这六人想要逃走希望不大。”
说话间就见法家五人手中的各种兵器便已近身攻来,只见法盗手持一柄黑色长剑,法贼手握青色匕首,法网使一个渔网,法捕手持赭色长鞭,法杂则是一杆短枪在手。
秦柯知道五人厉害,又要担心小水安危,不敢藏私,一动身便已走起白猿步法,体内《备气三元经》运转至极致,掌影飘飘,指影霍霍便同五人缠斗起来。
法家五大护卫配合娴熟,法盗长剑主近攻,法杂短枪主远攻,法贼手持匕首四处游走伺机突袭,法网手持的渔网上各处结点均缚有利刃,专一朝秦柯和小水身上罩落,法捕长鞭在手在旁掠阵。
秦柯一时虽然不能伤敌,但凭着白猿步法暂时自保也是无妨。奈何要时时保护小水,使得步法不能完全施展出来。
此时秦柯一指点退刺往小水身后的长剑之后,就见法网的渔网从旁边当头罩下,慌忙闪身躲过,伸手便往网中无刃处抓落,想要夺过此网。
谁知秦柯手掌刚刚抓住渔网,就见法网手腕一动,柔软的渔网两边突然卷起,朝着秦柯胳膊裹去,秦柯一惊,忙要撤回手臂时,又闻身后破风之声,知晓是法贼偷袭,急忙脚步一错,堪堪躲过那柄匕首。
法贼一击不中,胸前空门大开,秦柯见状,哪肯错失良机,伸掌便朝着急退的法贼前胸拍去。哪知不待手掌碰到法贼,一条长鞭突然仿若灵蛇一般朝自己胸前袭来。
秦柯左手被渔网缠住,拍向法贼的右手又不急撤回,情急之下竟体内真气尽数聚集到胸前,硬生生接了一鞭。
长鞭甫一触及胸前,秦柯便觉火辣辣一阵疼痛,紧接着腹内一阵翻涌,险些喷出一口鲜血来。
借着长鞭袭来之势,秦柯顾不得胸前疼痛,慌忙急退,左手硬生生从渔网中抽了出来,刚刚脱离渔网,便觉手臂剧痛,但见左手小臂竟被渔网上的利刃划一道深深的血口,鲜血直流。
秦柯见方才偷袭自己不成的法贼,此时转而朝小水后方攻去,顾不得自己伤势,踏动白猿步法,身形几晃便挡在了小水身后,顾不得旁人,只是全力一掌朝法贼拍去。
秦柯见此人专一偷袭,防不胜防,当下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先力毙此人再说。
法贼看见秦柯拍来的手掌,手中匕首一动斜斜朝着秦柯手腕割去,秦柯待得匕首即将触及手腕,突然变掌为指,一指便点在了法贼的手腕之上,匕首应指而落。
秦柯见机不可失,跨前一步,揉身而上,一掌飞鸟逐云朝着法贼胸前拍去。
法贼丢了匕首却也不慌,见状侧身一躲,屈肘朝着秦柯臂弯撞去。
秦柯手掌看似去势甚急,实则却慢。法贼本来要撞向秦柯臂弯的一肘却刚好撞在了秦柯的掌心。手掌刚一接触掌心便好像坠入云中,软绵绵无处着力,法贼一惊,抬起左手便朝秦柯胸前拍去,却是一招围魏救赵。
秦柯见状诡异一笑,脚步一错轻飘飘地躲了开来,紧接着一指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点中了法贼的关元穴。
法贼应指一声闷吭,随即朝后摔去。秦柯正欲向前补上一掌结果了法贼,突然发觉一道势大力沉的劲力朝自己身后袭来,秦柯知晓法具终于出手了,也不惊慌,脚步连连踏动,虽然躲开了法具身后袭来的这一掌,然而却让法贼借此机会逃了开去。
秦柯站定身形,抬眼四望,但见六人中只留下法杂对付小水,其余五人均朝秦柯围了过来。
一时间兵器乱飞,均朝着秦柯周身各处要害攻来。秦柯连连施展白猿步法巧之又巧地一一躲了开去。
这时听见法具道:“小子真是小瞧你了,好俊的掌法,好精妙的指法,好诡异的身法!”
秦柯闻言身形不停,笑道:“谢谢夸奖!”
法具听见秦柯答话哼了一声道:“但纵使如此,你今日也休想活命。”言罢便喝道:“布天网!”
法杂闻言一枪逼退早已不支的小水,抽身而回同其余五人一起将秦柯围了中间。
小水见状忙欲上前解救,法具身形一动挡在了小水面前,冷冷道:“小姑娘,不必着急,等宰了这小子,再来收拾你!”
秦柯先前吃过阴阳家五行者五行大阵的亏,此时见到法家又要布阵,哪里再肯身陷阵中,运起清风诀,展开白猿步法,身影飘忽,脚步乱踏,数次身形晃动竟然从五人中间逃了出来,站在了小水身旁。嘻嘻笑道:“你们几个当我是傻瓜啊,我才不会被你们围在阵中呢。”言罢低声对小水道:“逃!”
二人身形刚刚窜出十步之遥,就见山谷内四面八方,突然窜出大批秦国甲士,眨眼间便封住所有出路,秦柯见状苦笑不已。
法具一步步朝秦柯和小水走来,开口道:“想逃?”
秦柯见逃脱不掉,转过身来嘻嘻笑道:“老子哪里想逃,只是打得累了,口干舌燥的,想喝口酒解解渴。”言罢真取下赤雪背上挂着的一袋马**酒,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秦柯边喝边暗想道:今日只怕难以脱身,一会实在不敌,说不得只好使出看家本领了。
秦柯刚将酒袋挂回赤雪身上,就见法家五大护法已重新将二人围了起来,只是此时五人围住的范围要比刚才大许多,如此一来秦柯身法再诡异,他们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来阻止秦柯逃走了。
五人各捏法诀,瞬时间秦柯便发觉周围五步之内均被一股极其强大的气劲包围起来,仿佛气化的墙壁一般。
秦柯见状,想到法贼方才被自己所伤,那处的气劲应当较为薄弱。想及此拉了小水便朝法贼一边冲去。
秦柯聚集掌力刚要拍在那处气劲组成的墙壁之上,突然眼前人影一闪,法具雄浑之及的一掌便朝秦柯当胸拍来,秦柯并不避让,也是伸掌迎上,哪知两掌刚一接触,秦柯便觉不妙,不待反应过来,便被法具一掌震回了阵法中央,哇地一下喷出一口鲜血。
小水见状急道:“柯哥哥,你怎么样?”秦柯道:“死不了。”
不待秦柯缓过气来,法具又是一掌朝秦柯拍来,秦柯知道自己定然接不下这一掌,暗道:本不想让剑筝再造杀戮,凝聚暴劣之气,无奈性命攸关,也没办法了。
想及此秦柯怒道:“娘的,欺人太甚!”
秦柯骂完,突然盘膝坐地,一把扯过身后的剑筝,掌力一运震碎了包裹剑筝的长布。伸出五指,便在剑筝上一阵乱弹,但见叮叮咚咚一阵筝音响起,无数道气劲伴随着筝音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法具不识剑筝厉害,拍来之掌劲气不减,眼见就要拍到秦柯身上,突觉一道气劲朝自己袭来。法具但觉那股气劲刚和自己掌劲一接触,便斧劈腐木般将自己的掌劲从中间切开一道缝隙,径朝自己胸前袭来。心中大惊,慌忙倒纵着往后退去,然而为时已晚,只见法具胸前突然血花一现,重重地朝后摔去。
秦柯见一举重伤了领头的法具,当下更是完全将真气聚集到十指之上,但见筝弦拨动,气劲乱飞,和周围的气墙不停碰撞。
不多时,方才的气劲墙壁已被筝弦所发利刃割得千仓百孔。法家五护法眼看着已撑持不住阵法,砰然一声碎裂了开来,五大护法均是身形一晃,口吐鲜血,显然均已受伤。
秦柯也不愿让剑筝伤人性命,伸手一拉小水一同上了马背,骑在马上又是一阵筝音响过,便见堵住出路方的甲士登时倒下一片。
赤雪马快,瞬间便从其余惊愕的秦国甲士中间飞跃而过,紧接着只见四蹄翻飞,尘土飞扬,已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