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军事战争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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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现代战争之谜(9)

因此说话口齿不太清楚。“俄(我)是一九四三年七月在家门口被抓丁的。那天俄还记着,俄背了一篓早稻去赶墟,刚出门就碰上抓壮丁。都怪个人命不好。”“那些兵蛮凶,动不动就打人。壮丁都拿麻绳捆了,几百人一串,有认得的,也有认不得的,枪押了往南走。白天走路,晚上圈成一圈困觉。不许跑,跑了捉回来打板子,活活打死。走了一个多月,才走到云南的马关,就是现在打仗的老山前线。”“你问路上乞(吃)甚么?那才惨哩,告诉你,吃稀呢!天天两餐,一人分一碗,清的跟米汤一样。才到安顺就饿死人。记得俄有个老乡叫陈世行,读过初中,不知怎么也抓了丁。当分饭组长,大公无私,结果自己才走到云南;:的富源就饿死了。路上至少饿死了一半人。“壮丁先关在军营里受训,立正,敬礼,下操,然后才分到部队。俄分在第八军一〇三师三〇八团当步兵。俄们团先是驻在马关,天天下操,还要挖工事。当兵的伙食比壮丁好多了,顿顿不饿,能吃饱,有时候一月能吃几回肉哩。也不挨打,当官的害怕上战场挨黑枪,所以一般对当兵的还很照顾。虽然这样,俄还是不想当兵,‘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俄家里有田有地,虽然不富裕,也饿不死,为啥子偏要当兵呢?所以第二年部队换防到文山,俄开了三次小差,都没有跑脱,要枪毙。幸好排长是俄们遵义老乡,说了情。你不晓得,当兵的老乡能顶亲兄弟。第二年五月,俄;们部队接到命令,开到保山增援第七十一军。听说那边的日本人凶的很,七十一军快打光了。过江前,俄们军长何绍周,副军长李弥都讲了话。俄记得他们的意思主要是让大家不怕死,抗日救国。誓师大会后就打牙祭,吃肉,喝壮行酒。排里分了一坛烧酒,排长派人买了一只公鸡,宰了,弟兄们一起喝鸡血酒。

俄喝着喝着就哭了。俄想这回准得死在江对面,俄倒不是怕死,是因为再也回不到家乡了。”“过江那几天正下大雨,左右的山都没遮了,到处白茫茫一片。山头上在打炮,不像战场,像半空中打雷。后来雨住了,云露出条缝,俄们才看清那座松山。俄的娘!陡得能望掉人的帽子,上面那半还罩在云雾里。怪不得七十一军吃了大亏。”“不打仗不晓得枪炮厉害,打起仗来才晓得锅儿是铁打的(硬碰硬之意)。炮弹一炸,连石头都在抖,枪炮声密得跟大年三十放鞭炮一样。鬼子的机枪厉害极了,子弹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往人身上钻,打得人抬不起头。连长命令冲锋。排长说敌人机枪这么猛怎么冲?连长说是团部的命令。大家只好爬起来慢腾腾地前进,结果只冲了几十米又退回来,白白丢下十几个弟兄。”“硬冲不行,就边打边修工事,打了半个多月,俄们团的工事修到了大垭口下面。大迦口有日本人的指挥部,有发电厂,听说还有妓院。反正暗堡到处都是,火力猛得很。有次三连刚刚冲上去,军部的榴弹炮就打过来,结果只有十几个弟兄逃回来。李弥气得当场就把那个炮兵团长给毙了。”“日本人的工事修得有水平,不光牢固,轰不垮,而且很隐蔽,不容易发现。你冲锋他不打枪,等你冲到跟前机枪就响了,所以每次进攻都有伤亡。开头对付暗堡没有经验,连长命令班长带几个人上去干掉它,班长就骂骂咧咧地点起几个弟兄,身上捆了许多手榴弹,匍匐前进,跟电影《上甘岭》里演的那些事差不多。但是日本鬼子精的很,他们的暗堡往往都是三五成群,互相用交叉火力掩护。你想摸近这个,那边枪响了,所以你很难接近它们。就是接近了,也未必能搞掉它。俄们班有个叫二牛的四川兵,不知怎么七摸八摸到底摸到敌人暗堡跟前。不料摸到跟前也没法下手,地堡没有门,只有几个枪眼,鬼子机枪打得又凶,心一慌,掏出手榴弹就扔。结果手榴弹被岩石挡回来,反而把自己腿炸断了。你看冤不冤?”“进攻松山那阵,几乎天天下雨,身上没一处干的,加上山大坡陡,地形不利,敌人在上面,俄们在下面,所以吃了不少亏。山上死人很多,阵地前面到处都是尸体。白天伤员没法拖,只好眼睁睁看他断气。到了晚上,敌人经常派敢死队来夜袭,搞得人人都很紧张,所以谁也不愿意去救伤员或者拖那些尸体。这样,只要有飞机轰炸,或者大炮开火,到处都能见到腾起一团团血雾,死人胳膊大腿炸上了天。怒江那地方,天气怪得很,早上下雨冷得发抖,太阳一出来,嘿,烤得跟伏天一样。死人不出一两天,尸体就开始腐烂发臭,生出白花花的大蛆,爬得阵地掩体到处都是。幸好美国军医连夜到阵地上到处打预防针,服药片,才没有染上瘟病。”“打仗就是这样,要多残酷就有多么残酷。弟兄们天天泡在尸水里打仗,在死人堆里打滚,那种日子,别提有多么艰苦。几个月下来,人都变了形状,手臂,脚杆,身上的皮肤都被尸水咬成黑色,死人的臭气好久都洗不干净。”“听说后来用了美国造的喷火枪才解决了问题。狗日的!俄没有赶上用那玩意儿,不过心里挺解恨。想想烧死那些狗杂种的曰本鬼子,烧得哇哇叫,心里觉得痛快。俄是在攻打发电厂的时候受伤的。排长命令炸掉敌人火力点,还没有靠近就挨了子弹,在大腿上,幸好没有伤着骨头。但是俄不愿意送命,就趴下装死,夜里自己慢慢爬回山下,后来被转送到后方医院。”“在山脚公路上,从腊孟开始,等着过江的担架那才叫多,一个挨一个,排了几公里长。有重伤号,没等过江就咽了气,也有像俄这样的轻伤号。俄们都是当地老百姓组织的民夫队抬过江去的。”“听说俄们那个师(一〇三师)打完仗以后整编,师长一看全师还剩下不到两个连,带头放声大哭……”袁德均伤愈后参加了内战,一九五〇年起义,同年加人中国人民解放军。“文革”曾被管制。

张羽富,男,六十六岁,原国营陇川农场二分场场长,离休干部。张场长身材瘦弱,精神尚好,对退下来没有意见,却经常感到寂寞。因此很高兴有人从省城大老远来同他聊聊往事,尤其是扯扯那些不好写进档案又始终让人耿耿于怀的历史旧账。“我是贵州德江县人,家住乌江边上,地名叫中坝。我记得清楚,我是一九四三年阴历十二月初被抓的丁,家里人连音讯都不晓得就被抓走了,一走四十几年。”“我分在第八军工兵营。工兵营是新组建的部队,由美国教官亲自训练,比步兵待遇好。不是运气好,是因为我念过两年私塾,识几个字。”“给我们上课的都是美国人,并不凶,另外还有一班美国工兵专门示范操作。工兵学习的内容很多,比如架桥,主要是浮桥,埋雷排雷,爆破等等。后来又专门学习使用火焰喷射器。火焰喷射器是美国人发明的新式武器,威力很大,上面叫保密,后来打松山的时候就拉上去了。”“训练了两三个月,部队就奉命开上前线。一上前线,那种场面才叫惊心动魄。死人多得没法掩埋,到处都是尸体,主要是我们的弟兄,也有日本人。只好听凭日晒雨淋,炮轰弹炸,最后乌黑的尸水把山上的草都咬死了,几年后我路过那里,山上寸草不生。”“打大埴口的时候,李弥想出一个办法,从炮兵调来几门小钢炮(山炮),抵近地堡直射。这样起了一些作用。炮兵消灭不了的死角,就由我们工兵用火焰喷射器解决。”“我还记得,头次喷火那天是八月一号,下小雨,山上风大,刮得呼呼响。副班长和我准备行动。副班长姓潘,河南人,脸上有麻子,我们都管他叫麻皮。麻皮管喷火,我做助手,背燃料瓶。那时候的燃料瓶沉得很,二三十公斤一只,模样跟现在的泡沫灭火机差不多。”“头次上阵,心里直打鼓,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步兵当然没见过这种洋玩意儿,稀奇得很,那个连长当场讲好,干掉敌人堡垒由他请客。麻皮在湖北打过仗,是个老兵油子,左滚右爬很快就进入喷火位置。我紧随其后,硬着头皮往前爬,总算运气好,没有被子弹打中。”“等步兵的机枪把敌人火力吸引开去,麻皮就接上燃料管开始瞄准。敌人地堡在三十多米外,从我们演练的效果看,应该万无一失。哪知道麻皮刚刚扣动扳机就出事了,只听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乱滚。原来他只注意喷火角度,忽视了风向。一阵山风将喷出的千度高温刮回来,当场就把他的眼睛烧瞎了。”“我幸好躲在他身后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否则也不能幸免。”“但是麻皮射出的那股火却没有失效,鬼子的地堡立刻就冒出许多浓烟来。我听见敌人在地堡里哇哇乱叫,有几个没烧死的钻出地堡逃命,马上就被我们的机枪打倒了。后来步兵兄弟冲上来,把阵地往山上又推进一步。从此以后,我们每个人都懂得:了选择风向的道理,但是麻皮的下场却很惨,听说在后方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就失踪了。”“火焰喷射器在肃清松山外围暗堡和据点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一般在三四十公尺以内,瞄准了必定有效。日本人的确非常顽固,往往地堡上层烧坍了,下层继续往外打枪,直到烧死或者把地堡彻底炸坍为止。总之-没有人投降。后来一直打到松山主峰,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还是没有捉到一个日本俘虏。再后来,李弥下了命令,活捉一个日本俘虏赏金一千元。听说抓到几个伤兵。”“松山主峰叫子高地,山头只有一两亩地大小,四周有十几个高高低低的小山包相连,互相依托。我们把战壕一直掘到离子高地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就再也没法前进了。因为最后这段山坡特别陡,至少有五六十度,连打枪都得仰起头。我们在这个地方蹲了半个多月,甚么办法都想尽了,还是毫无进展。阵地前面白白丢了几百具中国兵的尸体,那尸体你枕我,我压你,个个头朝敌人,没一个蓉种,那场面才叫壮烈哩。现在回想起来,咱们的士兵真正是浴血奋战哪。”“后来蒋介石急了,在重庆下了一道命令,限第八军九月一日前拿下松山。还是美国顾问给李弥出个主意,建议从松山下面挖地道通到子高地,然后用最新式的美国炸药将地堡炸掉。”“地道从八月四日开始施工,由我们工兵营负责挖掘,美国顾问亲自测量计算。为了不让敌人察觉,炮兵天天,朝我们头顶上打炮,步兵照样出击迷惑敌人。我们从阵地最前沿开始掘起,现平行地掘一个直洞,通到子高地下面。我们分成四班,白天黑夜地干,大约掘了十来天,美国诸爬进洞来一段一段地量了,说声“0K”,我们的人就分成两起,一左一右,竖着往上掘,对了,就这样,成个“Y”字形。打洞当然辛苦极了,不过想想阵亡的弟兄,想想敌人就要飞上天去,咬咬牙也就干下去了。”“这次只掘了几天,顾问说好了,已经到了敌人脚底下。大家一听都很紧张,就开始挖出两个药室,分别都有一座房间大小。听侦察兵说敌人好像有了察觉,也在上面挖反击地道。于是大家赶紧往洞里搬运炸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敌人抢了先,前功尽弃。”“炸药都是美国货,铁箱子,每箱二十五公斤。我记得左药室填了一百二十箱,右边填了一百六十箱。光是往洞里搬这些铁家伙就花了一天一夜。”

“八月二十日早上,天气突然晴开了,好像老天有意要让大家开开眼界。一清早,太阳从怒江东岸升起来,把松山子高地照得通红。炮兵照例先打一通炮弹,步兵又佯攻一阵,目的是把更多的敌人吸引到子高地,使爆破取得最大的效果。大约九点钟吧,所有的部队都撤下大证口,李弥下令起爆。那天卫立煌、

宋希濂、何绍周都早早地过了江,还有几个美国将领和高级顾问也在掩蔽部观看。工兵营长亲自摇动起爆器,我看见他的手有些抖,猛吸几口烟,然后扔掉烟头,狠狠摇动那架电话机改装的起爆装置。开始似乎没有动静,过了几秒钟,大地颤动一下,接着又颤动几下,有点像地震,掩蔽部的木头支架嘎吱嘎吱晃-动起来。同时,我看见子高地有一股浓浓的烟柱窜起来,越来越高,烟柱头上也有一顶帽子,很像解放后电影上放的原子弹爆炸。烟柱足足有一两百公尺高吧,停留在半空中,久久不散。声音传过来时,却不及想像的大,没有飞机扔炸弹震耳,闷响,有点象远方云层里打雷。”“我们都顾不得隐蔽,站起来欢呼,想像敌人都被血淋淋的炸飞到空中,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说来也真是邪乎,山上的敌人果然都炸懵了,直到荣三团的步兵不费一枪一弹冲上子高地,周围那些地堡的敌人才又拼命打起枪来。”“子高地我上去看过,炸药的效果并没有最初计算的那样大。松山主峰只炸出两个漏斗样的大坑,都有几十公尺宽,几十公尺深。听说至少有七八十个日本兵被埋在坑里,还有十几个炸成碎片,g只有四个震昏的作了俘虏,耳朵鼻孔都在流血,不知后来救活了没有。说来有意思,我们搞的这次爆破,不知怎么被当地老百姓编成一个故事流传开来,说是日本人在松山修了一座秘密军火库,藏有大批飞机、坦克、枪炮、汽车,还有许多金银财宝。日本人眼看要完蛋,就将松山炸坍埋起来。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许多人就信以为真。五七年大炼钢铁,几百里外想发财的人都拎着锄头上松山去挖财宝,但是谁也没有找到军火库的影子。”“子高地以后的战斗我没有参加,主要是步兵扩大战果。那些日本人眼看大势已去,拼命反扑,想把子高地重新夺回来。到了九月一日,子高地还是没有最后拿下来,滇緬公路也没法通车。蒋介石火了,下了一道死命令,限第八军在“九·一八”国耻日前必须拿下松山,否则军长副军长按军法从事。李弥急红了眼,抓一顶钢盔扣在头上,亲自带特务营上了松山主峰阵地。九月六号那天我看见他从主峰上被人扶下来,眼眶充血,胡子拉碴,呢军服变成碎片,打一双赤足,身上两处负伤,人已经走了形。”“松山战役好像就是李弥从主峰上下来的第二天结束的。那天夜里枪声响得特别凶,还有许多爆炸声。听说日本人手榴弹打光了,就扛起迫击炮弹往石头上砸。后来打到中午,枪声才渐渐稀了。大概下午四五点钟,山卜上传来消息,说胜利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李弥坐在指挥部外面一块石头上,参谋跑上前向他报告,他没动,仍然僵直地戳在石头上,接着眼泪一下子就滚出来……”“松山打下来,竟没有捉到日本俘虏。只有几个做饭的缅甸人,还有七八个妓女,听说都是朝鲜人。中国兵好奇得很,都围了妓女看,评头论足,心里不知甚么滋味。那些女人都穿黄军装,有胖的,也有瘦的,却并不害羞。军部派人把她们押过江送走了。听说日本人打仗勇敢就奖励跟女人睡觉,从前听老兵讲,不相信,说是瞎吹牛。打那次亲眼见了才信。啧啧,日本人真他妈的作孽。”

自五月十一日,中国远征军两翼集团强渡乌江起,腊孟守备队即陷入优势兵力的重重包围之中。守备队除无线电通讯外,与后方断绝了一切联系。经过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激烈战斗后,陷入弹尽粮绝的苦境。松山师团长鉴于取胜无望,曾考虑主动撤退,遭到缅甸方面军否决。方面军认为撤退就意味着失败,而怒江前线是无论如何不准失败的。因此腊孟守备队的命运就注定只有一个: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与阵地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