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王安石(中国十大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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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王安石作品选(3)

盖闻古者至治之世,自瞽蒙、昏聩、朱儒、蘧、戚施之人,上所以使之,皆各尽其才,鸟兽、鱼鳖、昆虫、草木,下所以养之,皆各得尽其性而不失也。于是《裳裳者华》、《鱼藻》之诗作而刺之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言古之君子,于士之宜左者左之,宜右者右之,各因其才而有之,是以人人得似其先人也。曰:“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鱼者潜逃微眇之物,皆得其所安而乐生,是以能那其居也。方今宽裕广大,有古之道,大臣之在内,有不便于京而求出,小臣之在外,有不便于身而求归,朝廷未尝不可,而士亦未有以此非之者也。至于所以赐某者,亦可谓周矣。为其贫也,使之有屋庐而多禄廪;为其求在外而欲其内也,置之京师,而如其在外之求。顾某之私,不得尽闻于上,是以所怀龃龉而有不得也。今敢尽以闻于朝廷,而又私布于执事矣。

伏惟执事察其身之疾,而从之尽其才,怜其亲之欲,而养之尽其性,以完朝廷宽裕广大之政,而无使《裳裳者华》、《鱼藻》之诗作于时,则非特于某为幸甚。

上曾参政书

某闻古之君子立而相天下,必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而役使之。故人得尽其材,而乐出乎其时。今也,某材不足以任剧,而又多病,不敢自蔽,而数以闻执事矣。而阁下必欲使之察一道之吏,而寄之以刑狱之事,非所谓因其材力之所宜也。某亲老矣,有上气疾之日久,比年加之风眩,势不可以去左右。阁下必欲使之奔走跋涉,不常乎亲之侧,非所谓因其形势之所安也。伏惟阁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故某得布其私焉。

论者或以为事君,使之左则左,使之右则右,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人臣之义也。某窃以为不然。上之使人也,既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则使之左而左,使之右而右,可也。上之使人也,不因其材力之所宜,形势之所安,上将无以报吾君,下将无以慰吾亲,然且左右惟所使,则是无义无命,而苟悦之为可也。害有至于死而不敢避者,义无所避之也;劳有至于病而不敢辞者,义无所辞之也。今天下之吏,其材可以备一道之使,而无不可为之势,其志又欲得此以有为者,盖不可胜数。则某之事,非所谓不可辞之地,而不可避之时也。

论者又以为人臣之事其君,与人子之事其亲,其势不可得而兼也。其材不足以任事,而势不可以去亲之左右,则致为臣而养可也。某又窃以为不然。古之民也,有常产矣,然而事亲者犹将轻其志、重其禄,所以为养。今也仕则有常禄,而居则无常产,而特将轻去其所以为养,非所谓为人子事亲之义也。且某之材,固不足以任使事矣,然尚有可任者,在吾君与吾相处之而已尔。固不可以去亲之左右矣,然仕岂有不便于养者乎?在吾君与吾相处之而已尔。

然以某之贱,未尝得此于门墙之侧,而慨然以鄙朴之辞,自通于阁下之前,欲得其所求。自常人观之,宜其终龃龉而无所合也;自君子观之,由君子之道以相天下,则宜不为远近易虑,而不以亲疏改施,如天之无不焘,而施之各以其命之所宜,如地之无不载,而生之各以其性之所有。彼常人之心,区区好忮而自私,不恕己以及物者,岂足以量之邪?

伏惟阁下垂听而念焉,使天下士无复思古之君子,而乐出乎阁下之时。而又使常人之观阁下者,不能量也。岂非君子之所愿而乐者乎?冒黩威尊,不任惶恐之至。

与耿天骘书二

某启:比得诲示,以无便,不即驰报,然乡往何可胜言也。岁月如流,日就衰。今夏复感眩瞀如去秋,偶复不死,然几如是而能复久存乎!旁妇已别许人,亦未有可求昏处,此事一切不复关怀。陶渊明所谓“身如逆旅舍,我为当去客”,于未去间,凡事缘督应之而已。藿香散并方附去,或别要应病药,不惜谕及。台上草木茂密,芙蕖极盛,未知何时可复晤语,千万自爱!

第二

某启:承诲示勤勤,并致美梨,极荷不忘。纯甫事失于不忍小忿,又未尝与人谋,故至此。事已无可奈何,徒能为之忧煎耳。旁每荷念恤,然此须渠肯,乃可以谋,一切委之命,不能复计校也。药封上。未审营从何时能如约见过,日以企伫。稍凉自爱,贵眷各吉庆。不宣。某启上。

与徐贤良书

某叩首:罪逆苟活,向蒙贤者不以无状,远赐存省,区区哀感,所不可言。自后日欲修问,而乃重烦手教,先加抚慰,重以愧恻也。从是北征,计在旬月,过润去此甚近,以几筵之故,无由一至京口奉候,瞻向之情,可以意知也。自别后不复治礼,亦时时体中疾病,诸非面见,何可言也。千万自爱!数以书见及,幸甚。尊兄支福,不及别削也。

与郭祥正太博书五

某叩头:得手笔存问,区区哀感,所不可言。示及诗篇,壮丽俊伟,乃能至此,良以叹骇也。辄留巾匦,永以为玩。山邑少事,不足以烦治,想多暇日,足以吟咏。无缘一至左右,惟自爱重,以副乡往之私,幸甚。

同前

某叩头:罪逆余生,奄经时序,咫尺无由自诉。伏承存录,贶以诗书,不胜区区哀感。诗已传闻两篇,余皆所未见。豪迈精绝,固出于天才,此非力学者所能逮也。虽在哀疚,把玩不能自休,谨辄藏之巾匦,永以为好也。知导引事稍熟,希为人慎疾自爱,幸甚。

同前

某叩头:承示新句,但知叹愧。子固之言,未知所谓,岂以谓足下天才卓越,更当约以古诗之法乎?哀荒未能剧论,当俟异时尔。闻有殇子之衅,想能以理自释情累也。某罪逆荼毒,奄忽时序,诸非面诉无以尽。

同前

某启:近承屈顾,殊不得从容奉颜色,遽此为别,岂胜区区愧恨。乍远,千万自爱!承行李朝夕当复来此,诸须面诉乃悉。许诗不惜多以藁副见借为幸。

同前

某顿首:比承手笔,尤剧欣慰。时序感心,不能自释,咫尺无由奉见,乡往尤深。蒙许寄诗,幸甚。尚此留连,不惜数赐教也。冬寒自爱。舍弟近出,岁尽乃归,承书所以不得报也。

与杨蟠推官书二

某顿首推官足下:辱手笔,所以见教者过当,不敢当也。安石不为通乎道者,曰有志乎道可也。方当求正乎人,其敢正人乎哉?读足下之文,但知畏之而已。足下固尝得贤人者而师之,愿造请所闻焉,以私故未遑,谨奉手启。不宣。安石顿首。

同前

某顿首:区区之意,已白左右,卒不见亮,而相责望加焉。夫岂敢有爱哉?特无以当所欲耳。虽然,得间将试进其疑者,亦冀足下或有以开之。不宣。安石顿首。

与孟逸秘校手书十

某顿首仲休兄足下:自京师奉别,于今已八九年。事物之役,少休息时,不得驰问,但增勤企。忽得书,乃知尚滞下邑,幸得会合,欢慰固无量。顾惟忝一日之雅,而以公函见赐,窃惭怍,不知所谓也。拜见在近,千万自爱!他留面陈。

第二

某顿首:昨日以旱事奉报,既而且以书抵王公,言今旱者皆贫民,有司必不得已,不若取诸富民之有良田得谷多而售数倍之者,贫民被灾,不可不恤也。度治所已接状矣。然民既为使者所沮,得无贫懦力不能复自诉者乎?唯念之。屯田必已入城矣,前治宿松事,何其详也!锦鸡更求两雌,不欲忤物性耳。秋凉自爱。

第三

某顿首:数日得奉谈笑,殊自慰。怀渴殊深,伏惟动止万福。鹇已领得,感怍。当有元给之直,幸示下!不然,则鲁自是不赎人矣。按田良苦,惟宽中自爱。两日稍寒矣,尤宜自爱。

第四

某顿首仲休兄足下:辱手笔,感尉。跋涉溪山之远,亦劳矣。然足以尉二邑元元之望,惟宽中自爱也。人求还急,修答不谨,幸见亮!有不逮,见教。

第五

某顿首:到郡匆匆,欲一诣邑得奉见,尚未果。伏惟动止万福。岁饥如此,幸得贤令君相与为治,宜不至有失所者。然闻富室之藏,尚有所闭而未发者。切以谓方今之急,阁下宜勉数日之劳,躬往隐括而发之,裁其价以予民。损有余以补不足,天之道也,悠悠之议,恐不足恤,在力行之而已。不知鄙见果可行否,幸一报有以见教。幸多爱。屯田尊候万福,不及上状。不知端州何时可以到此?欲及其将至,使人以书迓之,幸一为致问示及。不久得奉见,未尔,自爱。

第六

某顿首:某不肖,学不得尽意于文章,仕不得行其所学,苟居窃食,动辄愧心,而世之同好恶者已云少矣。遇足下于此,最为相尽,义不得讳其不腆之文,过蒙推褒,非所望也。朋友道丧之日久矣,以某之不肖,行于前而悔之于后,自已为多矣,况足下之明邪!每望教督,而终未蒙。惟足下不遗,以朋友之义见存,不胜幸甚。更数日遂东去。千万自爱,不胜思怀也。

第七

某顿首:辱书感慰。想按田劳苦,乞自爱。惟下户所得亦不多,又诚可哀。至于豪右,虽所蠲至少,未为损也。仁明审处之而已。质利甚好,但某亦自质却数十千,恐不免嫌谤也。邑中但痛绳之,岂有不从者乎?按置一二人,自然趋令矣。日夕思一见无由,闻常因检覆至近郊,能入城否?或不欲入城,惮请谒之烦,即至近郊,可示谕,当走城外奉谒也。

第八

某顿首:辱书感慰。非兄之爱厚,何其能勤勤不忘如此也?奔走南北,而事多不能如心,去就之际,未知所择,安能无劳于心邪?不知兄代者何时到乎?春暄,千万自爱,以慰鄙怀也。时以书见及,不胜幸愿。

第九

某顿首:近别殊思渴,雨不足遽止,为之奈何?两日欲作书往,而私门不幸,再得小功之讣,愁苦岂可以言说邪!元规得南信否?昨日报之,当更重其爱思。然恐其急于得实,又当走人往候之故耳。前日所议云何?欲以公往,可否?然元规方内忧,暇议此否?此决无害事,但已之为不可耳,更裁之。黄任道书烦送去,无聊上问,不谨幸怜察!

第十

某顿首:幸以一日之雅,而每辱以公礼见加,非所望也。蒙谕具晓盛意,举监若行辞不难也,至于阁下治行,自为诸公所知,不患无知己也。惟以道自释,余留面究也。蚕之入,今岁如何?邑忘岁之凶,固贤令仁佐政治之所及也,窃以为慰。

答孙少述书

少述足下:某天禀疏介,与时不相值,生平所得,数人而已,兄素固知之。置此数人,复欲强数,指不可诎。唯接兄之日浅,而相爱深,别后焦然如失所凭。兄赐问者八九,至苍卒不过一再而已。以为吾党一相与,情谊何如尔,问之密疏,不足计也。不然,今之游交竿牍之使,午行于涂,岂某于兄顾不能哉?

此月十二日抵真州,明日当舟行无事,当为朱先生叙字,且赓所贶诗以寄元珍。六月代去,民先受郓辟,为之奈何?近日人事可嗟可怪者众,何时见兄论之。春暄,自重。

答田仲通书

某再拜仲通兄足下:乡时在京师,欲走阳翟见颜色,以事卒不果,至今悔恨,非复可自解释。自得从足下游,私心未尝一日忘。羁穷不幸,不得常从,以进道艺,其恨岂有忘时哉?而足下于交游中,亦最见爱。云云。

答王逢原书

某启:不见已两月,虽尘劳汩汩,企望盛德,何日无之。忽辱惠书,承以《论语义》见教,言微旨奥,直造孔庭,非极高明,孰能为之?仰羡仰羡!近蒙子固、夷甫过我,因与二公同观,尤所叹服。何时得至金陵,以尽远怀?不宣。某再拜。

答王致先生书

某顿首先生足下:久不见颜色,倾渴无量。蒙赐手笔,存奖尤过。新将颇慰民望,固幸甚。足下无事于职,而爱民之心,乃至于此,可以为仁矣。他留面陈,匆匆不谨。某顿首。

回文太尉书

某再拜留守太尉仪同台座:久远言燕,岂胜怅仰,山川阻阔,久旷驰问,仰惟尊体动止万福。丘园衰疾,候望无阶,唯冀为时倍保崇重,下情祝望之至。不宣。某再拜。

回元少保书二

某启:比承存问,不敢因邮叙感,日营从之东,驰布悃。专使临门,诲喻稠叠,区区感激,何可具言!承动止康宁,深以为慰。相望数驿,而衰惫日滋,无缘驰诣,但有乡往。若春气暄和,乘兴游衍,得陪几杖,何幸如之。未尔间,伏乞良食自重。不宣。某再拜致政少保台座。

第二

某启:久阙修问,岂胜企仰,新岁想膺多福,贵眷各吉庆。山川相望,拘缀无缘造晤,冀倍自寿重,以副也。程公辟想日得从容。某再拜致政少保台座。

答韩求仁书

比承手笔,问以所疑,哀荒久不为报。勤勤之意,不可以虚辱,故略以所问致左右,不自知其中否也,唯求仁所择尔。

盖序《诗》者不知何人,然非达先王之法言者,不能为也。故其言约而明,肆而深,要当精思而孰讲之尔,不当疑其有失也。二《南》皆文王之诗,而其所系不同者,《周南》之诗,其志美,其道盛。微至于赳赳武夫、兔之人,远至于江汉汝坟之域,久至于衰世之公子,皆有以成其德。《召南》则不能与于此,此其所以为诸侯之风,而系之召公者也。夫事出于一人,而其风不同如此者,盖所入有浅深,而所施有久近故尔。

所谓《小雅》、《大雅》者,诗之序故曰:“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然所谓《大雅》者,积众小而为大,故《小雅》之末,有疑于《大雅》者,此不可不知也。又作诗者,其志各有所主,其言及于大而志之所主者小,其言及于小而志之所主者大,此又不可不知也。司马迁以为《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而其流及上。此言可用也。又宣王之《大雅》,其善疑于小;而幽王之《小雅》,其恶疑于大。盖宣王之善微矣,其大者如此而已;幽王之恶大矣,其小者犹如此也。

凡《序》言刺某者,一人之事也,言刺时者,非一人之事也。刺言其事,疾言其情也。或言其事,或言其情,其实一也。何以知其如此?“《墙有茨》,卫人刺其上也”,而卒曰“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是以知其如此也。刺乱为乱者作也,闵乱为遭乱者作也。何以知其如此?平王之《扬之水》,先束薪而后束楚,忽之《扬之水》,先束楚而后束薪。周之乱在上,而郑之乱在下故也。乱在上则刺其上,乱在下则闵其上,是以知其如此也。管、蔡为乱,成王冲幼,周公作《鸱》以遗王,非疾成王而刺之也,特以救乱而已,故不言刺乱也。言刺乱、刺褊、刺奢、刺荒,序其所刺之事也。言刺时者,明非一人之事尔,非谓其不乱也。

《关雎》之诗,所谓“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者,孔子所谓“哀而不伤”者也。《何彼矣》之诗所谓“平王”者,犹格王宁王而已,非东周之平王也;所谓“齐侯”者,犹康侯宁侯而已,非营丘之齐侯也。《郑·缁衣》之诗宜也、好也、席也,此其先后之序也。此诗言武公父子善善之无已,故《序》曰:“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席,多也,宜者,以言其所善之当也,多者,以言其所善之众也。缁衣者,君臣同朝之服也;“适子之馆”者,就之也;为之改作缁衣而授之以粲者,举而养之也。能就之,又能举而养之,此所以为有国者之善善,而异于匹夫之善善也。夫有国善善如此,则优于天下矣,其能父子善于其职,而国人美之,不亦宜乎?《生民》之诗,所谓“是任是负,以归肇祀”者,言后稷既开国,任负所种之谷以归而肇祀尔,非以谓兆帝祀于郊也。所谓“邛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者,言我既为天子得祀郊,则盛于豆登,其香始升,而上帝居歆尔,非以为后稷得郊也。其卒曰“胡臭时,庶无罪悔,以迄于今”者,言上帝所以居歆,何臭之时乎?乃以后稷肇祀,则庶无罪悔,以迄于今,得郊祀之时尔。盖所谓“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者此也。卫有邶、之诗,而说者以谓卫后世并邶、而取之,理或然也。既无所受之,则疑而阙之是也。

意诚而心正,则无所为而不正。故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此《诗》之言。故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也,非以它经为有异乎此也。吾之所受者为此,则彼者吾之所弃也。所谓“彼哉彼哉”者,盖孔子之所弃也。孔子曰“管仲如其仁”,仁也。杨子谓“屈原如其智”,不智也。犹之《诗》以不明为明,又以不明为昏。考其辞之终始,则其文虽同,不害其意异也。